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更简单地说,图穷匕见的时刻到了,蓝让在阿迪勒进入角斗场后,终于把自己计划的最后一环给补成了一个完整的圈。

这时的蓝让终于不用再演戏了,虽然他面庞上仍然挂着不怎么让人温暖的笑容。

“苍啷啷!”阿迪勒身边的五个侍卫,全都是精明强悍之人,听见蓝让这么说,自然也是明白搞了半天,原来这个卑贱的奴隶真的没安好心,想要把阿迪勒大人留在这里,既然如此,他们当即就把出佩剑,哪怕他们知道,就他们五个人,杀出去的机会微乎其微,可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害怕之意,依旧显得是那么精神抖擞。

蓝让把阿迪勒身边侍卫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表示,只是继续看着阿迪勒,不着急言语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让我离开这里了!”既然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应正了心中那不祥的预感,阿迪勒反而不怎么紧张了,同时,他对着手下挥手示意了,让他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这个时候,阿迪勒也明白,是自己的大意,造成了现在这么个后果,可很显然,现在不是检讨自己哪做错的时候,更不是后悔自己太过相信对方的时候,而是要思考对策,当然,这对策不是一时半会儿好想的,所以,阿迪勒要做的,就是在拖延时间。

“当然,我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您‘请’进来,怎么还会让您这么轻易地离开?”蓝让笑道,他身边没有一个同伴,独自在这间暗室中面对着六个埃及人,虽然暗室外面,有许多奴隶在,但是,这这里。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蓝让的“安全状况”看似并不那么稳当。

可是,他所说的话,却一点儿也不见得软弱,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一般。

“这样也好,最起码,我终于能亲眼见到我女儿了。”阿迪勒也并不慌张。最起码,这类的神情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虽然我不能离开这里。那么,总可以见见我的女儿了吧。”

“这是当然,虽然我非常你不喜欢你们这些个穆斯林,但是,我对你本人,还是没有多少恶意的。”蓝让说道。

“你!”阿迪勒还没有表态,他身边的那五个侍卫却不干了,刚才蓝让的话已经侮辱到他们信仰,侍卫们当然又一次把佩剑给拔了出来。

“呵呵。看来你的这些侍卫都是些暴脾气,一个一个的,都不知道收敛收敛,难道,只有你们手上有武器么!”蓝让说着,不知从哪一个黑暗的角落中摸出一把布满了铁锈的短刀。

单看这一把短刀,倒没有什么。虽然破破烂烂,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好歹还是能让人看出来这是一把杀人用的玩意儿,可和阿迪勒身边那五个侍卫手中的佩剑一比,那真是泥瓦罐与汝瓷的差别,人家手中的佩剑。光亮如新,剑面上能映出人影。

看蓝让居然没有叫帮手的意思,而且摸出的还是这么一把其貌不扬的兵器,阿迪勒先是愣了一愣,不知道这个蓝让到底是在打什么注意,紧接着,也不由得产生了让侍卫去“试试看”的念头。

原本。阿迪勒在知道自己陷入角斗场后,就一直在思索怎么样才能逃离这里,可显然,这难度是非常大的,既然真的有这种办法,也不是一个人,一时半刻能想出来的,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唯一一个可能的机会,就是制服蓝让,这群奴隶们的首领,从而看看事情能不能有所转机。

刚开始,阿迪勒看见这里虽然明面上只有蓝让这一个人,但是不管怎么想,都明白这里算是这群奴隶的地盘,不可能只留蓝让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所以,阿迪勒认为很可能蓝让的帮手就在某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等着给自己来一个致命一击或者其他什么。

所以,阿迪勒一直克制自己手下们的行动,让他们不要乱来,但是现如今看来,看着蓝让的举动,似乎,他只有一个人,而且信心十足的样子,不准备叫其他帮手。

这就给了阿迪勒一个机会,一个抓住蓝让,从而有了讨价还价、离开这里的筹码:最起码,阿迪勒本人是这么想的。

在角斗场之外,自己占尽了优势,自然用不着抓捕蓝让,去冒险,可现在,自己几乎深陷囹圄,而且也能看得出来,这群奴隶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诚意,之前的那几次会面谈判,要不就是他们在消遣自己,要不就是在拖延时间,反正是没有释放人质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么阿迪勒觉得还不如搏一把,万一能抓住蓝让,使得角斗场中的奴隶妥协,也就不失为一个办法,特别现在看样子,这个办法并不怎么难以实现。

阿迪勒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自然不可能带太多的侍卫,更何况,他当时认为蓝让这边很有诚意,自己也不需要带那么多的侍卫,再者说,除非他带进去一支小型军队,否则的话,几人、十几人和几十人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只带了五个人,但这五个人各个都是膀大腰圆、善于征战之辈,在战场上,他们以一敌十都不成问题,而且他们五人之间配合的时日以久,相当之默契,五人联手,别说一个人,就是上百人,在不动用弩箭飞刀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也拿不下他们,所以,阿迪勒对他们很有信心,认为对付一个蓝让,必定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既然有了主子的默许,这五个侍卫也就终于能放开手脚,提着佩剑,朝着蓝让缓步移去。

如果柏舟在场,肯定会认为这最起码是一场漫长的战斗,当然,胜利方肯定是蓝让。毕竟,以蓝让那种个性的人,是绝对不会去做无把握的事情的,更加不会去拿自己的性命去搏,更何况。就以目前的状况而言,他原本也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所以,柏舟断定,蓝让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但是,面对五名阿迪勒的亲卫,料想这一场战斗也应该不会怎么轻松。哪怕原本蓝让就是功夫好手,加上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待在角斗场中做角斗士,功夫也没怎么落下,可这毕竟是一对五,又是在现实中,不是武侠小说,想要获胜,难度怎么想都觉得不小。

可是,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只是在短短的一个呼吸的时间内。阿迪勒的这五个跟随他多年的亲卫,便倒在了地上,死到不能再死了。

自然不会是被蓝让亲手解决的,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喷射出来的数十支羽箭,把这五个人,几乎快射成了刺猬。

蓝让露出了嗜血的目光,这是阿迪勒第一次看到一向以笑面示人的蓝让以这种疯子般的面孔出现。

“这里以前是作为驯服那些不听话的奴隶的场所。自然四周的房间都是与之联通的,以您的智慧,应该不难猜到,我肯定是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的。我没有想到,原来聪明如您,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会选择最愚蠢的道路。”蓝让继续笑着,不过这次的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狰狞。

阿迪勒双目紧闭,他不忍心看着这五个跟随多年,完全可以称之为自己兄弟的亲卫,现在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越慌张、越愤怒。都会导致自己更加没有方向,在与蓝让的对决中彻底地败下阵来,所以,阿迪勒现在尽最大可能,就是让自己平静下来,最起码,让蓝让看到自己是冷静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他们五个人的死活,对你来说,应该不足轻重吧。”阿迪勒沉着声,问道。

“没错,是无足轻重,但是,我有两个做么做的理由。”蓝让说道。

“什么理由!”

“第一,我想看看,埃及的第二号实权人物,到底是不是和我一样,是个藐视人命的人;第二,我不想再让你抱有什么无聊的幻想,比如说,单单依靠你的这五个手下,就能把你护送出去之类的。”蓝让好整以暇的解释道。

“你的目的达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有了?”阿迪勒发现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压抑着怒火。

“算是吧。”蓝让轻飘飘的口气让阿迪勒有火气似乎也没有地方可发泄。

“你这个疯子。”阿迪勒骂道。

“呵呵,换成你,在这种非人的地方居住下来,不成为疯子,早就死很多遍了。”蓝让的面孔,突然沉寂了下来,刚才那种嗜血的目光,也忽然恢复了正常,似乎是“疯子”二字,让蓝让想到了什么。

“好了,别的就不和你多说了,总而言之,你留在这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对了,你还有什么要求么,我会尽量满足的。”恢复了“正常”的蓝让,对着阿迪勒说道。

“我想见我的女儿!”阿迪勒不知道为什么蓝让会“变脸”,不过似乎,这也不是他现在所能关心的了的。

“可以。”这次,蓝让办事倒非常干脆,直接叫来一个人,让他去把阿迪勒的女儿带来。

“好了,你现在可以安心地留在这里了吧。”蓝让说道,作势便往暗室外走去,他还有不少事情要亲自完成,虽然不似这里的如此重要,但是也是至少需要耗费他一番功夫的。

“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会就是想抓我吧?”虽然阿迪勒也明白,现在的主动权已经完全交由对方所掌握,自己了解不了解这些东西,其实作用都不大,但很显然,阿迪勒的身份决定他不是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特别是在自己所有侍卫都被对方刻意杀死的情况下,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了解,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哪怕明知自己即便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但阿迪勒认为,最起码也要让自己知晓,到底是为什么,蓝让这群奴隶连命都不要了——现在的阿迪勒,仍然是不知道蓝让的其他安排,还以为蓝让是玩儿了命,要和他换命来着。

“我想干什么?”蓝让还专门顿了一顿。似乎是在考虑到底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接下来他所说的话,表示他一点这方面的诚意也没有:“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至于为什么抓你。你是萨拉丁的弟弟,在埃及也是一个拥有实权的人物,我们自然是有抓你的道理的。比如说,可以用你来做一些筹码来向萨拉丁谈判。”蓝让悠悠地说道。

蓝让这里可以不疾不徐。因为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阿迪勒这里绝对是淡定不下去了,到现在为止,他发现,自己才开始搞清楚对方的真正目的。

钓小鱼,鱼饵可以用虫子,但钓大鱼,鱼饵就得变成小鱼了,那些大鱼是不屑于吃虫子的。

这大马士革城中的贵族。是虫子,自己则是小鱼,萨拉丁,才是蓝让他们眼中大鱼。

其实阿迪勒并不反感被人必做小鱼,但是阿迪勒反感在自己被比作小鱼的同时,居然还有钓鱼人,更反感的是。这个钓鱼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敌人,还是一个狡诈无比的敌人。

原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在大马士革,可恨自己却偏偏以为对方是一群为了活命而暴动的普通奴隶,错失了把危险降至最低的最佳机会。弄成现在这幅不可收手的模样。

“既然你们的最终目的是我的哥哥,那么,你们完全可以直接派人找到他,虽然那时你们手中的人质没有几个分量够的,但是,我想,我哥哥他也绝对会和你们好好谈的。”阿迪勒说道。

“这。你知道,可我们不知道,再者说,万一到时候你哥哥不来,那么我们岂不是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了?”蓝让笑着说着:“可你不一样,为了他的血脉亲情,也为了他在埃及统治的稳定,他都必须重视你,也就必须亲自来营救你。”

“看来,你也非常了解我们啊,你肯定不是寻常的奴隶。”

阿迪勒说的话谁都能看得出来。一般奴隶,即便会暴动,也不会这么有预谋,这么有组织,更不会环环相扣,回想起来,阿迪勒越发觉得这个名叫蓝让的家伙的可怕,如果时间可以重新来过,阿迪勒绝对会选择在自己的住所处,把他击杀,而不是愚蠢地选择跟着他来到这里,掉入陷阱之中。

这个时候,阿迪勒也不再想着自己的女儿了,因为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毕竟,只有自己活着,自己的女儿才有利用价值,她的安全才有保障,而像现在,自己也身陷囹圄,那也就等于自己的女儿、当然还有被蓝让俘虏的其他埃及贵族,已经全无利用价值,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不难想象会面临什么结果——虽然刚才蓝让说过,会让他与自己的女儿见面,但很显然,现在的阿迪勒,不会在那么相信蓝让所说的话了。

更何况,当自己的安全、自己家人的安全与整个埃及的利益出现冲出时,阿迪勒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虽然现在的他的胆量已早已不如从前,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会选择站在埃及利益的那一边上的,换句简单的话说,就是如果在牺牲女儿和损害埃及利益两个选项中选择一个的话,那么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

不过,现在,似乎再讨论这个已经毫无意义,被困在这里的阿迪勒,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几无半点还手之力,他已经没有资格讨论其他的东西了。

离开了那层贵族的光环,有时,他们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脆弱,也可以说是懦弱,因为他们似乎从来不知道挫折和失败是什么。

面对阿迪勒的问话,蓝让没有选择继续回答,因为,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至上的人,如果说阿迪勒现在还在角斗场之外,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么蓝让绝对不会在他身上吝惜时间,肯定会使尽浑身解数,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要不然,也不会临时把柏舟拉进这个计划中。

可现在,阿迪勒已经被掌握在手,这个时候,再和他谈论什么,在蓝让眼中就等于是在做“消遣”。换个词语也可以称之为“浪费时间”,在蓝让眼中,此时的阿迪勒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而最多算是一个东西,一份分量足够大的筹码而已,又有谁见过人会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筹码身上?

此时此刻,蓝让不想再消遣了。也不想在浪费时间了,便不再搭理阿迪勒。自顾离开了暗室,独留他一人待在这儿。

不多会儿,又进来一个人,不是他所希望的,是自己多日未见的女儿,而是一个老熟人,也可以说是有“过命的交情”,柏舟。

“怎么是你?”阿迪勒用拉丁语问道,现在他脸色早已没有来之前时那么的红润。虽然不是苍白之色,可也差不太多了。

“不是我,还能是谁来看你?”柏舟反问道,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去。

刺鼻的血腥味让柏舟不由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五个侍卫的尸首已经被蓝让派人抬了出去,可这里的血迹却没有人处理,更没有人会想起来处理这间暗室中的血腥味。

柏舟看了看阿迪勒身旁还在流动着的血水。四周全部都是黑色的污迹,应该是很早之前其他奴隶在这里留下的血迹,黑色的血渍,陪以红色的血水,似乎让阿迪勒坐着地方显得格外阴森,但看起来。阿迪勒并不在意这些,也是,随便换一个人,突逢此巨变,想必也是没有心情去计较自己身边是干净还是污秽的。

柏舟虽然不知道这血水是属于谁的,但是也能猜出个**不离十,当下也没有准备说其他什么。直接从腰间抽出两个酒囊,扔给阿迪勒一个。

“专门给你带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酒,但我觉得,你现在喝些酒,应该会好受些。”柏舟说道,拔开囊塞,咕咚咕咚猛灌一口。

真tmd难喝!

这是柏舟最直观的反应,酒味并不纯正,还满嘴酸酸涩涩的味道,不过,这已经算是柏舟在这里所喝过的最好的酒了,而且,最起码它还有一个酒水味,最起码,它能麻痹人的神经。

在扭头看阿迪勒,好么!这哪是在喝酒,分明是在喝水。(当然,对于这种酒,制约柏舟不能豪饮的不是因为度数,而是因为味道)

“慢点儿,没有人给你抢。”柏舟知道,阿迪勒这是心里难受,才会有如此表现,所以想调笑两句缓和一下气氛,不过话刚说出口,柏舟就觉得并不怎么适合现在的情况。

“酒不行,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喝我自己酿制的酒。”阿迪勒举起了酒囊,朝着柏舟示意了一下,两人又同时猛灌了一口。

“好,一言为定!”柏舟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但我想,可能,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阿迪勒扔掉了酒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而柏舟的那一只,里面最少还有三分之二。

面对阿迪勒如此的话,柏舟很想安慰他几句,说肯定是有这个机会。蓝让事成之后,肯定会放他离开的,但话到嘴边,柏舟发现就连自己也不会相信,毕竟,自己连蓝让到底要和萨拉丁谈什么,都还一点儿也不知道,更遑论事后蓝让到底会怎么处理阿迪勒?

如果和萨拉丁的谈判一切顺利,那么说不得蓝让还有可能放阿迪勒离开,让他自由,不过,这柏舟也吃不准,天知道蓝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万一他又琢磨去打萨拉丁的主意,柏舟也不是觉得不可能。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大家谁也没有再开口,似乎专门为了避开刚才那个无法让人回答的话题。

柏舟又灌了一口“烈”酒,把酒囊扔给了阿迪勒。

阿迪勒牢牢接住,对着柏舟笑了笑,当然,在柏舟眼中,这种笑,绝对是属于那种无奈的笑。

“你欠我的。”似乎应正了酒后吐真言这句话,阿迪勒的酒量看起来真不怎么样,只不过一囊半的低度劣质酒,就让他看起来摇摇欲坠了。

“我不欠你的,你说过的,咱俩一命换一命,谁也不欠谁的。”柏舟摇了摇头,他发现,这种似乎就好像后世的那种红酒,初喝时并不觉得度数有多么高,酒有多么烈,但慢慢的,便会发现后劲非常之大,就如同现在的柏舟,也开始晕晕乎乎了。

“不,我不是说的这个。”阿迪勒突然打了个酒嗝,然后才接着说道:“你利用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进到这座角斗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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