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一见是沈良,本来脸上因为疼痛而自然皱起的眉头慢慢散开,“良子啊,娘就是翻个身,无碍。”

沈良见吕氏日渐衰弱的身体,一脸的担忧,“娘,您一定要好好听话,待到您儿赚足了钱,我定找神医救治好您的病。”

吕氏的心里滑过一阵暖波,“良子,娘好着呢。倒是折腾了你妹妹啊,她年纪还那么小就跟着吃苦。白天夜里的为我这把老苦头瞎操心。”吕氏望向在房里随地而成的简陋床铺。因为家里空间小,沈芝和吕氏就挤在同一房间里。可自从吕氏身子不适后,沈芝这丫头怕她睡觉的时候不安分,就乖巧的自己随地安床。

沈良的目光随着吕氏也挪向了那一席用稻草简单累搭起来的床,再想起昨日沈芝吃糖果的孩子样,他苦笑道,“娘,芝儿是好孩子。”

“良子,娘也不求你们什么,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这个家,能替你爹鸣冤。”吕氏眼睛湿润了,“良子,我也知道,前些日子,苏荷这个媳妇给沈家带来了太多的痛苦。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你听娘一声劝,找过一个像样的媳妇回来分担你肩上的担子。”吕氏心里很清楚即便只是需要这么一个低要求的媳妇对沈家来说都像是海底捞针,可是她怕万一她哪天撑不下去了,她都不能瞑目啊。

“娘,良子一个人就能照顾好这个家。”沈良每当看到沈芝可爱的小模样,他也有想过给她找个嫂嫂疼她,只是遭人嫌的粗农汉怎能求得这样的艳福?

“大哥,你在这儿呢,害芝儿在外头找老半天。”她端着一小碗米粥进来,“娘,该吃饭了。”

沈良看了沈芝一眼以示回应,而后将目光再次放在吕氏身上,“娘,今年夏季第一波稻谷算是大丰收,稻子颇多,除了留一些家用,我今儿会扛出去一些卖给米铺,还有一些就等着上缴。”沈良汇报完后起身准备离开,“娘,那良子就先吃饭去了。”

吕氏笑了笑,“去吧,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

沈芝吹散木勺里的米粥飘着的淡淡热气,看着沈良的背影,“娘,芝儿按您说的往米粥里放了些猪肉,还稍微放了些姜,味道香极了

。”

苏荷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把粽子包好。她起身伸了伸懒腰,然后开始数粽子的数量。‘正好,五十二个。’

没有高压锅,不是电气时代,苏荷只能乖乖捡起灶台边的两块冷石头,她敲石取火,将细树枝点着,然后放入灶台里。

与此同时,她往灶台上放上一口大锅,锅里放了好些水,而后她先将其中的二十个粽子放入装有水的锅中。

“这些粗柴火总算用得着了。”苏荷搬起在一旁堆放着的粗柴木,往火光盛艳的灶台里放。

“煮上一个时辰应该就差不多了。”苏荷习惯性地提起右手,看了一眼原本佩戴着一个精致手表的位置,她无奈地笑了。

苏荷再往灶台里放了几根粗柴木后,出门将披在田地表皮上的野草翻了翻,已然晒得差不多了。她想让野草再晒会,然后再将它们一烧而尽。所以她备上竹篮和剪子直接就往她印象中苏荷娘家的田地。

王氏手下的田地所种的庄稼看起来都不显生气,周围杂草肆意,应该是照顾不周所致。苏荷看向一片不显嫩气的番薯叶,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挑选了一些看起来还算正常长势的番薯枝,从中用带来的剪子切断。

“希望我能给你们无限的正能量。”

“那不是苏荷吗?这都好些日子没见了,看样子被沈家赶出来过得也不差。”不远处的一个妇女正为自己田地除杂草,刚好苏荷挑拣番薯枝的身影被她一眼识破,而后她就同旁边田地的另一个妇女小声交谈起来。她以为她的声道低于苏荷的听道,苏荷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可不是吗?苏荷这丫头,走到哪,她身上的晦气就带到哪,听说沈良他娘亲被她折腾得卧病不起呢。”另一个妇女正用锄头翻新土地,似乎是要种菜。

苏荷假装没听见,‘她是她,我是我。’她手上挑拣番薯枝的速度没有因此而减速,也没有刻意要让自己快速离开。

“他家就没个好东西。”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妇女发着牢骚,“他爹抛下妻儿,自己寻欢而去,现如今,倒是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她家闹成这般,本该说是他爹的过错,可是,他爹离开这个家后,日子倒是日渐好过,这足以证明苏荷是个十足的祸害。不管她走到哪,哪都能有你意想不到的灾害。”

苏荷的头有些微疼,一些不甘的记忆强行进入她的脑袋。

“赔钱货,丫头片子,把她卖了……”一片混乱的声音。

“就是啊,那女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女儿来呢?嫁为苏天佑之妻前,还称能旺夫。女儿出世之后,家里坏事连连。就是她毁了一个家啊。”

时运不济,在苏荷呱呱坠地那刻,苏天佑的生意出现危机。为了还债,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可算是一贫如洗。随着苏荷一天天的长大,家里的日子更是非一般的难过,饥肠辘辘那是常事。苏天佑陷入了不堪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苏荷用手轻柔太阳穴,希望能减弱脑海里那些肮脏的过去。

“他那哥也是,好吃懒做,跟苏天佑一样,倒是把全部的错怪在了她身上。要是我能活到这份上,应该没脸面再活下去,早一头栽进河中淹死算了,免得留着祸害其他人。”

苏鹏是苏荷的哥哥,他对苏荷不像沈良待沈芝。他对苏荷的怨气不比苏天佑的少。他认定他面临的家破幸福没了完全是由苏荷造成的。他好吃懒做,觉着就算发愤图强了,只要有苏荷在,那也无济于事。

苏荷微微甩了甩头,她真希望这些不堪的记忆能被她这么一甩而空。

“别说了,她命里多事,我们少说些,以免招来些灾祸。”除草的妇女突然神经紧张起来,看向苏荷,而后沉默。

苏荷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将挑拣到的番薯枝小心放入她带来的竹篮里。觉着差不多后,她提起竹篮,默默离开,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丫头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翻土的妇女惊叹道,“她是不是受到什么惊吓了?平常都是扯开嗓门乱骂一通,今儿可真是安静。”

“就是啊,我还觉着奇怪呢,她这样的人也会下地,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好像是剪了些番薯枝。都不知道她用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