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苏荷的指向,沈芝一眼就看到了在河岸上静静躺着的小船儿。她的手上还抓有田螺,蹲在苏荷的身旁,歪头歪脑,好不正经,“阿荷姐,好小的船……”

苏荷在出门的时候有在背篓里放了些纸张,趁沈芝玩田螺的时候,顺手折了纸船,样子倒是逼真得不像话。“芝儿想见它在河面上漂吗?”

纸船在沈芝看来很是脆弱,她没敢用手抓,生怕自己会把其捏碎,“阿荷姐,它不会被水浸湿吗?然后沉入水底。”

“芝儿,你先把手中的田螺放生了吧。”沈芝手心里头窝着有几只田螺,它本就是有异味的生物。

沈芝有些不舍,“阿荷姐,芝儿要把它带回家中……”

“芝儿,这东西到处可见,用不着养它。它要是离开水、离开泥,就会没了命的。而且太阳大成这般,怕是还没下山,它就已经死在了芝儿的手上了。”

苏荷的手在纸船上来回抚平,她的动作让纸船显得更加平整逼真。小猴子在一旁挠着腮,伴着流水打石的声音,它配合地发出友好地嘶叫声。

苏荷的话音刚落,沈芝连忙打开手,探了探田螺的状况,然后将手伸进流水中,“阿荷姐,用它煮汤味道很好呢,芝儿……”

话到嘴边又止住,沈芝偷瞄了眼苏荷,见她没异样,便稍微将小手洗了洗手,然后将目光移至纸船上。

“等等下山了,阿荷姐捡些回去,让芝儿再喝一次。”

苏荷语毕,沈芝发自内心的开心,脸上的神情不能再用笑来形容,她只是静静地观望着眼前的苏荷,一举一动,“阿荷姐,它果真能在河面上漂?就如渔船那样?”

沈芝还很小的时候,她爹娘忙着事儿,就让沈良带着她上镇子卖柴木。她在上镇子的路上,有见到渔船,渔夫刚捕鱼回来,在河岸边,正好让她碰上罢了。

苏荷点了点头,将其中一只纸船放在沈芝的手心,“芝儿,你试试?”

沈芝轻轻拿起纸船,认真端详着,跟渔船相比,就小了些罢了,其余真没啥差别,她的脑袋上又挂上了大量的问号,纠缠她,“阿荷姐,它真能在水上漂?芝儿怎么觉着它不行?”

沈芝发出了怀疑信号,苏荷当然要事先示范一个

。她将纸船轻轻放在河面上,随流而去,缓缓而行。“芝儿,瞧见了吗?可像渔船?”

“呵呵……”沈芝看着随流而去的纸船,发出一阵咯咯笑声。“阿荷姐,芝儿要放只田螺在这里头,让船带着田螺去镇上。”

说完,她就伸手从石壁上掏了一只小田螺,放在纸船里,她看着纸船里的田螺,又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后,又往石壁上掏上一只。“芝儿怕它孤单。”

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后,她双手捧着纸船,轻轻放在河面上,她的身子随着手一直往前倾,直到她确定纸船能平稳而行后才肯罢休。

“阿荷姐,芝儿想学……”

这在沈芝看来,是很神奇的事儿。随流而去的纸船,带走的不止是沈芝内心深处对苏荷的不满,更是苏荷内心对未来的寄语。

苏荷欣慰地点了点头,“芝儿,就同识字一起,你要学识一个字,阿荷姐就教你折一个玩意儿。”

“阿荷姐,芝儿要随它去瞧瞧。”沈芝跟着纸船,一路前往。她的小脚丫踏进河水之中,有些激动。

苏荷跟上,沈芝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开心的时刻,她自然也就随沈芝而去。反正等等稍微加快些脚步,还是能赶在天黑前下山的。

“芝儿,慢些……”

小猴子跟在沈芝后头,兴致也被她激起,一阵欢跳。

“呵呵……”

小衫带着钱袋子,回到慕家。

“夫人,她不收。”她将钱放在了方桌上,而后站在一旁,禀告了一些事情。

‘郑氏不收我银子?’罗氏优雅地抚了抚额上的发梢,身姿依然那样美艳,虽说年纪有些大,但是脸上的肌肤却没有多大的岁月痕迹

。“她提了什么条件?”

“回夫人,她说了,十两银子不足她一家三口搬离住了十来年的村子。她还说了,她要瞧瞧是她赖得住还是你有能耐赶走她。”

“哼!”罗氏轻轻拍了拍桌子,神情带些怒意,显然是小衫带回来的话语把她激怒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夫人,小的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只是她太不识相,硬是跟小的杠上了。”

郑氏那样见钱眼开,十两银子都轰不走她。罗氏轻柔太阳穴,“少爷呢?”

“回夫人,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说是您要不同意他跟王香姑娘成亲,他就死了算了。”小衫说话的过程中,目光小心瞥向带着怒气的罗氏。

罗氏闭了闭眼,而后睁开,“出门放些狠话,就称王香姑娘同沈良过些日子要拜堂,传得轰动一些,最好让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一件事儿。还有,尽量逮着王香姑娘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罗氏边说,声音从怒到乐。

“夫人,然后呢?”小衫猜不透罗氏到底要做些什么,慕俊才都快要饿死在自己房里了,罗氏还能这样淡定地做这些有的没的。

“然后自然是站出来闹事,不管是什么样身份的男子,尽管闹了,我倒要看看郑氏有何能耐在村子里继续苟活!”罗氏的眼眸里装满了凶。

小衫应该是吓到了,再想到慕老爷的提醒,自然纠结,“夫人,老爷吩咐过了,让小的们悠着些,要做出让他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你跟我好些年,还不知道慕家谁说的算?”罗氏冷眼望着小衫的小模样,倒是有几分美,只是跟她相比,那还差得远,“真不识相。”

“可是……要是少爷知道了这些事儿……”

慕俊才对王香的爱恋,整个慕家上下孰不知?

“你倒是长胆了!”罗氏的音量有些大,“我做事用得着你在背后给我醒?我自有分寸,你尽管去做便是了。”

小衫不敢多言,只能点头撤退

王香上田地望了望新长出的稻穗,稍微收拾了田地后,便回了家。她本想着上沈家探探,只是沈芝胳膊肘往外拐,她还是没能宽容谅解。更何况,她就算是去了沈家,也未必能见到沈良,还不如不去了好。

“娘,香儿回来了。”王香放下锄头,将从田地里收回的一些新鲜蔬菜放在了地上,摘下头顶上的草帽,进了厨房,咕噜喝了水。

郑氏闻声,赶忙起身,从屋里走了出来。

“娘,稻穗长得倒好,只是不见得很好。”王香将目光移向郑氏,如实汇报了田地里庄稼的情况,“过些时日,我再去探探,要是稻穗长不好,也就只能求得番薯能长得好些了。”

“香儿,要实在收不得多少稻米,那也只能去买些回来了。”郑氏倒没把这事儿当成大事,在她的思想观念之下,钱就是万能的。

王香还准备洗一把脸,郑氏却将她拉了出去。

“香儿,娘亲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个事的。”郑氏叹了口气,而后稍微淡然了些,“方才慕夫人派丫鬟给我们十两银子,想说叫我们卷铺盖走人,不要再招惹慕公子。我一气之下,倒是把她丫鬟骂了,甚至连同慕家人都骂了。娘恐怕是真的得罪上了慕夫人了。”

郑氏头一次不为钱所动,王香不相信地盯着郑氏,“娘,她为何要把我们轰走?是因为慕公子吗?”

郑氏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还是能保持正常的状态,“香儿,不管如何,慕家三口,有两口人都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你别怕了她。她要真把你怎么样了,那我们也别跟她耗着,只能上村官报她一案,看她还能忍到何时。”

罗氏既然为了防止王香同慕俊才结成姻缘而下了逐客令,这可是王香万万没想到的。她的计划就此全然泡汤。

“娘,她还不敢乱来,村官可是明事理之人,她要是做了什么事伤害到了香儿,香儿自然上村官那报官去。”王香倒是不怕罗氏。

她细想了一番,自觉这样也好。罗氏这样做,慕俊才总有一天能罢休。这样,她也就能解脱了慕俊才的纠缠,有了机会,同沈良说去,说不准哪天就能拜堂成亲了呢

郑氏心疼地拉过王香纤细的手,“香儿,娘就是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不愁穿不愁吃,也用不着每每快到了收成之计却是担心田地里的稻谷不够填饱肚子……”

郑氏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喊声。

“王香姑娘……”

“香儿,听声音倒是熟悉。”郑氏朝门外望了望,“外头不是阿鹏吗?你倒什么时候跟他有了往来?”

王香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正是苏鹏,除了苏鹏的声音,还夹杂着细微的范建的声音。

“娘,香儿只是有些事同他商量罢了。”她长话短说,不带解释,“娘,那香儿去去就来。”

说完,便拔腿跑了出门。

“怎么着?想通了?”王香站在苏鹏的面前,似乎已经完全将他当成了一颗棋子那般耍。

苏鹏故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帮你,这不,事儿办妥了,立马找你要银子,免得你耍赖了。”

苏鹏下手的速度如此之快,完全出乎王香的意料,“苏鹏,此话可当真?”

王香千方百计说服苏鹏帮忙解决了苏荷的时候,不管她如何劝说,他都不同意,除非条件是她弄垮苏天佑的美好生活。这才多久的功夫?他就想明白了?还是急需要钱?

范建听得那是一个迷糊,‘王香姑娘同阿鹏什么时候走得这样近?’

王香不相信的口吻,苏鹏倒是没表现出多大的不耐烦,而是邪恶地一笑,“你要不信,只管问沈良去。”

‘良子哥?’王香的心不自觉地咯噔一下,整张脸显得有些不安。“此话怎解?”

苏鹏这样说,王香却又那样说,夹在中间的范建全程处于模糊状态,头上因为木桶而敲起的包时不时激起他的疼意。“你们这说的可是同一件事儿?”

苏鹏没把范建的话当话,直接将其过滤掉,“王大美人,别明知故问了

。你要信了我便好,你要信不得我,那尽管上沈家找沈良要真相去。”

“香儿……”郑氏见王香同苏鹏站在屋外已经很长时间,她怕引来不必要的闲话,二话不说要喊王香回屋。

王香的思绪正飘荡在沈良身上,至于郑氏的喊叫声,她压根没听得。

“苏大鹏,我只是让你悄声帮我完成这件事儿,可没叫你这样大张声势,让所有人都知道。”

王香可不希望她隐藏地甚是隐秘的臭名被苏鹏掰开,然后传入沈良的耳朵。那样,她不管做了多少,也无法得到沈良真心的投怀送抱。

苏鹏可不管,他要向王香要五十两银子,抽掉还赌庄的二十两银子,那还剩下三十两可以随意挥霍,这样算来,倒是比将苏荷留下解难更来得值当。这样想来,他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王大美人,我苏鹏不喜欢说那些没用的话语。我做事,你尽管放心。更何况,沈良只是知道阿荷要离开,他压根不知道阿荷是为了什么而离开,就算是知道,他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逼得她离开。”

王香不禁皱起细眉,还是没完全信了苏鹏,“苏荷当真离开了村子?”

范建总算是听懂一句人话了,憋了良久,“哪是离开了,只不过是放猴归山罢了。对了,说阿荷要离开村子的人便是沈良……”

范建还想说些什么,苏鹏的话语立马堵上了他的嘴。

“王大美人,你爱信不信。你要想阿荷快些离开这里,你就给我备好五十两……”

郑氏在屋里喊王香不应,只好亲自出了屋门要把她带回家,才没走几步,便听得苏鹏的敲诈话语。她指着苏鹏的鼻梁,“光天化日之下,是要抢呢还是要骗呢?信不信我让李村官再掌你三十大板?”

苏鹏当时第一次吃板子就是郑氏无情给他送去的。苏鹏在田地里偷郑氏的庄稼,不幸被她当场抓得,她便无情地带他上村官,让李村官给了他三十大板。他那会可还小,哭爹喊娘的。

苏鹏看见郑氏,勇气倒是大减

“我苏鹏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您这话里头倒是什么意思?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倒是让我难做人。”

郑氏来了气,苏鹏还这么回答她,郑氏自然更是气上加气,王香连忙赶在郑氏要发威之前拦下这场火劫。

“娘,这可真是您误会阿鹏了,他抢不是,骗不是。他就是跟香儿逗着玩罢了,倒是让您瞎担心了。”

范建狐疑地先是看看苏鹏,再看看王香,这就是所谓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你们……”

王香笑着淹没范建的胡言乱语,“我们就是随便扯扯嘴皮子罢了,也没什么事儿,就这样散去了吧。至于那些个事儿,要真是那样……”

王香还想着快点把话说完,让他们都散去,她好上沈家探个究竟。

郑氏却无礼上来了,她的脾性哪里能被王香就这样带过?

“香儿,你先进屋里去,这儿就交给娘亲来处理,我要看看苏鹏他要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儿来。今日我要不问清楚,你们都休想离开这儿。”

郑氏满肚子窝着的气,正愁找没地儿撒,这苏鹏跟范建真是倒大霉了,就被他们给碰上这样一只情绪起伏不定的母老虎。

“娘,真没你想的那样,您倒是没事儿给香儿惹事,这要是被邻居们给瞧见了,准不得被说成啥样了,您还是放他们走了吧,随他们而去,可别再招惹些事情出来才是。”王香拖着郑氏,一边招手让苏鹏、范建离开。“你们赶紧走了吧……”

范建看郑氏的架势倒是识相地要拉上苏鹏的手臂离开这儿,苏鹏却纹丝不动。

“王大美人,记得你所说的。”

郑氏刚还觉得王香所说的有理,想就让他们离开了也罢,没想到苏鹏却得寸进尺。

“苏鹏,你个兔崽子,就你这样无钱无貌的男儿,要敢动我家香儿坏脑筋,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王香苦笑着,面对郑氏这样不顾形象的样子,“娘,您这样倒是让香儿今后如何抬头见人啊?”

“真是好戏一场……”一阵掌声传入他们的耳朵

他们随发生源望去,从脚至头,倒是挺精致的,只是,看样子像是丫鬟。

“你还来做什么?”郑氏将转了个身,让自己面对小衫。

小衫满脸的成就感,这罗氏才刚下的命令,就让她逮着机会了。

“我就是上门给你们送银子,怕是您后悔了。”小衫阴笑道,“怎么样?郑氏,您可想通?我家夫人说了,您可是老一辈,我们这些小一辈的,自然要多招待您一些。”她的脸上有些故意的痕迹,似乎要让郑氏的脸面挂不住。

王香有从郑氏口中听得一些关于罗氏背后做的手段。她不禁摇了摇头,“自古狗会咬人,你倒是听说没有?要是狗咬你一口,你是要反咬一口还是无所谓了呢?要我的话,我就反咬她两口!”

苏鹏和范建本来想说想暂时离开,可是看王香发飙,倒是让他们有留下来看热闹的兴趣。

“这位漂亮的姑娘可是哪位?”突然而起的男声。

苏鹏的问话才刚落,王香用纤细的手掩嘴,偷乐道,“那不就是一条狗罢了,只听得主子的话。”

小衫没有因此而大变神色,依然淡定自若,似乎王香口中所说的人不是她。

“哪像你呀,这外头才传着你要跟沈良成亲,这会儿又跟这位陌生兄台一起。小衫真是见识到貌美如花的真切作用了,原来可以这般好……我真是该怪自己娘亲没把我生养得漂亮一些。”

小衫的一席话那就是再给郑氏当头一棒,那样傻眼。“你方才说什么呢?你再给我说一遍。”

郑氏家门口站着这样显眼的人,不明白其中真谛的人自然也围上来凑上一份热闹。

“他们在吵什么呢?”

“谁知道呀,我也是经过,刚过来瞧瞧罢了

。”

“我方才上了街,倒是听得一些,说是王香姑娘要同良子成亲……郑氏,此话可是真?”

郑氏瞧着说话人的那副嘴脸,怒吼道,“别胡说八道,我家香儿可从来没想过要嫁到沈家去,我们香儿即便是没人要了,我也不可能让她上沈家。”

苏鹏瞧着这架势,真乱套了。他抖着脚,没当回事儿。

王香在旁有些纳闷,‘我要跟良子哥成亲?难道是良子哥传的?他其实是很喜欢我的?只是没敢当面跟我提?’她这样想着,心里那个美啊,乐滋滋的。

小衫趁机落井下石,“乡亲们,我是慕家仆人,今儿个托夫人的嘱托,给王香姑娘送礼来,却没曾想,王香姑娘背地里搞出这些伤害我家少爷的事儿来。这能有理吗?大伙倒是给评个理。”

小衫望着三五个人,脸上的表情甚是无辜、同情。

“郑氏,你也真是的,女儿长这么漂亮,就该让她多呆在家中。这样出来闹事,倒是让人家说闲话了,今后谁还敢要了你的女儿?”

“就是啊,平日里你也晓得你女儿是同慕公子的,今儿个我明明就见得她同阿鹏走在了一块,倒是让人看着替慕家不平啊。”

三五个人你一言我一眼,虽然人少,但是还是吵得让郑氏无法抚平内心的狂躁。她的面部表情有些恐怖,就如同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

“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夫闭嘴,我家香儿的事儿由得你们来说?由得你们来教我?还有,我家香儿跟他可一文钱关系也没有,就他这样的货色,那配得上我家香儿,你们倒是睁开眼睛瞧瞧……”

王香的纯洁瞬间被说得一文不值,她同样气不打一处。还没等郑氏把话说完,她就发起了威,“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她的手指着小衫,脸上的神情坚定无比,让小衫丝毫没有反抗的机会,“我就知道,除了你家主子,我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话中带有鄙夷。在这不久前她脑中所幻想的那一切美好瞬间化为乌有。

小衫冷笑道,“我可真是冤枉啊,我这是上门来送礼的,何来的闹事?大伙自然可以瞧瞧,我可是带着主子的情意来的,却是被指着鼻子这样乱说一通……”小衫装得很是忧伤,摆明是要王香难看

苏鹏真是听得一头雾水,更不用提范建了。他晃动脑袋,陪在苏鹏身旁,嘀咕道,“苏大鹏,这就是你所说的上门来要银子?”

苏鹏见状,压低声量,几乎快要贴上范建的脸面,“你也看见了,听见了,这里头还有我的戏份呢。王大美人说要给我银子,你又不是没听得。这会儿,我是想弄清楚这里头的事情,我倒要瞧瞧王家跟慕家,哪家厉害。要能从中捞些好处,那也是再好不过的。”

范建转悠着小眼珠子,狐疑地张望着周围火气漫天,吞了吞口水,有些退缩,“苏大鹏,这都是女人窝,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了好,别再往里头添乱了,到时候闹到村官那去,倒是说不清了。”

范建说完,就要拽着苏鹏的手臂离开。苏鹏却甩开他的手,“你要走,自己就先走了吧,我可是要留下瞧好戏。”

范建见苏鹏没有想走的意思,便罢,自己离了去。

郑氏被邻居指点的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千方百计让王香远离沈良,这会儿却被传得如此真实,让她脸面往哪搁?

“在一旁嘀咕的,都给老夫滚远些。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由不得你们上心。”

郑氏此话一落,三五个妇女便开始乱骂一通,叽叽喳喳,不得安宁。

小衫见势,就要趁机离开。

“喂,漂亮的狗姑娘,这儿正热闹呢,你怎么就不辞而别?倒也舍得?不留下把话说清楚?”苏鹏眼利。

正在吵闹的妇女们同时转眼望向正转身要准备离去的小衫。

“你不是上门送礼的,怎么就这样走了?”

王香走上前,抓得小衫的袖口,不依不饶,“人家养的狗,还晓得摇尾巴。你这条狗,主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连摇尾巴都给忘了。”她冷笑道,“你今儿个不把事情都给说清楚,休想离开这儿。”

小衫有些惶恐,因为王香的气势完全压住了她

“我王香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倒是尽管说来。”

小衫扯开王香在她袖口上停留的手,很紧,“你自己做的事情,为何要让我来解释?你真是会闹笑话。”

郑氏见小衫嘴硬,连忙上前帮王香,她赏了小衫一巴掌,“你倒是嘴硬,还不承认,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小衫也不反抗。

在旁的妇女们见得被母女俩欺负的小衫,同情心自然蹭蹭往上增。

“郑氏,该够了,倒是把人家打坏了,你可赔不起。”

“自家女儿闹出的荒唐,倒是要让人家来解释,真是不太像话。”

“就是啊,你要问也得问你的女儿,到底是怎样回事儿,是不是私底下同良子拜了堂,成了亲,你不知道而已。”

三五张嘴,你一句我一句,扰得郑氏没了先前的气势。她显得有气无力。

看着空气中抖动的几张嘴巴,王香听不到她们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很难受。

“拜你所赐,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她会得到报应的!”

然后,不顾其他人再说什么,她搭着郑氏的手臂,往屋里走去,郑氏却甩开了她的手,独自哀怜,走进屋里。

苏鹏挠了挠脑袋,戏好像还没完。

“你怎么还不走?”

小衫摸着发烫的脸,看着无赖。“用得着你管?”

妇女们见郑氏、王香离了场,稍微骂上几句后便也匆匆离开了。

沈良被苏鹏打搅后,回到屋里,继续衣柜。只是内心已经没了那片宁静。就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激起层层涟漪,那样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我该找何种说词让她离开这样一个是非之地?苏鹏方才那样可怕,看来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要她今儿个就在家……’

沈良不敢让自己往坏处想,他轻轻晃了晃脑,起身喝了些水后,返身,却听得房里吕氏的声音

“良子……”声音很轻微,但是沈良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良二话不说,大步跨进房间,“娘,良子在这儿呢。”他走到床前,柔声问道。

“方才屋外为何那样吵?”吕氏有些担心地望着沈良,他的眼睛骗不过她。

沈良故作不知情,“娘,良子可一直在屋里头做衣柜,没来得及出门探探,还真不知道外头发生何事。”

这样的解释,倒是也挺合情合理的,“良子,要有什么事儿,定要跟娘亲说,娘亲虽然是躺在了**,但这可不说明娘亲就不能知道家里的事儿。家里该让娘亲知道的事,你都该说,知道没?”

吕氏不希望沈良的担子太重,现在虽是没事人一样,要如此长年累月下去,该弄出毛病来。

沈良的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娘,良子都明白。”

没有过多的情感,只是简单的问候和关心。吕氏自然也能感受到。

“良子,那娘亲问你,你爹的事,有发现什么了吗?”吕氏的眼眸里有渴望。

沈良不想让吕氏伤心、难过,“娘,良子正查着呢,要有什么新情况,良子自然第一个向你汇报。”

沈良还在想,为何这两日沈芝、吕氏都先后问他这样沉重的话题,后来仔细想了想,原来过些天就是沈明的祭日。

吕氏无力地抬起有些瘦弱的手臂,沧桑不断,写满岁月,用上全身的力量,握上沈良充满力量的大手,“良子,委屈你了。”

沈良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良子,田地里的庄稼也快要到收成的时候了,你的事儿多,就让芝儿多帮忙些,可别累坏了身子。”

秋季的到来,对于村子里的农民们来说,当然是一桩大喜事儿

。吕氏也不意外,只是躺在**的她,有些自责,不能为家中的庄稼收获献上微薄之力。

沈良轻轻拍了拍她苍老的手背,“娘,这些事儿可不用您操劳,有良子在呢,您还担心良子做不成?芝儿还在长身子的时候,良子自然不能让她做太多。芝儿力气大,正好使上,多干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吕氏瞧了瞧沈良,肤色经过了夏季炎热酷暑,显得更是黝黑。说的话倒是懂事了好多,只是,这样乖巧的孩子竟然遭人闲言闲语,她该有多心疼?

“良子哪……要村子里找没人,就往外找去,找一个媳妇帮着家里分担些活儿,这样也不至于全部活让你一人干,娘亲可怎么舍得啊?”

她的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这平日吕氏是很少同沈良这样面对面交谈的,这刚好碰上机会,吕氏自然要多说一些,希望能改变沈良内心的自卑,主动找到合适的媳妇,帮着他度过难关。

沈良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吕氏对他好,替他考虑,只是这等人生大事,而且是再次成亲的事情,他怎么能做得了主?

“娘,良子自己就能过得好,用不着再找个人进来。倒是怕把人找进来了,过不惯我们家的日子,闹起事儿来,良子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样说来,倒是自己人生活在一块来得好。”

沈良其实还没从苏荷给他带去的阴暗中走出来,至少他现在不可能再次让自己走进那样的家庭,他承受不起,纵使他现在的内心里对苏荷改观了很多,甚至为她操心一切,担忧一切。

听沈良如此一说,吕氏倒也稍微平淡了些语气,眼眸里不再有担忧,倒是多了几分理解,“良子,娘亲理解,只是娘亲怕你老了,怕是没人陪,该是孤单了。”

沈良端起在房间桌上放着的木杯,从水壶中倒了些水,“娘,您就好好养身子,这些事儿就休操心,倒是让自己急了身子,可不好。”

他让吕氏喝了些水,“娘,好好歇歇,说太多话,倒是显得疲乏了。”

吕氏只能点头,沈良本来性子就如沈明,总是将事情藏着掖着。

“娘,最近气色倒是好了不少,看来,过些日子让芝儿再喊梁大夫上门瞧瞧才是

。”沈良认真观望吕氏的脸庞,说话声中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吕氏笑了笑,嘴角扯动的幅度大了不少,“是啊,娘亲自觉得自从吃了阿荷带来的红菇后就显得精神了些,不像先前那样多说一会儿话就疲累。”

沈良一听吕氏口中的阿荷,瞬间来了兴致,“娘,良子找空了上山,给娘亲摘些回来,良子给娘亲煮。”

吕氏的话语中对苏荷有感激。听了沈良的话后,她只是笑了笑。

“那良子就先出去忙了,要有什么事儿尽管喊良子,良子就在外头,不远处。”沈良招待过后,便掩上房门,回到原始位置,用适当的工具裁剪木板的适当大小,思绪捉摸不定。

沈芝跑得欢,在小河边玩得不亦说乎。

“芝儿,小心些,石头上可是长了好些青苔,你要不小心,可得摔了。”苏荷在后跟上,随时保护她们两个未成年。

沈芝回过头,指着前方还在漂流的纸船,“阿荷姐,芝儿好着呢,芝儿每走一步都小心瞧着呢。你瞧,它也还好好的呢,就不知道里头的田螺如何了。”她在关心之余,快步上前抓住纸船,只是措手不及,踩中了石壁上的青苔,‘扑通’一声掉入水中。

“芝儿……”苏荷不顾脚伤,赶忙上前。

沈芝从水中挣扎而起,幸亏水位不高。她的手上还紧紧地攥着纸船。

苏荷见她没事儿,只是一股脑将她拥入怀中,说不出的感动。‘你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回去该怎么跟良子哥交代?’

“阿荷姐……芝儿只是碰了些水而已。”沈芝不知道苏荷为何要这样做,让她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内心暖暖的,对,暖暖的。好久没有过。

苏荷轻轻松开抱着沈芝的手,“芝儿,可吓坏了阿荷姐。”

沈芝咯咯笑着,发出爽朗的笑声,逗得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猴子一阵惊呆。

“阿荷姐,纸船坏了,都是芝儿不好

。”

苏荷看着在沈芝手心中已经被捏碎的纸船,完全只剩下一团纸,笑了,“芝儿,你倒还关心这个?纸船没了可再折,阿荷姐可不想芝儿出事。”

“阿荷姐,你瞧,芝儿运气可好了,摔的地方都没有大石头,都是有些沙子罢了,所以芝儿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就别担心芝儿了,要让芝儿难过不成?”

沈芝都这样说了,苏荷自然也无话可说,她无奈地将沈芝包包头上的布条扯下,“阿荷姐帮你梳理一番。”

多么幸福的一副画面?这是沈芝很久未有过的感觉。

“阿荷姐,你扎的头发怎么跟其他人不大一样?先前的你可不是这样扎的头发。”她认真端详着眼前的苏荷,只是将头发简单盘在脑后。

苏荷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她有往背篓里放了一把梳子,虽然不是一把好梳子,但是可以将头发梳起,那就足矣。

“阿荷姐这样扎头发,也就是想简单些罢了,这样看起来也不会那样复杂。”

沈芝赞同地点了点头,“等到芝儿跟阿荷姐这样大的时候也要扎阿荷姐一样的头发。”目前,她还是比较喜欢包包头的。“阿荷姐,你上山也会带梳子吗?”

“嗯,头一次上山的时候,阿荷姐也像芝儿这样摔在了河里,那时候阿荷姐只能用手随便打理一番便作罢。”

苏荷回答得很认真,沈芝听得很开心。

“原来阿荷姐也跟芝儿一样,也是摔到河里过。”这就是所谓的有难同当。

苏荷认真地梳理着沈芝的头发,轻轻地,温柔地,脸上的神情充满妈妈的味道。

沈芝一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阿荷姐,你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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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中秋快乐!╭(╯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