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拍卖场和黑市的区别是进入钱家拍卖场的每一件东西,都得经过严格审核,绝不允许来历不明的东西入场。

每样东西要通过拍卖师上交,再由鉴宝师评定宝贝的价值,最后再主事人审批。

所以真正的决定权在主事人手上。

钱家的拍卖场绝对是个油差。

为了避免个人垄断,不管大小拍卖场的主事人,都三个月一换。

主事人如果中途做了什么以权谋私,或者损害钱家声誉利益的事,被人举报,一但核实,立刻要被换下,并受到严厉的惩罚。

在这个制度下,谁不睁大了眼盯着现任主事人。

由于这样严厉的竞争,钱家的拍卖场才能一直稳稳站在第一拍卖场的位置上。

田萍紧闭着嘴,不说话。

小开冷睨了她一眼,道:“把鉴宝师带上来。”

田萍脸色瞬间变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事确实是田萍一手操纵,跟表三少爷没有关系。”

小开最近虽然在临安府,但不表示他对钱家的事一无所知。

田萍和他三表哥于正一直暗中有私通,不过二人除了男女间的那点破事,倒没做过别的,加上三表嫂,身子一直不好,所以钱家的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上个月三表嫂没了,田萍想等孝期一满,就能嫁给于正做填房。

这样的关系,她当然是死也要维护着于正。

小开哪能理她,冷道:“叫于正立刻来见我。”

于正已经收到风声,但他躲不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台。

小开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寒香姑娘的单子,是你签的?”

“是。”于正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田萍,田萍身子一歪,软倒下去,他认了就完了。

“那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小开比于正小了最少十岁,却一副长者的样子。

“不知少当家的认为我哪里做的不对?”于正就在拍卖场楼上坐镇,拍卖场上的事,一清二楚。

“我们钱家的拍卖场,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口贩卖场?”小开料到他会这样说。

“我不曾贩卖过人口。”于正看了一眼被如故牵着手的寒香,“我卖的不过是一个鲛人。”

“鲛人,鲛人,既然是人,那么你不是贩卖人口,是什么?”

“鲛人是妖而非人,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还要加个蛟字,而不直接称之为人?”

如故本想安静地看着小开处理,但实在看不惯于正强词夺理的德性,问道:“东瀛人前面也还有东瀛二字,那么东瀛人岂不是也不是人,而是妖?”

拍卖场里有东瀛人,听了如故的话,勃然大怒,开口就骂,“放屁,你他—娘—的才是妖。”

如故扬眉,“这位先生别上火,我只不过照着三掌柜的话做了个分析罢了。”

钻字眼,谁不会?

如故一句笑话,就把矛头全引向于正。

“这位姑娘,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于正怒极,恨不得把如故一掌拍死。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有这心,也没这胆。

“够了。”小开怒喝,“当年世人为了一己之私,捕杀鲛人,血洗石海村海域,惨无人道的往事,表三少爷还想再来一次?”

当年捕杀鲛人,造成大乱,后来竟杀人食人,血染了大海,酿成灭绝人性的惨事,最后越发不可收拾,战争迅速波及世界各地。

人看见的只有死亡和绝望。

各国国君这才意识到这样下去,将造成人类的灭绝,才重新搭成共识,结束战争,并且停止捕杀鲛人。

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才算停止。

虽然后来,仍有人陆续地捕杀鲛人,但只能暗着来,不敢再放到明处,引起公愤。

今天于正虽然只是拍卖鲛人,表面上看只是一桩买卖,但如果不及时阻止,一旦开了鲛人的公开交易先例。

不知多少想一夜发财的人,又会走上当年抹杀鲛人的老路,那又将抛起一场捕杀鲛人的腥风血雨。

钱家不做这千古的罪人。

小开公然提到当年的惨事,知道当年事情的人,无不心头一寒。

于正眼里只有利益,他在钱家也算有些脸面的人,被小开一顿喝骂,还拿当年事来压他,脸上变幻不定,最后脸一沉,“十几年来,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钱家,为了便利大家,我问心无愧。”

“我钱家不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不挣这种昧良心的钱。”小开脸色越加的冷,“来人,把于正和田萍绑起来,逐出钱家,净身出户,他们名下财产赠给寒香姑娘,作为赔偿。”

被逐出钱家的人,钱家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不能再用这个人,就连他们的亲爹都不能拿一钱出来救济他们。

这是钱家的规矩,如果有人破坏钱家的规矩,只会引来不可预算的灾难。

钱家的影响力是别人想像不到的,一但被钱家逐了出去,不光是钱家不会再用这个,任何涉及到钱家的机构都不会再用这个人。

这个范围,包括整个商界,官方,各种行业,哪怕码头扛包苦力都没有人要你。

下半辈子只能当乞丐了。

所以逐出钱家,净身出户就意味着从富豪一下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而且只能要饭过日子。

过惯富裕生活的人,突然变成乞丐,那是比杀了他要难受。

毕竟苏乞儿只是故事。

钱家护卫见少当家的动了真怒,心里直打颤,唯恐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立刻上前来擒于正和田萍。

田萍一刻钟前还做着嫁进豪门,从一个打工的变成正经夫人的梦,眨眼间却要沦落街头了,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于正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再没了刚才的淡定,怒道:“我为钱家辛辛苦苦十年,你这些年什么也没做,凭什么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一切夺去。”

“凭我是钱家的当家,也凭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小开淡然地瞥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一丝不忍。

于正僵住。

不管小开平时在不在钱家,做不做事,但他的身份不能改变,他是钱家唯一的正宗嫡子,也是钱家唯一的继承人。

就算没有理由,光用他的身份都能压死他。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去找大当家的评评理。”于正被人绑着拉了出去,一路上嘶声力竭地吼叫,不过那声音里的颤抖,可以看出他自心底里冒出来的绝望。

小开对于正的嚎叫听而不闻,重看向如故,“我这样的处理,姑娘觉得如何?”

如故虽然并不知道逐出钱家到底有多悲惨,能让于正绝望成这样,但从周围众人的脸色可以断定,不比杀了他轻松。

心里堵的那口气,一下就散了,浑身上下无不舒畅,手情不自禁地就搁上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轻轻揉搓。

这钱小受,得多冷硬的心肠,才能眼也不眨一下的就把自己表哥给扫地出门。

在如故看来,小开是她府上的公子之一,也是她的护身符之一,摸一摸再正常不过。

但周围的人可不知道,看着如故的手目瞪口呆。

而小开脸上淡淡的粉色瞬间褪尽,青青白白,跟见了鬼似的。

人影一晃,止烨落在如故身边,揽着如故的肩膀,把她拉退两步,让她摸不到小开的胸。

小开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手捂着胸口,弯了腰,深吸了几口气,才舒畅一些,抬起脸怒瞪向如故,“你真是死性不改。”

他刚才居然觉得她还不错,见鬼的不错。

如故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反应过来,小开摸不得。

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各种无语,顺手在止烨胳膊上摸了两把,暖呼呼的,舒服得透了口气。

今天是朔月,这帮家伙居然丢下她不知所踪,实在太过分。

止烨揽着她的肩膀不放,“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居然跑到这里来惹事了。”

如故哼哼,“我不来,还不知道钱家挣着这种黑心钱。”

“你……”小开怒了,但看了眼座下还没散去的人群,只得收去怒容,挤也温和的笑容,说话口气却有些咬牙切齿,“我已经把人处置了,寒香姑娘也给了补偿。”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钱家弄出来的替罪羊。”

“我们钱家说一不二,不会干这种事。”

钱家的名声确实是响当当的,如故也不想用这种凭空的猜测来抹黑钱家,“赔偿,只是你嘴里说说,不见东西啊。”

如故不知道寒香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要回到海里寻找同族的话,得买船装载足够的吃用,到远离有人类的地方寻找,否则的话,难免还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捉住。

这来回所要的资金,绝对不少。

“寒香姑娘只需要留下地址,晚些清点了于正和田萍的财产,自会有人给她送去。”

以钱家的信誉,小开当众说了这话,就一定会做到。

这样的结果,如故很满意。

一直缩在如故身边的寒香突然向小开行了一礼,“少当家为寒香做的这些,寒香已经感激不尽,东西寒香不要。”

于正能管理小拍卖场,说明在钱家的地位不低,他的所有家产绝对相当多,寒香居然眼都不眨一下就拒绝了。

如故没想到,小开也有些意外。

小开以为寒香是不敢要,道:“你不用害怕,这钱是钱家给你的,没有人敢动半点心思。”

“寒香不想带着这些身外物。”寒香坚持拒绝。

“既然这样,于正和田萍的财产充钱家公库。”人家不收,小开当然不会强迫人家收。

如故心疼得直抽抽,钱小受太现实了,人家不要,立马收回,不愧是奸商啊,在钱面前,面子什么的半点不值钱。

这些钱给她多好,她可以好一阵子不用为炼丹的费用犯愁。

“寒香姑娘有什么打算?要不我找人送你出海?”如故打算回头就找小开,送寒香出海的费用,还得让他出。

她只需派个人跟船,就不会有人敢等出了海乱起邪念,对寒香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或者暗里又把她拉去卖了。

“寒香不回海里了,想跟着姑娘。”

“什么?”如故呆了。

“寒香想留在姑娘身边,为姑娘端茶倒水,服侍姑娘。”

“你回到家人身边,自由自在的多好,干嘛要服侍人?”

“寒香没有家人了。”寒香垂下了头,她没了家人,一个人回到海里,也是孤苦无助,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人捕捉,而人类,她只信得过如故。

她直觉如故能保护她,所以想留在如故身边。

硕大的一个临安府,养一个寒香,半点问题都没有,如故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在临安府里呆多久,如果她离开了,寒香在府里还能否太平,她不能肯定。

寒香见如故犹豫,忙道:“我会织布,可以自己做衣裳,也可以自己找吃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如故笑了,她一个郡主的身份怎么可能缺这点吃穿,“好,你跟我回去吧。”

反正现在寒香也没有地方可去,不如暂时带回临安府,大不了在她离开前,将她另外安置。

转头看向小开,忽地暧昧一笑,“少当家的,你赔偿给寒香的钱财,是不是可以送到我府上?”

“寒香姑娘已经拒绝,那些钱已经入了钱家仓库。”小开毫不犹豫地拒绝,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取出一块牌子抛给寒香,“有困难的时候,凭这牌子可以向钱家任何分堂求助,能做到的,钱家一定会全力帮你。”

这牌子相当于一块救命符,在某种意义上,比钱财还有用。

如故接住牌子,塞到寒香手中,“这个好好收着,别丢了,丢了就便宜了钱家。”

然后问小开,“我帮钱家揪出害群之马,是不是也该有奖励?”

小开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当然,钱家有一份厚礼送给姑娘。”

如故眼睛一亮,钱家拨根牛毛都粗过像腿,何况还是厚礼,“是什么?”

小开一扬手,“拿上来。”

钱家的一个下人,捧着一个精美的锦盒过来,双手捧给如故。

如故接下,笑得有眉没眼,打开锦盒却怔了。

里面竟装着一个饭团,除了饭团,什么也没有。

迷惑地向小开看去,难道玩饺子包戒指的游戏?

“在下知道姑娘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中午饭也没能吃成,一直饿着肚子,所以特意让飘香楼的第一厨子给姑娘备了饭食,这是我们钱家的一片心意,姑娘请慢用。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也就先行告辞,不打扰姑娘用餐,”小开一本正经地说完,转身就走。

看似从容,脚下却半点不慢。

咔,给她的奖励就一个白饭团?

如故看着手上捧着的饭团,气得七窍生烟,抓起饭团向小开掷去,“你丫的,是故意整我吧?”

小开麻利地接下饭团,咬了一口,“勤俭是治家之本,不能浪费。”

“钱小受,你给我站住。”如故瞪着小开手中被咬了一口的饭团,得,她连饭团都没了,只剩下手指上粘着的两粒饭粒。

小开握着饭团,一步一步走远,她把他和云末他们筹谋己久的计划全破坏了,他想想就恨得咬牙,不是为了给她添堵,饭团子都不会给她一个。

如故瞪着小开走到小卖场门口的身影,忽地一笑,“少当家的,你躲得了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小开脚下一个踉跄,总有轮到他当职的十五夜。

如故眉稍一挑,她和小开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怕他跑不成?

热闹没得看了,来参加拍卖的人也陆续散去,转眼间,除了如故他们几个,就只剩下了那个贵公子。

如故瞧那贵公子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牵着寒香的手,“我们走。”

“二位姑娘留步。”贵公子起身。

如故眼角见无颜下意识地把脸埋得更低,几乎把整张脸都缩在了斗篷里,直觉无颜不但认得这个贵公子,而且很怕贵公子看见他的长相。

她虽然和无颜各种不和,但无颜和止烨玉玄他们是朋友,如故护短,在外人面前,不自觉得就会想保护他。

警惕地转身,“公子有何贵干。”

贵公子把刚才的事,半点不漏地看在眼里,知道寒香除了如故,谁也不信任,绝不会跟任何人走,包括他。

而且这姑娘的几个侍女的功夫都是高得可怕,硬来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能否请寒香姑娘借一步说话?”

果然还是打着寒香的主意,如故更留多了个心眼。

寒香已经被吓得不轻,除了如故,对谁都保持着警惕,拉着如故的手不放,也不回答贵公子的问话。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如故也不打算放寒香与这个不明来历的人单独相处。

“尔颜只是想请寒香姑娘看样东西,只是这样东西实涉及到一些**,不能当众拿出,如果这位姑娘愿意,可否陪寒香姑娘一同看看。”

人家都说到这一步了,如故也不好过于刁难,牵了寒香走开几步,却不走远,只要这人有什么异常举动,止烨他们可以及时出手施救。

贵公子不指望如故能对他放心,背转身,用身体挡住众的视线,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信封,取出里面信纸,信纸上画着一块被分成两半的玉佩图案。

贵公子指着其中一边,“寒香姑娘可认得这个。”

如故感觉到寒香的手蓦地一紧,不由地往那图案看去。

是龙纹环佩,左面一块刻的是‘平安’二字,而右面那块刻着‘如意’。

贵公子指的是刻有‘如意’二字的图案。

这年代,仍是只有皇家才能用龙纹。

如故第一眼看见这个叫尔颜的公子,就觉得像皇家的人,这时更加肯定。

只是不知是哪国的皇子。

寒香掌心瞬间汗湿,却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寒香没有见过。”

贵公子微微有些失望,又盯着寒香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相信寒香的话,“姑娘真的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寒香退开,不再看纸上图案。

贵公子这才收了案纸,“既然如此,尔颜就不再打扰姑娘,这件事,还忘二位姑娘保密。”

如故本来就不是嘴碎的人,虽然也喜欢八卦,但八卦在她这里,一向是只进不出,“我什么也没看见。”问寒香,“你看见什么了吗?”

寒香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小声道:“寒香也没看见。”

尔颜微微一笑,这姑娘果然有趣,“能不能请问姑娘芳名?”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以后这东西被泄露出去,找我麻烦,可是行不通的?”如故两眼望天,他这么找法,就算她们不告诉别人,难保其他看过这图纸的人,不会告诉别人。

尔颜哑然失笑,“尔颜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出来行走,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男女这间没有朋友。”如故以前也以为男女这之间会有朋友,结果被她当成朋友的萧越也变了质,整天想跟她搂搂抱抱,可见男女之间做朋友很不靠谱。

而皇家的人口密心箭,更加不靠谱。

“那他们……”尔颜望了止烨他们一眼。

如故还是姑娘打扮,说明没嫁人,那么那几位和她自然不会是夫妻关系。

如故瞟了眼无颜,“他是我的敌人,整天想着怎么害我,不过我和他有生意上的合作,有时候不得不凑一起,至于另两位,是我的家人。”

尔颜笑看了从头包到脚的无颜一眼,一个男人总给那女人找麻烦,却又要和她一起,绝不会是敌人。

不过这话,他不会说出来。

“不过,就算我不告诉你,你出去一听也就知道,不如告诉你算了。”如故皱眉,太出名真不是好事,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却很容易被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我叫如故。”

如故!

“北朝临安郡主如故?”尔颜惊了,他前不久才收到风声,临安郡主改名如故!

传说有脸蛋没脑子,恶毒**荡的如故?

“吓到你了?”如故摸了摸脸,“我的美名果然传得挺远。”

尔颜被呛得一阵咳,是臭名……

不过面前女子清丽可人,虽然言行上有些顽劣,却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她就该这样。

再说她两次救这个鲛人,大义凛然,而这时看着他的漆黑大眼睛,清澄纯真,实在看不出传言中的恶毒**荡。

如果不是传言有误,就是这女子太过于会掩饰。

“郡主国色天香,确实是尔颜从来没见过的绝色。”

如故‘哧’了一声,“男人果然没句真心话。”

尔颜怔了一下。

如故指着寒香,“她就比我漂亮。”

尔颜失笑,“在尔颜看来,二位姑娘都是世间绝色。”

如果光看脸蛋,或许寒香真的还胜如故一分,但如故那双灵动的眼,让人看着,就不想再挪开,任旁边再美的花,也成了她的陪衬,所以论光彩,如故仍是无人可比。

如故对这张脸长得如何,并不是特别在意,但被人当面夸奖,仍觉得脸皮发热,有些别扭。

“还有事没有,没有的话,我回去了。”如故对这些花言巧语没兴趣。

今天朔月,离止烨和无颜他们远了,就觉得身上有些森冷。

虽然不算太难忍受,但她实在不喜欢冷的感觉。

“没有,尔颜告辞,后会有期。”尔颜向如故抱拳行礼。

如故看着尔颜离开,“这人彬彬有礼,丝毫没有皇家子弟的自以为是,倒也难得。”

止烨上前,勾住如故的肩膀,“丫头,看上人家了?”

如故脸不红心不跳地“嗯”了一声,“人长得好,家境也应该好,性格也不错,谁不爱?”

无颜绕到如故身前,把脸凑到如故面前,把斗篷帽子拉开一些,露出他妖艳邪媚的面庞。

“我长得也不错,性格也好,家境虽然不怎么样,但我贵在有一颗忠诚之心,你看怎么样?”

如故翻了个白眼,“不怎么样。”这家伙一肚子花花肠子,一天到晚给她使绊子,折腾得她欲生欲死,她看着这张脸,就有吃他的心。

止烨把无颜提开,“别闹了。”

无颜嘻嘻一笑,转头对上寒香的目光,眼里的笑微微凝住,但很快重新化开。

伸了个懒腰,“这破地方呆够了,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今天。”止烨飞快地看了寒香一眼,看样子,如故是打算把这姑娘一起带回去了。

如故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寒意,“今天恐怕走不了。”

止烨和无颜一起向如故看去。

“去海边。”如故把寒香亲自送去海边,可是转眼寒香却被人送来拍卖场,这件事和夏婆婆一定脱不了关系,回头问寒香,“你是怎么被送到拍卖场的?”

夏婆婆的石屋外有一梅和二兰守着,但一梅和二兰一直没有来报信,说寒香被掳。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一梅和二兰没发现寒香被送走,二是一梅和二兰出了事。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得亲自去看看。

如故想到这个问题,三菊和四竹同样想到。

一梅和二兰是她们同胞的姐妹,血浓于水,她们比如故更急着去海边一看究竟,不过她们得守护如故,不敢擅自离开。

听说如故要去海边,顿时来了精神。

“我进了屋就闻到一股药香,然后就人事不知了,等醒来的时候,被关在一间石屋里。那石屋里到处是陈年的血迹,甚至还有干掉的鱼鳍。”

“会不会是杀鱼留下的?”

寒香摇头,眼里闪过一抹恐惧,“是鲛人的,而且我在石屋里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身体很快就不能动弹了。”

在寒香被推上拍卖场时,如故就闻到了那股药味,已经想通了来龙去脉,“是夏老太婆把你送去拍卖场的?”

这时外头传来三菊的声音,“郡主,我大姐和二姐回来了。”

如故开门,见一梅和二兰好好地站在车下,松了口气,环视左右,夏老太婆的石屋就在前面,“夏老太婆呢?”

一梅道:“一直没见出来。”

如故眉头微蹙,“那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进出?”

“没有人进出。”

“立刻在附近搜,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一梅和二兰心思细密,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不会放过,不可能这么大个人出入,会丝毫没有察觉。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屋里有暗道。

止烨骑着马护在车前,睨着如故笑了一下,反应不慢,“你怀疑寒香的事,与夏老太婆有关?”

“是。”

“如果有关的话,她这会儿正坐在家里等着收钱,不会跑。”

“拍卖会已经结束,如果真是她干的,她收不到钱,怎么可能不跑?”

夏老太婆如果知道寒香拍卖失败,当然会想到,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

“你太小看了钱家,小看了小开,小开已经把老太婆的同伙扣下,同时放了烟雾蛋,老太婆这会儿一定以为寒香姑娘已经被人买去,在家等着收钱呢。”

如故看着止烨,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喜呢,这些个侍郎真是太过聪明能干,什么事到他们手上,都能迎刃而解。

可是,他们做什么事,都无视她。

她知道就知道,不知道也不跟她说一声。

感觉她就是陪衬他们的绿叶,可有可无。

换作以前,如故会觉得无所谓,但这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既然知道,直接抓了不就好,还做这么多,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如故这话说的太粗鲁,止烨却浑然不觉,挠着鼻子笑了一下,“如果直接抓了,你去扑了个空,那不是很没面子。”

“不是这么简单吧?”如故才不会相信,他们这做是为了她。

他们几时在意过她的面子?

这么做,只能是另有目的。

止烨知道骗不过她,嘿嘿一笑,“你去到就知道。”

“装神弄鬼。”

有他们安排,如故的心倒定了下来,重回到马车里,接着问寒香,“后来呢?”

“后来,我在屋角看见用血画着的半边玉佩的图案。”寒香说到这里,小心地看了如故一眼,“那半边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夏婆婆不知道的,只有我琼姨才知道。以前夏婆婆说琼姨回去找我娘了,可是如果琼姨回去找我娘了,那么那图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说明……说明我琼姨曾经一定被关在那间石屋子里过,而且可能……”

寒香眼里慢慢凝了泪,“可能已经没了,要不然,她不会把在墙角留下那个图案,她留下那图案,一定是想提醒我,让我小心。”

“夏婆婆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去投靠她?”

“郡主救了我,寒香本不该对郡主有所隐瞒,只是寒香有些难言之隐,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就说你能说的,你放心,外面的人听不见我们的谈话。”如故只带了寒香一个人上车,她的车是越皇特制的,关上门窗,外头听不见车里谈话。

“郡主或许刚才发现了,我认得那块玉佩。”

“嗯。”

“我娘是一个贵人的妾室,那样身份的人是不能娶鲛人为妻的。琼姨说我爹很爱我娘,做了很多事来保护我娘,不让别人知道她是鲛人。可是生下了我,这个秘密就再不能瞒下去,除非送我离开,我爹为了保住我娘和哥哥,只得把我送走。那玉佩是我爹娘在送我离开时给我的……”

“这么说,那个尔颜可能就是你的哥哥,你为什么不认他?”

当年到处捕捉鲛人,鲛人相貌美丽,被人拿来**玩并不少见,动真情的也未必没有,就像东临国的太子不就爱上了鲛人国的公主。

所以鲛人生下人类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我哥哥有另一半玉佩,如果他来找我,应该拿来的是玉佩,可是他拿来的却只是图纸。琼姨说,家族越大,是非就越多,许多人都会盯着我爹娶进门的女人。如果我爹娶了我娘,我娘就会被许多人盯着,她是鲛人的事,就一定会被人发现。一但被人知道了我娘是鲛人,我娘就活不了了。我爹为了我娘不被人发现,照着爷爷的心意,娶了好几个贵族家的小姐为妻子。在外人眼中,我娘只是给我爹端茶倒水的侍儿,被我爹一时兴起收了房。我娘只是我爹的暖床侍儿,地位低下,不可能让这么高贵的公子来找我。”

“或许是你爹呢?”

如故暗叹了口气,有权有势的人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付出的代价太大。

自己的母亲越皇又何尝不是如此。

虽然母亲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她,比如说云末、止烨、容瑾、小开和玉玄,又比如三顺和一二三四。

但不管母亲给她再多,却终究与她两地相隔,不能母女相认。

寒香看着缩在裙下的紫色鱼尾,“我爹如果要找我,当年就不会送我离开了。”

如故虽然觉得事隔多年,万事皆有可能。

但寒香说的话,也同样有道理。

如果真是她爹娘找她也就罢了,可是万一是她父亲的对头,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寒香在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之前,选择否认是对的。

“这玉佩跟你被他们送去拍卖场有什么关系?”

“当年我娘让琼姨抱着我离开,投靠夏婆婆,让夏婆婆送我寻找我娘的族人。琼姨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把我养到十岁,可以在水里自己寻找食物,才把我交给夏婆婆。”

“后来呢?”

“第二天,琼姨不见了,婆婆说她回去找我母亲了,让我暂时住在她家里,等她打听到了我族人的下落,就会送我出海。”

“那她有没有送你出海?”

“送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和夏婆婆一起生活了七年。有一天,婆婆说找到了我的族人。那天晚上,婆婆就送了我出海。”

“她把你卖了?”

寒香摇头,“出海以后,我们遇到了海盗,夏婆婆被强盗砍伤掉进了海里,而我被海盗夫妇带进城,卖给了别人做妾……后面的事,姑娘已经听说了,我被主人带来石海村,无意中看见夏婆婆,以为她大难不死,又回到了石海村,所以才拜托郡主送我去夏婆婆那儿。”

如故心想,什么落海,恐怕只是掩饰贩卖寒香的一个苦肉计。

“你娘为什么会让你们去找夏老太婆?”

“琼姨说,当年夏婆婆是向我娘的族人收取珠子的负责人,所以和我娘的族人交往密切。”

如故冷笑。

靠着鲛人挣钱的时候,她就从中获取暴利。

后来开始捕杀鲛人,她为了财富,立刻把和鲛人的情义抛在脑后,加入了捕杀鲛人的队伍。

当年那些人为了捕捉鲛人,几乎是地毯式的搜寻,当地居民根本无处藏身。

后来战乱,到处杀人吃人。

石海村里的居民,基本上是后来迁移过来的,即便是有幸存者,也是少之又少。

夏婆婆当年就几十岁的人了,行动上已经比不得年轻人灵便。

她一个孤老太婆却活了下来。

如果没有寒香这件事,或许如故会认为她命大。

但从寒香所说的那间石屋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利用对鲛人的熟悉,与人交易,保住性命。

这种人,不管心还是骨头,都黑透了的,只要有利益,可以不惜一切。

这次,寒香去投靠她,她见寒香无依无靠,又起了邪念,把寒香送去了拍卖场。

夏老太婆认定不会有人为了个鲛人得罪钱家,所以即便是之前有人见过寒香,她也是有恃无恐。

只要寒香被人买去,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后来被如故知道,前去找夏老太婆对质,夏老太婆也可以靠着对红秀海域的熟悉,找地方躲起来。

如故是北朝的人,不可能长驻在这里,找不到她,也只能离开。

等她走了,夏老太婆再抱着钱远走高飞。

夏老太婆虽然狡猾,算盘打的也挺好。

老太婆做梦都没想到,救下寒香的临安郡主会去拍卖会,更没想到她敢不顾和钱家的关系,大闹钱家的小拍卖场,救下寒香。

更让夏老太婆失算的是如故的几个侍郎个个都是人精,夏老太婆想到的,他们已经提前想到,布个烟雾阵,潜伏在小会场的人已经抓了,她却还坐在家里做着发财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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