第二十九章、上善若水
“幸好大哥已经长大了，所以平时出去跟别人一起干活，还能挣得几个钱。然而穷人是生不起病的，我们为了给我娘治病，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卖的几乎全都卖了，后来连粮仓的攒的粮食都拿出去卖了，但那是个无底洞，我娘的病一直不见好，实在没钱了，只能赊账！到了后来，我娘不愿意连累我们，便搬到了后院厢房去住。说来也实在是奇怪，没有再用药之后，她的病虽然也没有好，却也并未加重。但是那两年已经是负债累累，苦不堪言。我有三个妹妹，一个小我两岁，一个小我一岁，最小的那个时候才五六岁。也亏得小妹平常带着幼弟，不然的话家里还真是转不开锅。那个时候，我们大哥的负担很重，毕竟他那个时候也才十五六岁，做工挣不了几个钱，而且家里没有劳力，自然没有办法种地，但是依旧还要缴田租。大哥后来听人说在外面学个手艺来钱快，而且一辈子也有个指望，就把一点儿积蓄都留在家里，然后出去学艺了……”
“那不是说，家里头可就没有人了吗？”老太太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素和道。其实后来的她都已经约莫能猜到几分了，毕竟孩子们里头最大的就是素和了，必须是她担起责任来。
“当然不是，还有我啊！”素和微微一笑，这次是发自心里的笑，“起先因为有大哥，所以我什么都是靠着大哥。但是大哥不在，我就必须要承担起照顾弟妹和病母的责任。好在上天眷顾，并没有让我们饿死。其实，应该是感激让我遇到了贵人。”
说到当年她的幸运，就不得不提平陵郡的老太太，但是如今再也见不到了，竟然觉得挺想念的。
“咦，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好人？正是菩萨保佑！”老太太听得兴致高昂，也对郡守府的老夫人有了兴趣，带着几分感谢道。
“其实那个老夫人和您一样善良可亲，也是信佛的，为人可好了。她那么尊贵的一个人，竟然带着小少爷逛市集，是不是很奇怪呀？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呢！”素和笑着道。
一直都觉得姚家那个老夫人很是可爱，想必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吧！
“还真是有点儿意思，的确，像我这样的年纪，就真的觉得干什么都懒得动，走几步都浑身难受，整日活着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好在平时可以礼佛念经，不然真的就闲死了。”老太太感叹道。
“这可不一样啊，平陵本来就是县，离乡下近。而且老夫人经常会去我们村看望她的女儿女婿，当然平日里身子骨就会比较硬朗一些。阳城是天子脚下，哪里会有尊贵的夫人太太往想吓跑啊？”素和打趣道。
“倒是想跑呢，跑不动咯！”老太太不由得笑开了。
素和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口干舌燥的不知道喝了多少水。不知不觉中，竟然把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太太当成了郡守府的老夫人。
直到有丫鬟进来请膳的时候素和才想起来
“天啊，现在什么时候了？”素和惊觉，站起来道：“老太太，我得回去了，居然打扰这么久，真的很不好意思。”
让她惊讶的是，竟然从始至终没有问过她那一晚上的事。
“安陵姑娘，大奶奶让您过去一下。”那丫鬟听到她时候要走，立刻过来说道。
大奶奶？就是宋萍的母亲吧？但这是躲不过去的吧，想必那个大奶奶迟早要私下里向她问清楚的。
“去吧，莫怕！”老太太含笑道。素和只得告退，跟着那丫鬟去见大奶奶。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大奶奶并没有为难她，反而对她充满了感激。
“夫人，对于萍姐姐的事，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当时是我们没有好好……”素和心里过意不去，只得不停的道歉。
“好孩子，千万莫要这么说。”提起女儿，大奶奶不由得红了眼睛，道：“萍儿是个苦命的孩子，这根本就不怪任何人。你们外人是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有多苦，如今一去，倒算是圆了她的念想。”大奶奶拿起帕子擦拭着微红的眼角道。
素和便有些迷糊起来，哪里会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母亲呢？宋萍看上去挺好的啊？怎么会说她过的很苦呢？
这个时候，素和的脑海里不由得回荡起了那日宋萍的样子，柔美的姿态、超凡脱俗的眼神……
超凡脱俗？对呀，她怎么忽略了那个女子的眼神呢？正如榆梅所说，她就不像是活在这个尘世间的人。她的灵魂早就不在了，正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但是你若仔细去看的话，就能看到她的眼神一直都是迷离而恍惚的。
正因为已经对什么都不在乎了，所以才能够做到真正的温柔如水吧？
“夫人……”素和轻轻唤道，想要安慰她。
“岚儿都跟我说实话了，”夫人轻轻握住了素和的手，道：“那天多亏了你教她那番话，不然的话，萍儿恐怕到底都无法保得一点儿清名！虽然我知道，她其实早就不看重这些了。这个孩子看上去柔弱，但骨子里确实比谁都倔强。我们没有人能劝服的了她，只得由着她。但是，如果她被别人说三道四，我这个做娘的，却会心疼。”大夫人用手握着心口道。
素和有些震惊，也有些懵懂，大夫人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像事情的真相她都已经了解了一样，那么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呢？
一念及此，素和心头猛地一震，刚才出老太太的院子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宋允宁还在不在。
曼香的话又在她耳畔响起，既然连下人们都知道，那恐怕两府中的其他人不可能会不知道呀！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制住自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宋允宁？
所以，这次老太太召见她，不过是个幌子，她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宋允宁？
素和满心的忐忑，近乎颤抖的轻声问道：“夫人，我可以走了吗？宋司事……还在等着我呢！”
当她说到宋司事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清晰的看到大夫人眼中闪过阴狠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