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钟吃完喝完,众人回到宾馆,分开的时候柳巷看了一眼王运昌,王运昌会意地眨了眨眼,意思是没问题,交给我吧。

柳巷始终没睡踏实,总觉得有事发生,但又不希望有事发生,他甚至盼望即使内奸是贾他也别这么心急,挨过这两天自己就又把精力放到节目上去了,也许逐渐还会淡忘此事。

迷迷糊糊中想起了敲门声,很响,柳巷知道不管是该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打开门一看,是王运昌和贾。

王运昌在前,贾在后,王运昌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贾的手腕,贾脸色死灰,毫无意识,否则凭他的力气挣脱王运昌不成问题。

王运昌拽着贾进了屋,把他往**一甩,转过头对柳巷:“你猜的一不差,他妈的他就是那个内奸!”

“你去把王主任和钱总监喊来。”柳巷很镇静,道。

王运昌“嗯”了一声,回头又看了一眼贾,这才走了出去。

柳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心很疼,浑身发冷,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没有亏待过贾,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从来都是把心敞开与人相处,宁可别人对不起他他也不愿意对不起别人,为什么自己的善意总换不来别人的真心,是自己还不够真诚还是这人心太难测?

柳巷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怕明白之后自己也会改变,变得冷漠无情,变得没有底线,变得不再是他,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贾也沉默着,忽而抬头看看柳巷一眼,忽而咬一下嘴唇,他的表情也跟着动作在变化,忽而愧疚,忽而决绝……

不久之后王滨城和钱继跟着王运昌进来了,仨人见这阵势知道柳巷什么也没问,钱继首先忍不住了,问贾:“你是内奸?”

贾不话,把头低了下去。

“不是他是谁。刚才,十多分钟之前,他喊了我两声,以为我睡着了就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等了一会我也跟了出去,看他蹲在墙角打电话,我就从后面绕了过去,他打完站起来一看是我,急忙去按电话,想把通话记录删了,被我抢了过来,电话在这。”

王运昌完想把贾的电话递给柳巷,柳巷摇了摇手,他把电话又递给了钱继。

钱继翻完通话记录,问贾:“霍晓丽是谁?”

“一个朋友。”贾答,很平静,还有些冷淡。

“什么样的朋友,是男是女,她是干什么的?”王运昌急赤白脸地问道。

“普通朋友,女的,《南方时报》的记者。”

一听是《南方时报》的记者,王滨城也忍不住了,问贾:“你俩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过完年,三月份。”

那就是比赛还没开始前,所以《超级女生》没有秘密,一举一动南方联盟都知道。

见贾也没抵抗,王运昌、王滨城和钱继仨人也都坐了下来,钱继很痛心,着贾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吃里扒外的东西,看你挺老实,其实就是一匹黑心狼,居然能做出这事来,我真是瞎了眼。”

王运昌来之前钱继是综艺频道的总监,和贾接触较多,所以他更是没想到贾会是内奸。

“知人知面不知心。行了,吧,你给她们提供了什么,她们又给了你什么好处?”王运昌。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干的,没有别人。”贾。

“知道是你干的,都干了什么?”王运昌逼问。

贾没搭言。

王滨城扫了一圈,最后把眼光落到贾身上,道:“还是我问吧,你回答‘是’与‘不是’?”

贾头。

“李贝的事是你捅出去的吧?”

“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过。”

在烟海,在滨海路派出所,他很惊讶,也知道主持人是不能有纹身的,但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赛区的时间安排也是你的吧?”

“是。”

这个几乎没有疑问,王滨城也是想确认一下。

“这次你又想告诉他们什么?”

“主持人的事和太原这边的情况。”

“什么情况?”

“违反了规定,还有广告费分成的事。”

贾的规定是指广电总局指示由双方卫视签署协议,而不是由电视台之间签署,当初是为了降温,在山西方面的执意下,这个确实违反了规定。

但这个也能找到解释的理由,山西电视台没有卫视,上提一级也不是不能原谅的,关键是广告费的分成,这种分法只能明两台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可告人的默契。

至于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现在比赛还没开始柳巷也不敢肯定,但这也正是他担心的,还有在百里慧的问题上对方又做出了让步,假如提出什么条件自己都不好意思不答应。

好在钱捐出去了,还是以山西电视台的名义,如果条件过分自己还有拒绝的理由。

王滨城问的差不多了,王运昌又问:“你这么卖力气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贾没回答。

大家基本是看明白了,他做的他不否认,你问我我就答,关于报酬这些他不,你问也不。

“那你想过没有,被我们发现怎么办?”钱继叹了一口气,问道。

贾还是没回答,不过紧咬住嘴唇,表情也很痛苦。

他虽然岁数不大,但也在电视台干了四五年,他想过,假如暴露了怎么办,别自己是临时工,就是正式的恐怕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基本上是和电视圈也告别了。

但他还是铤而走险了,他不相信霍晓丽的承诺,但相信实实在在的金钱,明天,还会有一笔钱打到自己的账上,连同之前的几笔,够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个老板,不再做下人,不再看谁的脸色,之后娶个像高阳一样漂亮有化的媳妇,这是他的梦想。

想问的话很多,想知道的事也很多,但这时大家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一阵沉默之后柳巷:“你们都回去吧,我和他聊聊,这事别往外传,只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

王运昌、王滨城和钱继仨人头,知道贾不想的也许单独聊的时候会出来,于是一起回房去了。

柳巷的这句话贾听见了,很感激,看了他一眼。

俩人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柳巷先开了口,他:“你做了什么我不想多问,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贾的脸色又变了几变,突然他咬着牙根道:“你们,把我当过人么?”

柳巷很震惊,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那个“你们”指的是谁,包不包括自己?

“去年刚办《超级女生》的时候我很高兴,对你很感激,节目组里就我一个是干杂务的,我唯恐自己做的不好你不要我了,每一天都是战战兢兢地做事,这些也没什么,你对我确实挺好,奖金一分不少,也拿我当人,‘年龄门’的事你怀疑过我,我知道,我也知道是谁干的,但我不能,我了你不但不会信还会怀疑我是栽赃,我很委屈。”

到这贾眼圈一红,猛地一下把眼泪擦掉接着道:“你让我和陈佳宁去看电影,还想给我俩撮合,可她没看起我,我连戴绿帽子的资格都没有!还有安韵,都是在利用我,为什么,因为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临时工,就是一个下人,一个不值钱的人!李贝也利用我,给我介绍女朋友,参加完娜姐的婚礼后我才明白,她喜欢你,你知道遇到流氓的时候我为什么那么勇敢么,我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我……”

贾有些呜咽,连吐沫再痰一起咽进去后又:“你有高阳了,为什么还要霸占这么多女人,我长的也不丑,就是没你有才有钱,才我不指望了,我要有钱,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恨他们自己瞎了眼,像王运昌,就没正眼瞧过我,钱继,就知道和我发火,为什么都不拿我当人,还不是因为我没钱,我要是有钱他们也不敢瞧不起我,我也不指望你们给介绍,我自己找,找漂亮的,找有化的,霍晓丽就,等我有钱了,她这样的女人一抓一大把……”

贾了一堆,有的没有的,事实的猜疑的,现实的自己想象的,都有,而且越越激动,把拳头也攥了起来,似乎看到了希望,柳巷始终没有打断他的话,听他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声,或许自己没有足够重视他,但从没拿他当过下人,但一些许诺确实也没认真,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根源,根源还在于他的内心。

如果李贝是由于高傲变得不择手段的话,那么贾就是由于自卑而变得阴暗,这一切与钱无关,李贝不缺钱,但也没得到她想得到的,把罪恶的根源归结于金钱,这已经是蒙蔽了双眼。

人眼一旦被蒙蔽,所见皆是昏暗,随着越走越远,心灵也被玷污,人格逐渐扭曲。

高傲还不见有多可怕,他们只是不理解人,假如只是精神上的高傲是值得尊敬的,他们不融于社会但也不会危害他人,他们活的,是自己。

自卑却不同,自卑到了极就变成了仇恨,开始是仇恨别人,仇恨一切他认为比他强的人,仇恨到最后是仇恨自己,最终的结局是在仇恨的怒火中自己燃自己,不是涅槃,是自&焚。

这个社会不乏这样的例子,前者如海子,后者如马加爵。

中国的神话传是这样的:盘古劈开天地之后,清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那么以土地为家园的人们自然土的属性居多,也就是浊性居多,如果你不随时修正自己的行为和内心,洗涤浊性,那么你永远上不了天,因为你不够轻(清)。

柳巷相信这样的传,他没有成为圣人的抱负但也不愿意浊得看不见自己,他想当个君子,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他人无愧于内心的君子,没想到还被人当成了人,如果他和李贝是两条永远不会**的铁轨,那么和贾就是两条成角度的射线,只会越来越远……

贾走了,去了南方,开办了自己的公司,08年金融危机中他的公司破产,他所有赚的,合理和不合理的,合法和不合法的,都交还了回去,他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贾,不是从太原连夜跑出去的那个贾,是给节目组买盒饭,身无分的贾。

他始终没有结婚,虽然有过很多女人,也许他实现了自己的抱负,享受过不止一个漂亮女人的身子,但没有哪个女人爱他,漂亮的和不漂亮的,因为他从没爱过别人,也没爱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