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真怕女儿再次出事,不惜与母亲翻脸,找了个借口,亲自去北朝认了‘如故’做女儿。

虽然只是养女的名分,但终究是她凤真的女儿。

凤真给了她,一个公主也不能有的一切,也是做给世人看的,告诉世人,这是她的女儿,谁动她的女儿,就是动了她。

父亲是北朝手握兵权的靖王,义母是越皇,这样的身份,谁还敢乱打她的主意?

这就造就了后来自私霸道的临安郡主。

可是这样一个长着绝世容颜,却让人厌恶的临安郡主突然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天下事,就能如此荒谬,如此不可思议。

如故有这样一副与众不同的身体,所以无颜那次伤重,控制力弱了不少,与她身体接触,产生反应,也可以理解。

但这次……

无颜一笑之后,重新转过头,眼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的眼,唇在她的脸庞上擦过,唇与她的唇只得一纸之隔,呼吸萦绕着她的呼吸,声音也勾出了些别样的味道,“我能这么一直站下去,你能一直不呼吸?”

如故皱眉,“我姐姐还在这儿看着呢。”

“不用理她,她看得不耐烦了,自然会走。”无颜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如故直接翻了个白眼,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人家把话说到这一步了,素锦再赖着不走,真是没脸了。

素锦气得脸色发黑,双手紧紧地攥成拳,恨不得把面前的这对贱男贱女一巴掌煽死。

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如故开口说了话,更憋不住气,丝丝幽香不住地从无颜身上传来,入心跗骨一般挥之不去,撩得她面红耳赤,下意识地向他推去,手掌推上他温热的匈脯,却纹丝不动,皱了眉头,“你用的什么*香?”

无颜嘴角微撇。

*香,他不屑。

然身上的味道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讨厌身上的这股味道。

如故的话正好戳中他的痛脚,他带着七分的媚气三分挑逗的笑意,瞬间消失,忽地把如故打横抱起,走向里间锦榻。

“你想要无颜也有好些日子,今天也就如你所愿。”

如故明知道他们都已经发现她不是以前的临安,偏偏他们可以猜,可以这么认为,她却不能承认,给人落下话柄。

听了他这句话,真是哑巴吃黄连,挣扎下地,却被他抱得极紧,动不得丝毫,她这才意识到,无颜绝不像外表那样柔弱。

“我口味变了,你不再是我喜欢的类型了。”

“女人向来善变,说不定一会儿,你又会喜欢了,不但喜欢,还会喜欢得离不得我。”无颜把如故放到榻上,顺势把她压住,轻轻地蹭了两下,心头邪火灼得越加躁动难耐。

身体本能的异样骚痒化开,如故呼吸微微一窒。

“果然与众不同。”他感觉到她的反应,眉梢轻扬,略撑起身,空了一只手出来解自己身上的系带。

这样的体质,根本受不了男人的撩拨,要为一个男人守身,难……

只要他稍微用些手段,不怕她不屈服。

如故知道以他的速度,如果他不肯放她离开,就算推开他,也跑不出去。

如果她大声叫喊求救,被人看见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母亲一定会佯装大怒,把无颜和她狠狠地骂一顿,然后以为了皇家颜面为借口,顺水推舟地把她和他的婚事给定下。

无颜也就是吃准了这点,所以才不担心她叫唤,除非她真的想嫁他。

如故突然把手挤到二人身体之间,抓住他的胯间小兽,用上微微用力。

无颜身体僵住,低头向她看去。

如故仰了头,睨视他,学着他眨了眨一只眼睛,口气轻松,“你这玩意,尺寸倒是很好,但不合我用。还是留着给凤金莲和素锦用吧,免得我粗手粗脚,一不小心给你弄坏了,那就不好了。”

无颜看着她的眼,撇脸笑了,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唇,拉拢衣裳,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开吧。”

如故放手,他从她身上滚了下去,侧躺在榻上,一手撑了头,看着如故淡定地坐起身。

如故理好被他弄乱的衣裳,才下了榻,看向他那张媚极也艳极的脸庞。

他仍在看她,他的眼里热意没退,却又浮上一抹浅笑,模样慵懒而媚气,没有因为被如故挟制而有半点恼怒。

如故心里诧异,这个人到底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还是真的有这气量?

如故看他,他也就施施然地看着如故,拿起刚才丢在一边的折扇,在手中把玩,“你该知道,如果你跟了我,对你会有多少好处。”

“我只知道美人恩不是人人能消受得起的。”

天底下哪有白送上门,让你享受的美人。

贪图一时之欢的,最终付出惨重代价,甚至身败名裂的人比比皆是。

即便是寻常美人都是这样,何况是无颜这样的妖孽。

如故虽然一穷二白,但她拥有这个身份,掌控了她,也就意味着掌控了一颗极好的棋子。

如故本不是贪图美色的人,岂能为了一时之欢,把自己卖给他做他手中的棋子?

无颜眼里的笑慢慢漾开,“女人太理智,可真不讨人喜欢。”

如故哼哼,又不求着你喜欢,转身不急不缓地离开,一直走到门口,身后才传来无颜带着玩味的声音,“是不是只有殇王……应该说是小郎才可以?”

如故脸色微微一变,不回头,仍伸手去开门。

无颜看着她僵直的后背,坐起身,扇子轻拍掌心,“哪怕是用强的,你也心甘情愿地受着。”

如故身体蓦地僵住,拉着门环的手,停了下来。

那件事是她心里的疤,她也不愿被任何人知道。

这一瞬间,如故觉得好像吞一口口水都无比的艰难。

“既然只能是小郎,那么云末又算什么?”显然无颜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接着道:“你该不会把云末当成儿时的小郎?”

如故的脸彻底的白了,猛地回头,向他看去,未必知知天下,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云末真的不是小郎?

无颜见她望来,却是一笑,敲着掌心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一边和身为小郎的殇王**,一边把云末亲亲我我,与无颜的左迎右逢,也是半斤八两,又何必视无颜为蛇蝎毒药?”

如故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看他,拉开门,快步出去。

无颜看着如故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里的笑意瞬间敛去。

如故一路快走,径直回了住处,也不理迎上来的丫头,闷头进了屋,关拢房门,把自己关在一个小空间里,才透了口气。

无颜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刺进她的心脏,针针见血。

她对无颜的话,想否认,却一句也否认不了。

急急回到自己住处,背靠着门,闭着眼睛,大口地吸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疲惫地睁开眼,忽地感觉有人在看她。

如故吃了一惊,转头看去,见云末仍坐在桌后,安静地凝视着她,手中书卷比她离开时,翻过了不少,显然他一直留在这里。

忙定了定神,“你还在啊。”

云末轻点了点头,“云末说过,要等郡主回来。”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给无颜添堵。”

云末微微一笑,神色温和,顺手倒了杯水,放在桌子对面,“渴了吧?”

如故想到无颜说的话,她一边和殇王纠缠不清,一边把云末当成小郎,享受着他的温柔体贴,再看桌上的茶,神情有些迟疑。

云末见她如此,收了书卷起身,“郡主早些休息,云末告辞。”

等他走到门边,如故下意识地侧身让出门口。

云末又向她看来,如故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云末眸色微沉,不再看她,推开门。

如故看着他的袍角飘出门槛,像是要飘然而去,心里莫名地失落,追上前,“云末。”

云末转身过来,脸色神情依然温和,并没有因为她下意识的疏远而露出别样神情,“郡主还有事?”

如故看着他和小郎一样漆黑的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临安府,跟我说一声就好,不必勉强自己。”

“好。”云末微笑回答,“郡主还有事吗?”

这是如故想要的回答,但云末半点不犹豫地答应,却让如故心里堵得难受,“没了。”

云末没有就此离开,反而回走过来,手轻抚上她的脸庞,如故想避,身体竟没随着她的思想动作,一动没动,任他的手抚了上来。

“既然郡主知道让云末凡事不要勉强,郡主又何必勉强自己?”

如故惊看向他。

“凡事随心就好。”他微微一笑,放下手,飘然而去。

如故望着他白色的身影一直消失在院门口,才慢慢收回视线。

如故心情不好,索性把所有事都暂时丢开,混混沌沌地睡下。

等醒来的时候,见三顺正小心翼翼地守在榻边。

三顺见她醒来,忙拿了如故的衣裳过来服侍她穿衣。

如故望了望窗口,窗外天亮着。

她记得睡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地黑,而且她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可是天竟还亮着,有些迷糊,“我睡了多久?”

“郡主昨晚晚膳都没用就睡下了,这都快中午了,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吧。”

昨天下午,云末离开时,让三顺别去打扰如故,让她自己一个歇会儿,结果她一睡就到了今天。

三顺跟着如故已经有些日子,她虽然是越皇的人,但如故从来不把她当外人,也不拿她当奴才,她的心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如故。

她虽然不知道如故在明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如故心情不好,也就依着云末的话,一边吩咐厨房备下随时可以食用的饭菜,一边自己在门外等着。

哪知如故这一睡,竟睡到了第二天,她怕如故又突然睡过去,才有些急了,悄悄地进屋看看,恰好见如故醒来,卡在嗓子眼上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我竟睡了这么久。”如故也有些意外,起身洗漱。

等洗漱出来,三顺已经让人摆上饭菜。

如故闻到菜香,才真觉得饿了,坐到桌边,发现竟都是她喜欢的饭菜,她看着那些饭菜,反而把筷子放下了。

三顺瞧得揪心,“这些都云公子特意让厨房备下的,郡主……”

如故笑着打断她的话,“我还不饿,不想吃,收下去吧。”

三顺叹气,如故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还吃不下东西,只能是真的有了大心事。

想再劝劝如故,但见她已经起身,歪到一边榻上,只得叫了小丫头进来收走饭菜。

“听说明王的婚事订下了。”

“哦?”如故皱眉,无颜搞了这么多事出来,她以为这件事估计得黄,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出了结果。

“明王向皇上求了亲,求的是郡主,皇上答应了,说等明王孝期满了,就让郡主和明王成亲。”

如故怔了一下,无语地撇笑了一下,“他没病吧?”

虽然无颜总没皮没脸的往她身上贴,但她可以肯定,无颜不喜欢她,不但不喜欢,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清的厌恶。

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无颜吃多了没事做,娶她回去给他自己添堵?

说明王有病,三顺打死也不敢,三顺紧闭着嘴,不敢接如故的话。

“再说,我娘都没问过我,怎么就答应了?”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三顺吓得脸色发白,如故这话说的太大逆不道了。

就是寻常家的儿女,婚姻也全是父母做主,哪里需要问过小辈,而皇家婚姻,更是没有自己想怎么就怎么的。

如故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是在这世上出生的,生下来就有一个小夫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在二十一世纪长大,在那年代,虽然也有长辈干涉晚辈的婚事,甚至各种相逼,但宗旨还是自主。

她在二十一世纪虽然没有恋爱过,更没有嫁过人,但也被二十一世纪的思想同化了,所以接受不了这样的没有自主权的婚姻。

母亲走这一趟,目的就是促成她和明王的婚事。

无颜向母亲提亲,母亲当然会一口答应,但她岂能就这么任人摆布?

猛地起身,向外急走。

三顺忙一把拉住她,急得两眼凝了泪,“郡主,你现在千万不能去找皇上悔婚啊。皇上就指着借明王之力,能在越国透口气。你现在去悔婚,让明王难堪,就等于逼明王与皇上反目成仇,那皇上以后的日子就会更难过了。如果皇上有什么事,郡主也就跟着完了。”

如故停下,向三顺看去。

三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知道,说这些话,该死。”

她身为奴婢,说出这些话,完全可以乱棍打死。

如果换成以前的临安,她绝不会说这话,由着如故去找越皇。

越皇不会退婚,只会把她披头盖脸的骂一顿,然后婚事照旧,只不过以后再不会看重她。

三顺的姐姐以前跟着临安,临安做的每一件荒唐事,姐姐都会告诉她,在她看来,留在如故身边,只是皇命,只求能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如故这块废物点心,没有更多的奢望。

但她跟了如故这些日子,觉得和姐姐口中的临安完全不同,就连云公子对她和以前不同了。

三顺心里开始升起希望,希望如故能完成皇上的宿愿,所以才大着胆子说出这些话,希望能点醒如故,让她明白皇家的宿命。

三顺说的不错,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全是母亲给的,如果母亲倒了,她也就一无所有,会被所有人踩在脚下。

她现在没有强大到可以想怎么就怎么,有些事,也就不能不忍一忍。

好在无颜还有近两年的孝期,一年多时间,万事皆有可能。

她府上已经有好几个和她关系恶劣的侍郎,再多一个未婚夫的名份,也没太大的区别。

又何必任一时之性,把母亲逼上独木桥?

她要强大,要能和殇王对抗,还得靠各方势力。

“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如故把三顺拉了起来,“在屋里呆久了,我也有些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三顺松了口气,“对了,听说今天下午有什么斩魔大会,消息一传开,从四面八方涌了好多人来,郡主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散散心?”

“什么斩魔大会?”如故心想,恐怕又是哪个想出名的,弄出来的血腥暴力的玩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国师捉到了一个人,可能是魔族的人。国师说有办法逼他现出魔形,然后在当众剐杀,为民除害。”

魔族?

如故想起殇王说过的魔君的故事,“魔族的*害百姓?”

“这倒没有听说,只听说当年国师捉到了一个灵兽,但因为魔君插手,被那灵兽跑了,再后来就没听说过有魔族的人出现。”

如故嘴角浮上一抹嘲讽冷笑,什么为民除害,不过是国师的个人私欲。

“既然再没有魔族的人出现,怎么会突然有这斩魔大会。”

三顺往门外看了看,不见有人,才凑到如故耳边小声道:“听说这些年国师一直在找魔君的后人,但一直没有结果,奴婢想啊,估计是国师找了这么多年,找得不耐烦了,用这种办法来引诱魔君的后人现身。”

“这么说国师也来了?”

“是来了,刚才奴婢还听说国师过来拜见过皇上。”

“难道说这斩魔大会跟我娘也有关系?”

“哪能。”三顺嘴角鄙视地抽了一下,“皇上和国师水火不融,只不过国师虽然受太上皇的重用,皇上也是君,而他是臣,他来了,总得来给皇上磕头的。”

“那我娘知道不知道国师弄出来的这个斩魔大会?”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皇上不会为这些小事与国师冲突,自然不会理睬。郡主要看热闹的话,也看看就好,千万别管闲事。”

如故看着三顺似笑非笑,如果三顺不想她管闲事,完全可以不告诉她斩魔大会的事,但她说了,就是想她去,可是让她去,却又叫她不要管闲事,那么自然有她的目的。

三顺被如故看穿心思,脸上微微一红,道:“奴婢是想郡主借这机会去看一看国师的模样。其实郡主以前是见过国师的,但郡主突然间谁也不认得了,别人倒是无所谓,不会与郡主计较,但国师这个人肚子里的坏水太多,说不定拿这说事,在太上皇面前说些什么,郡主也就少不了的麻烦。”

“斩魔大会什么时候开始?”如故也确实想看一看能骗得太上皇团团转,甚至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的国师,以后做什么事的时候,能提防着点这个人。

“还有一个时辰,郡主出去逛逛也就差不多了。”

如故点头,寻思着寒香一个人也闷得慌,让三顺去唤了寒香,另外只带了一二三四出了移宫。

移宫僻静的一个小院里。

小厮恭恭敬敬地站在正在练字的云末面前,“郡主和寒香姑娘带着几个丫头出府去了。”

云末点头,“她午膳吃了多少?”

小厮道:“三顺姑娘说那些饭菜,郡主一口没吃,就放下了筷子。”

云末轻抿了唇,暗叹了口气。

门口传来一声幸灾乐祸的轻笑,“心疼了?”

云末看了小厮一眼,示意他退下。

无颜艳丽的身影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书案对面,不等云末请,自己一屁股坐下。

云末轻瞟了他一眼,仍写自己的字,“你看不惯我,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何必去为难她?”

无颜歪头看着宣纸上苍劲有力的大字,满不在乎地道:“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在意过,太没趣。有了她,我们之间的游戏才有了点意思。”

云末笑笑。

无颜和他争了这么多年,他也不过是见招拆招,并不主动挑起事端,实在没兴趣和他做这些口舌之争。

他不再说话,无颜象是拳头击在了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力,更加憋气。

“我和她的大婚在即,你这个教导官可要好好地教她,怎么相夫教子。”

云末‘嗯’了一声,“云末不负明王所托,一定亲身亲授。”

无颜被呛得噎住,媚气的脸庞顿时沉了下去。

云末是如故的教导官,自然包括**上的指引,所以在越国,给皇女指定年幼的男子为教导官,基本上这个男子就是皇女的皇夫,就算不是正夫,也是个平夫。

如果双方到了皇女出嫁的年纪,又另外定下了亲事,而他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事,教导官可以结束这个名分,两人从此再没有任何关系。

云末在临安府多年,对临安郡主虽然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与她始终保持着距离,绝不迈过这个门槛。

所有人都认为云末不想成为临安郡主的丈夫。

也正因为这样,越皇担心云末不能长留在如故身边,才会想方设法促成如故和无颜的婚事。

现在他说要亲身亲授,意思就是要和如故进一步发展。

无颜要娶的女人,却在云末榻上缠棉,学习怎么服侍男人,光想想,无颜就觉得像吃了只苍蝇。

无颜撇脸‘嗤’地一声,黑着脸暴走,到了门口,才回头来瞪着仍悠闲得写字的云末,“你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去斩魔大会,看看国师又要弄出什么妖蛾子。”

他们斗是斗,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是一条线上的人。

云末手上不停,口中淡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怀疑魔君的后人暗藏灵兽,换着花样想逼魔君的后人出来,赶尽杀绝,顺带引出灵兽。”

“他这回可是动真格的,如果被他得逞,不知道又要煽动老太婆闹出什么事来。”

“他哪回不是动真格的?”

“这次真不同。”

以前国师为了捕捉灵兽,做的那些事,都是表面上无声无息,暗里却做着各种捕捉残杀之事。

这些事,可以瞒过世人,却瞒不过他未必知。

但这次,国师公然放出风声,闹得满城风雨,而暗里却没有任何动作,即没有捕杀任何可疑的人,也没有安设暗卫影杀,只是广场布下了天罗地网。

好像料定了魔君的后人一定会来。

云末写字的手停了停,笔头上的墨汁滴下,在白纸上化开一团墨晕。

他放下笔,揉了花了的字,铺上新纸,“这种时候,不正是显示你的本事的时候。”

无颜握紧折扇,“我是未必知,不是无不知。”

云末笑了,“我还以为你是无不知呢。”

无颜撇了一边嘴角,“我查不出来,起码查过了,总强过你缩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云末仍不抬头,“有时什么也不做,强过毫无头绪的瞎忙活。”

无颜瞧着像是漠不关心的云末,却是一笑,“你那宝贝,我那未婚妻去凑斩魔大会的热闹去了,照着她那眼里容不得砂的性子,你说会不会又惹出什么事来?”说完抬腿出去。

云末说的不错,不能洞察对方的行动之前,盲目行动,只会给对方有机可乘,倒不如静观其变。

云末刚拿起的笔,放回笔架,看着面前的白纸沉默下去。

如故深知最可怕的并不是什么妖魔,而是人心,对除妖杀魔这些血腥的事,极不喜欢。

一个为了私欲,不择手段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国师为了私欲,可以煽动他人灭南朝,屠各城千万无辜百姓的刽子手。

如故不是救世主,没有为民除害的雄心壮志。

但想到温柔善良的小郎,被逼成冷血残酷的煞星殇王。

无论在身体还是心理上,都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让她从天上直接掉到了地狱。

虽然国师并没有直接的对她做过什么,但如果不是因为国师的煽动,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

这也就注定了,如故和国师势不两立。

那么国师亲自坐镇这次斩魔大会,她自然得去看看。

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要去见识一下这位改变她一生的刽子手。

如故带着寒香和三顺吃了碗小混沌,又在城里闲逛了好一会儿,才随着人潮去了广场。

广场上已经搭了台子,台子上竖着类似绞刑架一样的木头柱子,木头柱子上悬挂着铁链,看样子是用来一会绑那所谓的‘魔’的。

这场景,让人直接想到血腥与死亡。

这样的感觉非常的不好。

如故想到鲛人被人屠杀的场面,开始后悔带寒香来这里。

转头,见寒香小脸发白,却神色淡定,微微有些异外,这姑娘绝不象外表那样柔弱。

台子周围已经围满了百姓。

众人见如故一众衣着光鲜,又全是女子,自动的给她们让了个位置出来,如故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目光径直落在台子正前方的一张太师椅上。

没一会儿功夫,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地拥着一个满头发白的人进了场。

那人一身华衣锦服,头发白尽,但一张脸却保养得不见皱纹。

三顺在如故耳边低声道:“那就是国师。”

如故‘嗯’了一声,等下国师下一步的行动。

国师走到台上,面色和蔼地环视了一圈场中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了一通体贴百姓疾苦的贴心话。

他的声音像被捏着喉咙的鸭子,十分特别。

原来是他……

如故记得这声音是和樱花见面的那人。

越国的国师出现在北朝帝京,居然没有人提起,说明他是秘密前往北朝,没有别人知道。

以他的身份,如果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又何必秘密出行。

如故立刻想到张家村的苦肉计,再看国师身后的绑着铁链的木桩子,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国师口口声声魔族如何祸害人类,如何残害百姓,直说得场中众人面色愤怒,真像魔族的人挖了他们祖坟,女干了他们母亲一样,才大剌剌地坐上太师椅。

如故冷眼看着,如果不知道这人的身份的,一定会被他慈祥的外表和那些骗人的鬼话蒙骗。

官兵抬着一个一人高的囚笼上来,囚笼里关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相貌清秀,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的手脚上都上着三指宽的铁箍,脖子也上着一个铁箍,铁箍上镶着铁链,铁链被固定在囚笼上,将他的身体拉直,半点不能动弹。

这么一个清秀瘦弱的少年,和众人心目中凶残如猛兽的魔族相差实在太大。

骂声低了下来,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对国师刚才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国师似乎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神色淡定,“大家别被他的外面迷惑,他被我们人类收养,结果他看上了自己的妹妹,杀死了养父,女干**了养母和妹妹,事后被村民发现,就把全村的人全部杀死。”

少年一言不发,但狠狠地瞪着国师的目光怨恨得象是要喷出火来。

此话一出,刚刚对少年表示怀疑的百姓又再激愤。

如故身边的一个男童拾了石头要向砸向台上少年。

如故抓住男童的手,阻止他的动作,扬声道:“既然全村的人都被杀死了,这件事,国师怎么知道的?”

百姓虽然好骗,但不表示百姓都是不辩是非的人。

如故的话出口,果然有人跟着发问。

国师向如故看来,看清她的容貌,稀少的眉毛拧起,眼里闪过一抹寒意,但那寒意只是一闪而过,仍是刚才的和蔼可亲,“当时老夫去寻访一位好友,路过那个村庄,正好看见他杀死最后一个人,本想将他抓捕。不料这厮狡猾,被他逃了,我们的人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才把他抓住。”

如故像是看不懂国师的脸色,接着道:“断案都要证据,国师说他杀了人,总要先立案,再有人证物证,把案子结了,再做处置。仅凭着国师一张嘴说他杀了人,就当众诛杀,似乎不合法。”

国师认得越皇的这个义女如故,但如故那些年来,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整天除了胡作非为,还是胡作非为,他打心眼里看不上如故。

刚才见如故搭话,以为她又抽了疯,胡乱搞事,有些不悦,但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她竟把法律给抬了出来,让他难堪,勃然大怒。

但在百姓面前,他得维护自己仁慈爱民的形象,不便当众和如故翻脸硬来,只得压下怒气,和声道:“我堂堂一个国师,这些年来,一直诚诚恳恳地协助越皇为百姓造福,难道还会造谣来陷害一个毛头小子?”

如故心里冷哼,祸害百姓吧,脸上却笑笑,道:“小女子也只是心里有些迷惑,想让国师解惑罢了。”

国师见如故问三问四,怕拖延了时间,让事情有变,暗暗着急,“那也是应该的,现在老夫把话也说明白了,姑娘还有没有问题?”

“既然国师问话,那小女子就多问几句。”如故顺着国师的话风,接着问道:“那村子里有多少人?”

国师怒到了极点,却只能强忍怒气应付,“那村子不算小,有百来十户人。”

村子越大,被杀的人也就越多,那么激起的民愤也就越大。

这话说出来,周围百姓立刻变了脸色。

如果说煽动无知的百姓,国师确实是有一套的,但这些话实在经不起推敲,如故戏笑,“我只听说过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却没想到民间也能一以敌百。一百来户人,那么最少也得三四百人,竟被他全杀光了,这得多厉害的人啊?”

除非把你全叠在一起,否则的话,就是大炮也不能一炮轰死几百人。

一个人同时杀掉几百人,笑话。

如故看了眼台上少年,那少年也向如故看来,满是恨意的眼里浮上一抹惊讶,他没想到,还有人会为他说话。

但那一抹惊讶很快变成不屑。

如故没正没经的一句话,让那些同情心泛滥的百姓即时抓住了重点,开始有人质疑国师的话。

“人类当然不行,但魔族的人却可以。”国师恶狠狠地瞪了如故一眼,接着道:“大家想想,一个魔族的人可以可怕到这程度,如果魔族的人大面积的进到我们人类的地方,那就会是我们人类的灾难。”

三顺见如故和国师正面冲突,暗暗着急,在如故身后不住地轻拉她的衣裳,如故只当不知,讽刺道:“国师不是越国的国师吗?几时成了人类与魔族斗争的代表了?”

“天下百姓有难,匹夫有则,老夫也不过尽自己的一点卑微之力。”国师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如故冷笑了一下,为了私欲罢了,指向被关在囚车里的少年,“这孩子跟我们没什么两样,你凭什么说他是魔族的人?”

国师抬高了下巴,一脸自信,“我今天带他来,就是让大家亲眼看着他现出魔形。”

魔族在世人心目中是无比强大可怕的,如果说一个人同时杀死数百人,众人不会相信,但如果说是一个魔族的人同时杀死数百人,他们就会相信,因为没有人真正见过魔族的人。

所以,就算如故磨破了嘴皮子,只要国师一口咬定这个人是魔族人,那么他们就不会相信这个少年无辜。

除非证明这少年不是魔族的人,而如故自己都没见过魔族人,也不知道魔族人是什么样子,自然没办法证明什么。

她明明知道国师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才捣鼓出这么一个斩魔大会,但她一时间却也没有好的对策来搅局,只能见步行步,看国师到底搞出什么妖蛾子。

少年被从囚笼里拖拽出来,绑在他手脚和脖子上的铁链与木桩上的铁链扣在了一起,他瘦弱的身体被悬空吊起。

一梅在如故耳边低声道:“国师身边有一个叫钱坤的人,擅长金针刺穴,这孩子一定被钱坤用金针刺穴,封了血脉,不能动弹。”

如故轻点了点头,除非真是有过人的力气,能挣断铁链,否则被那五条手腕粗的铁链绑住,就算再有能耐也使不出来。

看来这少年真有过人的本事,国师才会这样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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