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真正目的

由于角斗场看台下面的奴隶房,几乎封闭,别说透明,就连风也很少能吹下来,所以虽然柏舟忙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也并没有觉得时间过的有多么快。

这一走出来才发现,天色已黑,繁星点点和瑞士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靠着无数火把,才把这角斗场的内部点得透亮,而角斗场外,同样如此,不消多问,肯定是大马士革的守备军。

其实守备军倒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还是被几个幸免于难的小贵族通传的,可是这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内转化为行动——因为找不到主官,这找不到负责的人,又何谈行动?

费了好半天的时间,他们才搞清楚,原来自己的上级、或者是同僚,也被当成俘虏关押在了角斗场,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一来,他们才敢在其他军官的带领下,来到角斗场,把这里包围了起来。

否则的话,这其他支部队的军官又不是自家的直属长官,那些士兵是没有义务听命于他们的。

可现在事急从权,这些大头兵们也不敢再拿架子,规规矩矩拿起武器,手持火把,听着其他军官的命令,来到了角斗场,可除了站着做个样子之外,能用到他们的地方,一点也没有。

喀尔察,是大马士革西城门的守备官,也是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守备军中的高级将领。不得不赞叹一下他的运气好:以他的身份地位,是肯定不需要亲自上城门守卫大马士革的安全的,加上萨拉丁离开去了前线,所以这些高级军官在这里的任务可以说是相当的轻松,其实原本他也是要去角斗场的,可是正好今天,他的妻子生病,让他无暇再去娱乐,也恰好躲过了这一劫。

幸亏如此,要不然,现在的大马士革守备军都不知道应该听谁的。

柏舟目前还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看着这周遭的情况——外面虽然灯火通明,摆明是有大股的部队,可并没有什么吵闹声,更没有什么喊杀喊打声,就说明外面的军官其实已经和蓝让达成了“默契”。

这种默契对于外面的埃及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现在这个攻打的命令,他显然是不敢下的,可又担心对方拿人质为要挟,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其实现在的喀尔察是非常焦虑的。

但他反正是没有想到,里面的奴隶们非常“配合”,只是向他索要些补给,并没有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譬如放他们离开大马士革。

这样拖延下去,对于外面的埃及军队的长官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因为他已经派人把消息传达给了前线萨拉丁处,只要时间拖的长一点,自然会有比他级别高的人来处理,到时候,自己的责任无疑会小很多。

可这也就意味着,奴隶军把主动权生生地交还给了埃及人,这一点,是柏舟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虽然柏舟和蓝让只见过一面,话也没有说多少,但下意识中,柏舟认为蓝让和蒙山是一类人——可为帅,亦可为将,乏为相,决计于两阵之间为长,谋划于两国之间为短。

虽然他们同样在政治方面头脑不足,不擅长军阵之外的阴谋诡计,可也绝对不是一无所知的新丁,相反,他们的年岁就决定了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们,眼光只会比柏舟这种新人要强。

那么,既然连柏舟都能看得出来的问题,那蓝让就断然没道理不知道这样拖延下去,只会对奴隶军不利。

柏舟一边和那两个人把整理好的羊皮纸递给了守在城门楼上的蓝让,一边思索着这些东西,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不解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么?”借着火把的光亮,蓝让先是细细看了一遍柏舟所交给他的记录,工整的笔记,合理的条目,都使得蓝让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有了好感,起了爱才之心。

自然,到了他这个地位(虽说他的身份也是奴隶,可显然,这个奴隶的身份是埃及人强加给他的,在这之前,他也算是一个声名显赫之辈),不会因为别人办妥帖了一件事,就会把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做。毕竟,在蓝让这种人的眼中,对忠诚的要求是远远大于能力的,而显然,这个柏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想让他对自己忠诚,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但这并不妨碍蓝让欣赏柏舟的能力。

而且,蓝让也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太过考究一个人的忠诚问题是没有多大作用的,最起码,蓝让已经打定主意,在他们成功完成既定目标、离开大马士革之前,对这个柏舟,是要委以重任的。

所以,在看到柏舟一脸不解的神情,蓝让也乐得问上一问,如果不是什么太过机密的事情,蓝让不介意回答给柏舟听。

“哦,没什么。”柏舟又不是蓝让肚子里的蛔虫,肯定也不知道蓝让心里是这样的想法。

因为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新丁,所以有些问题,柏舟不太好问出口,不论再怎么说,自己现在是依附于他人,那么关于他们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柏舟现在也没资格问出口。

不过看着蓝让的神态,柏舟也明白,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一定会让蓝让觉得自己有什么瞒着他,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可是会变成一种非常不好的猜忌。

柏舟想到这里,便又接口说道:“只是看着城下这么多埃及军队,为什么他们一点儿行动都没有?如果说因为我们手中的贵族太多,他们不敢直接攻伐,可总该派来些人和我们谈判吧。”

“哈哈,”蓝让的笑声倒是颇有一种豪气,只不过柏舟不明白他为什么而笑:“你刚才是去了下面,所以你不知道。他们又不是弱智,自然是派来人和我们谈判了,却是被我打发走了。”

“哦,是这样啊。”柏舟原本就是没话找话,所以对于蓝让所说的,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如果一下子就谈判成功了,那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显然,柏舟的话,勾起了蓝让的话匣子,只听得他接着说道:“下面的埃及人,领头儿的是谁,原本我还不知道,你这上面倒是记录的清清楚楚,对,就是这个叫喀尔察的家伙,他不光派了两波使者,还试图攻打我们。”

“不应该吧,难道他不害怕我们拿这些埃及贵族出气么?”柏舟奇道。

按照那两个守备军官所说,这个喀尔察背景不硬,能力一般(能力强的,背景硬的,都跑去前线想要赚取军功呢),应该没有这个胆量攻打角斗场。

“哼哼,这个角斗场有一条地道,他还以为我们不知道,所以便想着法子来偷袭我们,结果让我们一把火,烧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而喀尔察,这个废物,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蓝让颇有些自豪。

“原来如此。”柏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目光却慢慢转向城下,看着少说也有上千名的埃及兵士,就围在角斗场周围,似乎是欺负奴隶军中缺少弓弩这种远程武器,所以营寨扎得离城墙非常之近。

“他们一开始派来的使者,不知道是自己白痴,还是得了那个喀尔察的授意,居然威胁我们,让我们赶紧放人,否则的话就要屠掉我们,结果被我一刀砍翻后,他们就从地道进攻了一次,失败后,就又派来一位使者。”蓝让侃侃而谈,因为现在左右无事,他便一边翻阅着羊皮纸,一边和柏舟聊着天。

毕竟都是黄种人,还是从一个故乡来的,即便完全抛开其他因素,这份乡情,也不会让他们两人完全无话可说,更何况,现在这个蓝让有意地把天黑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知柏舟。

“这个使者倒也老实点儿,带来的条件也算中肯,承诺我们可以自由离开大马士革,但离开之后,就必须放人。”

“如果单是这样,也不算什么中肯的条件,除非他们承诺我们几条大船,等到我们上船之后,我们可以先释放一部分贵族。毕竟,到了海上,他们再想找到我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柏舟随口说道,说是随口,那是因为柏舟在奴隶房中记录文案之时,就考虑过这支奴隶军的退路,而这一条,是柏舟觉得还算靠谱的一项方案。

因为,大马士革是埃及人在中东地区势力的中心地带,从这里走,无论东西南北,千里之内都是人家的势力范围,单靠双腿,哪怕换成骆驼代步,也走不出人家的地盘,除非向西,到海岸,出海走,才算是一条可行的方案。

可在蓝让听来,就不仅仅是那一回事了,他可不知道这是柏舟早就思考好的,还以为这是柏舟临时想出来的,所以下意识的,让他对柏舟的看法,又高上了那么一层。

不过,蓝让明显还有自己的思路:“你说的没错,可那个前提是,大马士革就我们这一支反抗军……”

蓝让欲言又止,可在柏舟听来,这其中的意思可就多了去了。

“一支反抗军”,那么蓝让的意思是,他手中不仅仅是有大马士革角斗场中的这一支奴隶军!

怪不得他没有什么谈判的意思,原来这个家伙手中还有底牌,而显然,这个底牌足够分量,能让蓝让可以正面抗衡萨拉丁的武装——可能抗衡萨拉丁的数万精锐难了些,但抗衡这大马士革城中的数千士兵,蓝让明摆是胸有成竹的。

看样子,柏舟之前有点白担心了,还操心着怎么样脱困,现在看来,这毫无必要,因为蓝让的意思,是要里应外合,反拿下大马士革!

如果是正常情况,大马士革有五千正规士兵加上不少私兵辅助,哪怕数万大军来攻,也是难以攻下的,再怎么说,大马士革的城防可是远远优于阿克里的,想想阿克里在数千十字军的坚守下,还让埃及人损失掉了数倍的人马,更何况是大马士革?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克的。虽然看起来,角斗场中的奴隶军并没有和蓝让口中并没有说出来的其他支“反抗军”同时攻打大马士革,但在柏舟的心中,只要蓝让在角斗场中能继续坚持下来,那么他就有至少不下三种办法能让其他反抗军兵不血刃地拿下大马士革的城门。

“你的胃口还真大啊。”柏舟叹服道,也不得不叹服,一般人谁会有这个魄力,要知道,这些奴隶之所以被称为奴隶,就是因为他们已经败在萨拉丁手里一次了,可现在,他们并没有被上一次失败所击倒,而是重新准备搏命,“玩”一票更大的,这种士兵,往往才是将军们最喜欢的士兵。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蓝让还特意的在隐瞒着什么,不过看他微带嬉笑的表情,只是在故意欲盖弥彰而已,“但你的反应速度还真快啊,猜到我的目标是这里?”

“谢谢夸奖,不过,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柏舟看蓝让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便决定深问下去,因为,前路未卜的日子,过的实在难受,虽然蓝让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态,可有些东西,总要自己知道心里才觉得踏实些。

“请说。”蓝让回答道。

“我想,现在这个情况下,只要您在大马士革城中还隐藏着一千士兵,或是在城外埋伏着三千士兵,就足以拿下整个大马士革,既然如此,我认为,那些埃及贵族就应该不那么重要了吧。”柏舟问道。

如果按照柏舟现在所想,这些埃及贵族,所起到的作用应该就是迟滞角斗场外的守备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也如同磁铁一般,把守备军牢牢地吸引在角斗场。除此之外,应该没有什么作用了。

“如果只是对大马士革有想法,那些贵族的作用自然有限的紧,可您不要忘了,就如同十字军的对手是萨拉丁一样,我们的对手同样也是他。”蓝让缓缓地说道:“大马士革只是他在中东地区的大本营,实际上,即便我们把这里来一个屠城,对萨拉丁势力的影响也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毕竟,他的老家是在南边的埃及。”

“你的意思是这些贵族的主要作用是用来逼萨拉丁就范?”柏舟又有点迷惑了,既然知道打下大马士革对自己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可对十字军来说,意义却又不一样),还会彻底激怒萨拉丁,那为什么蓝让还要这么干呢?

“因为,我们要有足够的筹码,赎回我们族中的战士!”蓝让回答的声音,明显较之前,小了两拍,却似乎也让柏舟知道了他这次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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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一段时间的更新不稳地,月底前都会补过的。今日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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