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近两天的海上颠簸,柏舟返回了西里西亚的军营(由于主帅身亡,所以军队并没有依照计划东进,而是滞留在西里西亚)。

腓特烈死了,死的非常憋屈(最起码柏舟是这样认为的),贵族们给出的说法是腓特烈确实是淹死的,但让柏舟很难想象的是,这个枭雄是在一个不过腰深的小河流中洗澡时,淹死了。

这tmd说出来居然也有人相信?(这让柏舟不由想起后世的某些法医,男子身中三四十刀,被鉴定为『自杀』身亡。)[搜索最新更新尽在..|com|]

柏舟不得不感叹一下这些贵族们的智商,或者说,在这个紧要的关口,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去深究腓特烈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一个死了的帝王,哪怕他生前再风光,可死后,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害怕的东西了。

现在整支十字军内的贵族们,所关心的是,他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是继续按原计划向东,还是索『性』西撤,又或者其他什么。

柏舟在船上的时候,又细细思索了不短的时间,最终决定,腓特烈的真实死因还是不要告知沃尔夫冈,和那些贵族们,因为,如果自己沉默,那么这些贵族所做出的决定将尽可能的沿着原本的历史走向——十字军分崩离析,沃尔夫冈独自率军东征——而如果自己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他们,他们信不信自己所说的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们那时作出的决定,就会脱离原本的“历史”。

真相就这么被掩盖,柏舟自问自己在很大程度上亏欠了沃尔夫冈,也亏欠了历史一个真相。

但,谁在乎呢?

当柏舟来到军营内的时候,发现这些人还在争论个不休,包括沃尔夫冈在内,一点儿也没有对他父亲的死因产生怀疑——在这个喝凉水都可能染病的年代,水是很公平的东西,想淹死你,是不管你的身份地位,尽管,柏舟个人认为,像腓特烈这么个枭雄,最起码淹死在大海中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而死在一条小河中,怎么想都有些在阴沟里翻船的味道。

“瑞士公爵,您的意见呢?”沃尔夫冈铁青着脸,这种神情,似乎只有在柏舟第一次遇到他时,才见过。

无休无止的争论,已经进行了至少两天的时间,本来大家都已经做好“各奔东西”的准备了,但是柏舟的到来,让这些贵族们又一次尽力阐述自己观点,想让柏舟也赞同他们自己的意见,从而间接证明,其他人都是白痴!

平心而论,以前柏舟对所谓贵族的认识有些偏颇,认为他们都是些寄生在平民身上的蛀虫,除了剥削、奢侈、无耻、懦弱、『**』『乱』之外,再也不会别的东西,这当然也是当日柏舟占领瑞士后,驱逐所有贵族的一个原因。

所以,柏舟还一度认为,这些贵族们肯定大部分都会选择撤回帝国,从而保全自己的部队,但是听完他们所有人的话语,柏舟得承认,在他们的动机确实是坚持信仰的前提下,至少,这些贵族不是那么的无耻和懦弱。

(声名赫赫的英格兰伊顿公学,标准的贵族学校,一战时有5619个伊顿人参加,其中1157人牺牲,伤亡率更高达45%;而同比,整个英格兰士兵的伤亡率为12.5%。按照常理,英国贵族大多担任军官,为何死亡率反而远高于一般士兵?答案很简单:他们总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对于他们来说,责任和荣誉比生命更重要。当然,按照我们中土所学的东西从另一个方面来理解,大家也可以理解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帝国主义之间在无耻地瓜分世界,这些贵族们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而不得不拼命作战。)

想要直接撤回纽伦堡的贵族也有不少,但远远没有柏舟之前预想的多,约有五六个,率领的士兵共计一万六千余人。

剩下的贵族们,倒是都想继续东征,不过,他们在如何征伐耶路撒冷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是想按照腓特烈原本的策略,走陆路,沿路收复安条克、大马士革等城市;一部分人觉得这个方案对于现在的十字军来说已经不太现实,想要走海路,和杜博安四世的军队合兵,然后围攻阿克里,进而收复圣城;还有一部分认为应该等英法联军来到后,大家齐心协力,和萨拉丁决战。

沃尔夫冈和贞德都没有表达自己的具体意见,一直都在默默地旁听。沃尔夫冈没有发表意见,柏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贞德想来是因为她身份特殊,所以不方便多说什么。

在没有一个睿智的强权人物出现之前,“民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它尽管不能帮助大家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但至少,能让人不作出最愚蠢的决定。

腓特烈在世时,哪怕他的决定愚蠢透顶,但是没有多少贵族敢反对,甚至没有几个人敢阳奉阴违,可现在他去世了,也就意味着这支十字军没了一个强权的统治,“民主”在这个时候,体现出了它最软弱的地方。

“对不起,这么重大的决定,我需要多考虑考虑。”柏舟站起身子,对着在场的各位贵族报以歉意,然后准备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开这个争论的场所。

“考虑考虑”这四个字只是托词,其实柏舟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他还需要听一听沃尔夫冈,还有贞德,他们两个人的意见。

柏舟认为,腓特烈一死,那这支十字军基本已经没有再和萨拉丁决战的本钱了。

这倒不是说腓特烈是一个多么天才的指挥官,而是只有他,才能让所有贵族、将领都服从于一个人。

一支五万人部队的战斗力,绝对要比十支五千人的部队的战斗力要高。

没有了腓特烈,整支十字军便如一盘散沙,各个将领之间谁也不会听命与谁,更何况,还有一万多人的部队要离开。

所以,无论是按照计划继续东进,还是沿海路直接围攻阿克里,都是必然失败的结果,唯有等到英王和法王到来,才会有些把握获胜。

既然如此,柏舟决定至少要把贞德和沃尔夫冈的意见统一起来,这样一来,他们三人手中握着至少两万人的部队,到时候就算正面打不过萨拉丁,也可以袭扰中东的其他地区,最不济,也可以退守至罗德斯岛以求自保,在英法军队到来后,在联军中获得话语权,而不至于沦为炮灰。

可世间事情总不会都按原本的设想来进行,就在柏舟将要离开的时候,沃尔夫冈叫住了他,问道:“公爵阁下,我们已经在西里西亚毫无意义地讨论了两天,萨拉丁那边估计也得到了消息,现在,我们没有继续拖延下去的时间和必要了,必须立马做出决断。”

柏舟笑了笑,回应道:“那两天,我没有参与,你总不能指望我在这半天的时间内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吧。”

“我的直觉告诉我,您已经有了决断,只不过是在顾虑着什么,没有说出来而已。”没有想到,一直保持沉默的贞德也出声说道。

可怕的女人,可怕的直觉……

“不用担心,公爵阁下,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你也看见了,情况不会再糟糕了。”沃尔夫冈平静地说道:“我个人的意见,暂时不进攻,等待英王和法王的到来。”

“我也是这样认为。”贞德接着说道。

柏舟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们两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沃尔夫冈和贞德其实私下里已经达成了一致,现在是想希望自己表态。

柏舟心里苦笑,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和他们两人“私底下”协商了,反正大家的总体意见都是等待,至于在等待的时间内是选择进攻还是战略后撤,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我同意。”柏舟回答道。

“哦,懦夫!”

“怎么会这样!”

房间内,好多贵族都发出了嘈杂地声响,他们没有料到,这三个有影响力的家伙会同时表态,还意见一致,居然会选择支持“懦弱”的意见。

柏舟走出房间,剩下的事情,有沃尔夫冈一个人就足够了。至于其他贵族是选择跟随沃尔夫冈继续等待,还是强势进攻,还是撤回纽伦堡,谁都无法替他们做出决定,也无法强制改变他们的决定,最多,也就是影响到他们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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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慈是我的本『性』,但战争,让我学会了残忍。

“阿迪勒,没有必要放在心上,这是战争,有胜利,就必然有失败,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萨拉丁的王座并不奢华,全身上下似乎最奢华的东西就是他手中的权杖,而阿迪勒现在也是一身最朴素的阿拉伯传统服饰。

“我明白,可是,我为我当时的懦弱而忏悔,明明当时,我们可以取得胜利的,只是因为我怕死,所以,所以……”

“不,不,”萨拉丁摇头道:“如果要用我的弟弟去换一场战斗的胜利,那我宁愿接受失败。”

“我们都怕死,区别在于我们在暴『露』自己的本心之前,有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阿迪勒,你记住,你是阿尤布最勇猛的战士,而不是懦夫。”萨拉丁接续说道:“告诉你一个幸运的消息吧,腓特烈死了。”

“真的么?”阿迪勒知道腓特烈之死意味着什么,脸上不由『露』出高兴的神『色』:“真主保佑。”

“是啊,真主一直在保佑着我们,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我们高兴的消息。”话虽然这样说着,但在萨拉丁脸上,见不到哪怕一丝兴奋的神采:“但是,从我的本意来说,如果我们能和他们抛却信仰之争,在耶路撒冷和平地呼吸着空气,那才是真正的真主保佑。”

“可那是不可能的。”阿迪勒说道。

“我明白,和平是通过血腥的杀戮而争取的,希望真主能宽宥我的罪过。”

萨拉丁闭上双眼,深沉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