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是我娘。”孩子做了‘错事’,做父母的自然是要教训的,如果母亲真要为难她,刚才就不会让三顺带人去救她,不会让她带少年回来。

少年眼里闪过一抹意外,“要不,你带我一起去,你娘要打要骂,让她打骂我就是。”

如故笑了,“你去了,她会把我骂的更凶。你快跟三顺她们去吧,我不能让我娘等久了。”

“你娘……真不会为难你?”少年犹豫。

“不会。”如故回答得爽爽快快,眼里是满满的信任,“我娘是明是非的人。”

少年这才放心地随三顺和一二三四去了。

寒香也随她们一起离开。

如故回头,见无颜在看她的手,她迷惑地抬起手,见指上沾着一点黑尘,顺手抓住无颜宽大的袖子,擦了擦手指,他的衣料光滑细柔,贴着肌肤,极是舒服,如故干脆把整个手也擦了擦,直到手上干净得一尘不染,才放开他的衣袖,朝着母亲寝宫的方向而去。

无颜看着自己被揉皱的衣袖,目瞪口呆,直到如故走远,才回神过来,‘哧’地一声气笑。

这女人实在可恶又可恨。

明王好打扮,爱干净是出了名的。

在门口等着明王和如故的女官看着无颜被弄脏弄皱的衣服,额头渗出冷汗。

按着明王的性格,被人弄脏了衣服,肯定是要回去换衣服的。

但皇上在等……

如果由着明王回去沐浴更衣,那皇上那儿怎么交差?

但要她们阻止明王回去换衣服,她们也不敢。

女官一颗心七上八下,急得快哭了。

无颜嫌弃地把衣袖丢开,可是衣袖再大,终究是连着衣身的,哪里丢得开,无颜深吸了口气,扭开脸,干脆眼不见为净,瞪了垂着头杵在身边的女官一眼,“怔着干嘛,还不带路。”

女官惊得猛抬起头,“带路?”

“皇上不是见我吗?”无颜脸垮了下来。

他这是要去见皇上,而不是回去换衣服?

女官又惊又喜,“是。”眼角不自觉得偷瞟向无颜的衣袖。

无颜皱眉,女官吓得脸一白,慌忙收回视线,低了头,跑到前头引路。

如故不知道,她刚才说的话,已经有人悄悄地去到越皇身边,把她的话一成不变地告诉了越皇。

越皇满腔的怒火,被她这一句话瞬间浇灭,眼底慢慢渗上水意,女儿这样胆大妄为,是因为相信她。

这是她在这世上,第一次依靠她这个娘。

越皇心里软软地塌了下去,别说如故今天是得罪了和她水火不融的国师,就是把天捅塌下来,她也要给她撑着。

她虽然只是母亲的傀儡,但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傀儡,这些年她暗中布置,也有了自己不小的暗势力。

虽然还不足以翻身,但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她唯一的女儿,又岂能由着国师打杀?

和国师的一仗早晚要打,如故今天的任性胡为,只是把她和国师之间的战争提前了一些罢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天让女儿来结束她的优柔寡断,让她放下顾忌,迈出争取自由的第一步。

越皇手抚如故送她的金钗,心里低道:“孩子,你是上天给娘的礼物。”

“皇上有什么打算?”自从三顺赶着来报了信,越皇知道如故招惹了国师,越皇除了叫若兰立刻带着她的令牌去救人以外,对这件事,没再提过一句。

若兰喜欢如故,见皇上这样,心里不安,试着探她口风,看能不能给如故传点信息,让她平安渡过这关。

“什么也不做。”越皇轻瞟了若兰一眼。

也不见若兰和如故有多少接触,如故那丫头怎么就把若兰的心给收去了?

若兰怔了,如故在国师手上强抢了人,国师在人前不便对如故怎么样,但私下绝不会放过如故,如果皇上不管的话,郡主凭她自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抵得住国师的报复。

正想再问,听见门外传外。

“明王和临安郡主到了。”

越皇坐直身子,把脸垮了下来,让自己看上去像正在生气。

若兰倒了杯茶,向如故递了个眼色。

如故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见着母亲,不敢像在外头一样狂妄,忙去接了若兰手中热茶,蹭到母亲跟前,“娘,喝茶。”

那声‘娘’直接把越皇的心给叫化了,不过越皇见如故只是奉茶,却不认错,又喜又忧。

喜她和自己一样任性,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但这样的性子,不够圆滑,一生当中,注定要吃很多苦头,她自己就是一个例子,为了那点原则,孤独地坐在这所谓的高位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人妻妾满堂,心里何等凄凉。

这样的日子,她一个人过就是够了,绝不让她的女儿再过这样的孤独无依的苦日子。

她早些年放在临安府里的那些个男儿,个个都是极好的人选,但他们和她都只是协约,她控制不了他们,特别是云末。

云末十二岁时被长清送到她身边,十二岁的云末竟助她摆脱国师的压迫,得到太上皇的认可,虽然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越皇,但终究是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可以慢慢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国师见她突然懂得用策略,自然会想到她身边有了谋士,想方设法地想要除去她身边的这个谋士,但他查遍了她身边的人,却独漏了云末,因为他根本不会想到,那所有让他招架不住的策略会出自一个只得十二岁的少年。

等国师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国师再不能在她眼皮底下动云末一根头发。

身为帝王是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势力强大到压过自己。

国师那些年太过张狂,大有压主取而代之的味道。

云末就借着这点,编了许多儿歌,让人教会各地孩童,让他们到处唱。

唱得多了,自然就传进了朝中各臣和太上皇的耳中。

朝中人心惶惶,而太上皇更是暗怒。

太上皇固然不舍得也杀不了国师,但这时候如果有人能打压一下国师,她当然会很高兴看见。

这时候,越皇跳了出来,用了一些很巧妙的办法暗杀了支撑国师暗中势力的支柱,再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

如果换成以前,太上皇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但这时候,太上皇却睁中眼闭只眼,甚至暗中还扶她一把,利用她来削弱国师的势力。

所以说她与国师斗,能得到最大好处的是太上皇。

她不过是收了点利息,获得了一些自由,不用再受国师的挟制。

但她很清楚,她这么做的底线是不触碰到太上皇的权限,如果她强大到可以与太上皇对抗,太上皇会毫不犹豫地打压她,甚至废掉她。

她明白这个道理,身为她的谋士的云末,更加清楚。

在云末谋士身份暴露的一天,就吸引了国师的所有仇恨,同时也引起了太上皇的注意。

如果太上皇要废了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云末。

所以在找到如故的时候,云末毅然请令前往北朝临安府。

明里是照看临安郡主,实际上是巧妙地避开,从她和国师的斗争中脱身而去。

识得进退的聪明人,任何人都会喜欢,他的做法自然得到了太上皇的赏识。

因为,他继续留在越皇的身边,太上皇怕云末助越皇夺了太上皇手中大权。

但如果杀了他,太上皇又怕他一死,国师再次强大到让她无法掌控。

朝中风云变幻快过眨间,云末远在北朝,绝对没办法再助越皇应对这些变化,所以不能造成威胁。

但如果国师的势力再次过快地发展,那么就可以把云末调回来,协助越皇对付国师。

云末是可以协调越皇和国师之间势力的剑。

所以,云末得活,不过得活在太上皇许可的地方。

不过要杀一个人,距离不是问题。

云末远离越国,虽然避开了太上皇的顾忌,却也脱离了越皇的保护范围。

国师必定派各路人马刺杀远在北朝的云末。

只可惜,他仍低估了云末。

云末在前往北朝之前,就在自己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垄断官运的水族,掌控天下商业的钱家,天下第一医的容瑾,还有不知来历,功夫却高得可怕的止烨,另外还有一股国师查不到的暗势力,这一切都可以保他不死。

国师的人在云末周围徘徊了数年,对他下手的人都死了,而他仍然活着。

云末活着,对太上皇有利,所以任国师和云末在北朝怎么斗,太上皇都睁只眼闭只眼。

如故的那些个侍郎虽然都是赤阳之身,可以保住如故的性命,但他们留在临安府却不是为了如故。

这样的关系,越皇自然不能指望他们能真心待如故。

所以,在越皇看来,他们虽然个个出众,却都不是如故的良人,包括云末。

越皇瞟了眼无颜,无颜就不同了。

如故现在虽然是北朝的临安郡主,但等自己成了真正的越皇,她终究是要回到越国,回到她的身边,她的皇位是要传给如故的。

无颜是越国的王爷,根在越国,如果他能和如故结成夫妻,真心对待如故的话,她也就不用担心如故走上自己的路子。

而无颜是未必知,即便是在谋略上略差过云末一点,只要他有心,朝中风吹草动有哪一样能瞒得过他?

这一点,却是云末不能相比的。

也正因为这样,他和云末斗了数年,也没能分出高下。

有无颜扶持如故,如故的位置能坐得稳稳的。

这次如故撞闯,拉了无颜下水,倒是把他们绑在一起的好机会。

看着女儿递到面前的茶,不接,冷着脸,“今天你可知错?”

如故扁了扁小嘴,“女儿没错。”

越皇猜到她会这么说,仍皱了皱眉。

如故厚着脸色笑道:“娘先喝口水,听女儿慢慢说。”

“亏你还笑得出来。”越皇接下茶杯,喝了一口,“你有什么说的?”

如故见母亲喝了茶,顺势跪坐到她脚边脚榻上,给她捶腿,“听三顺说,娘有腿寒,天冷,在这里坐得久了,还是该拿毯子盖一盖,膝盖无论如何不能再受寒。”

越皇僵住,眼慢慢地浮上泪意,慢慢抬手轻抚上如故的头。

她以前南征北战,冬天里也是在雨里雪里滚,自然也就落下了病根,她是帝王,虽然太医不断,但女儿的贴心话却是第一次听见。

十几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女儿的疼惜,整颗心都酥了。

有女儿的这片心,这些年忍受的孤独之苦也值得了。

“孩子啊,你可知道,这次的祸闯大了。”

如故老实点头,“女儿知道。但女儿也知道,百姓是帝王的根,数百条人命的命案,如果不是编出来的,娘不该不管,女儿也不能坐视不理。”

越皇轻抿了唇,她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帝王。

如故看看左右,屋里只有若兰和无颜,没有别人,放心道:“如果这件事是国师编排出来的,就说明国师在用不正当的手段迷惑百姓,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没有君王喜欢自己的百姓被他人蒙骗,女儿想娘也不会喜欢。不但母亲不会喜欢,就是太上皇也未必喜欢。”

国师是太上皇一手提拔的,国师在外头做的一切,都打着太上皇的幌子,太上皇到现在都紧抓着大权不放,可见是占有欲多强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背上蒙骗百姓的骂名。

“如果是真的呢?”这个问题,越皇当然早已经想到。

“一个人同时杀死数百人,不是笑话吗?”如故哼了一声,“如果真有数百条人命,更应该查明真相,找出真凶,为民伸冤。”

“如果那孩子真的是魔族的人呢?”

“女儿不信世上真有这么可怕的魔族人,可以一个人同时杀死数百人。”

越皇沉默下去,脑海里闪过一个惨绝人寰的画面。

她不知道魔族的人是不是都有人类所不能有的能力,但当年国师带人剿杀魔君,带去的数万人确实没有一个活下来。

国师再次请母亲联合北朝等国国君,一同出兵剿杀魔君。

那场战役,母亲派皇兄带兵,她督战。

她亲眼目睹了各国盟军的惨烈。

国师用了极卑劣的手段,利用魔群的妻儿逼迫魔君,才把魔君杀死。

那场战役魔君虽死,但也造成了人类对魔族人的恐惧。

正因为这样,国师才能一次又一次的,以除魔为借口,向母亲请兵,夺城杀人,达到他寻找灵兽的目的。

“娘是担心国师把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

“国师确实有这个能耐。”

如故笑了,“我们不是有未必知吗?”国师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越皇向无颜看去。

如果这件事,能让无颜出面搞定,自然比她和国师硬碰硬好。

在一边看戏的无颜望天,这女人果然是打着他的主意,装作没听见,不理。

如故脸一沉,起身把站在门边的无颜拽了过来,“这案子交给你了。”

“我又不是刑部的,不管案子。”无颜没指望如故放过他,但他又不是她的跑腿,不打算让她想使唤就使唤。

“你只要找到线索,查出真凶,怎么定案,自然不用你管。”

“我干嘛要揽这破事上身?”无颜把自己的袖子从如故手中拉出来,她刚才在他身上擦手,已经把他的衣袖弄得不成样子,再被她拽下去,更不用见人了。

“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吗?”

“未婚夫不是用来给人擦屁股的。”

“那是用来干嘛的?”如故反问。

“夫自然有为夫之道,比方说生儿育女……”

“如果你做我丈夫,只是这些,我院子里随便一个侍儿就可以,也用不着劳烦明王大人你了。”如故也拉下脸,没了好口气,“如果只是暖船捂被,我动动手指,就有一堆的人往我船上爬,要你干嘛?”

无颜望着如故那副无赖的样子,有些好笑,这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在她母亲面前也不避忌。

无颜的话说的粗鲁,而如故的话就更加露骨,越皇身为长者,是应该教训如故的,但她内心也认同如故的说法,如果只为了生儿育女,随便一个男人就可以,何必花这么多心思拉拢他明王。

手故意一歪,杯里的水湿了衣衫。

若兰忙道:“皇上进去换身衣裳吧,大冬天的省得受凉。”

越皇‘嗯’了一声,就扶了若兰起身,去了里间,留下如故和无颜,由着他们两小闹去。

这种时候,她选择回避,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无颜等越皇进去了,才睨视向如故,“凤儿,你这是打算毁婚吗?”

如故顺溜地‘嗯’了一声,“如果你无用,我自然不能答应这门婚事。”

“这可是皇婚。”皇婚几时由着她个人愿意不愿意。

“皇婚我不能拒绝,但可以不做这个郡主。”她不是临安郡主,这桩婚事,自然与她无关。

她要做一些事情,确实需要一个显贵的身份,但如果这个身份给她带不来想要的便利,反而约束于她,她宁肯不要这个身份。

“你是真天真,还是脑子有问题?”无颜低下头来,在她脸上乱看,“郡主是你愿当就当,不愿当就不当的?”

“天下事,还真只有愿意和不愿意两种,就算是被迫,不得己而为之,也是因为还有顾忌和想头,选择了‘愿意’。但如果对什么都无所谓,执意选择‘不愿意’,还有谁可以强迫得了?”

无颜嘴角的笑有一瞬的凝住,接着再次扬开,“不错,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对生死也无所谓的话,确实没有人可以强迫。但……郡主舍得死?”

如故看着无颜,嘴角化开笑容,“明王认为呢?”

已经死过三次的人,死对她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就像魔族少年所说,死是最容易,也最轻松不过的事,死了可以放下那些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的包袱。

她努力地活着是因为有没了的心愿,但纯粹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没有自由,做不了她自己想做的事,这样子的活法,对她而言,就没了意义。

她历尽千辛万苦地活着,不是为了给别人做棋子。

无颜凝视着面前如无波止水的眼,突然间有一种感觉,这个小女人和他一样,是为自己而活的人。

他们这样的人,会喜欢和利用他们拥有的一切,包括富贵和权利,但富贵权利只是他们手中的剑。

他们用这把剑为自己劈山开路,但如果这把剑不再锋利,成为负担,那么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这把剑丢弃。

无颜突然间觉得这桩婚约,比预想中会更有趣。

“无颜不是白给人做事,听人使唤的,除非你能付得起酬金。不然的话,无颜也不介意你不做郡主毁婚。”

“你想要什么?”如故没有自大到以为拿个婚约的名头,就能白使唤未必知。

“要你和我呈欢七日七夜,把那几个有趣的式做到足。”无颜的视线下移,在如故身上游走,“如何?”

“如果我答应了,这笔买卖你会很亏。”

“哦?”无颜的视线重游回如故脸上,轻扬了扬眉。

如故看着他无限妩媚,比娇花更艳的脸庞,干咳了一声,“我船上功夫不好,而且不是处……”

无颜直接喷笑出声,忽地欺身上前,把如故抵上她身后朱红柱子,“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些?”

以他明王的身份,再加上他的相貌,什么样的处要不到,什么样好功夫的女人弄不到手?

“不在意这些的话,那就是想占有我,然后显摆给某人看。”如故手撑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贴的太近,“那个人是云末吗?如果这样的话,你就更亏了,云末一点都不稀罕我,如果稀罕的话,早就和我滚到船上去了。”

这是母亲的寝宫,他也敢乱来,真是无法无天。

“我知道你这身子给了谁。”无颜半眯了眼,云末不稀罕的是以前的临安,所以才不碰她,但现在不同了。

如故沉默。

无颜拉开她抵在他肩膀的手,向她压了下去,身体与她紧紧相贴。

忽然听如故轻叹了口气,“我要活命啊。”

无颜停下进一步的动作,低头审视向她的脸。

如故神情淡漠,嘴角牵出一丝凄然笑意。

她近距离看着无颜,幽幽道:“朔月与赤阳的男人矫欢,可以让我活命,无论是和殇王还是和云末玉玄,只要是任意一个赤阳的人,都可以让我活命。这样靠和男人矫欢而活的身子,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无颜,你真的想要吗?”

她需要阳气过活,不是秘密。

不知是不是被她无奈的话音感染,无颜心头突然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变得困难。

无颜眼里的邪火慢慢敛去,退开一步,帮如故理好,被他弄乱的衣襟,“案子,我会去查,酬金,我以后来讨。”

“好。”如故应得爽快。

那声干干脆脆的‘好’让无颜像咬了一口苹果后,发现苹果上剩了半条虫。

这种感觉很不好。

撇开脸笑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心头舒服些,重看向如故一脸天真的笑颜,越发的无语,手中扇子柄轻拍如故的脸,“我们的游戏,才刚开始。”

如故立马收了笑,装出哭相,“小女子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明王大人弄死小女子,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求明王大人高抬贵手,不要太过为难小女子。”

无颜失笑,“你就装吧。”

如故嘻嘻一笑,“如故先谢了。”

无颜瞧着她,有些无奈,真不知云末平时是怎么应付她的。

这时若兰出来传话,说皇上身体有些不适,让他们自己回去。

如故急着回去看救回来的魔族少年,既然无颜答应查这案子,也就不能再耽搁下去,免得时间长了,更难找线索。

两人出了越皇寝宫,就自走各的。

少年被三顺安排在如故隔壁的厢房。

如故回来时,云末正起身准备离开,见如故也不回屋,径直朝这边来了,就站在一边等着。

如故见少年已经睡着,但呼吸均匀,略放了心,向云末开门见山地问道:“他怎么样?”

“我已经给他解去被封的血脉,但他曾受了很重的伤,国师只让人给他治外表的伤,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实际上五脏俱损,破碎不堪,就算治好了,也是个废人,除非用一些特殊的丹药救治,或许可以根治。”

从少年狂傲的性格来看,绝不可能是乖乖地束手就擒的人,在被捕捉的过程中,定会抵死相拼,受伤也就再所难免。

国师想让他当众现出身上图纹,所以才会让人给他治外表的伤,至于内脏,他们就不可能给他治了,毕竟他成为废人,才更容易控制。

“特殊的丹药,你的意思是说,只有容瑾能治?”如故真恨不得自己的炼丹术一步登天,可惜她那半吊子炼丹术,关键的时候就派不上用场。

云末轻点了点头,“他的伤势已经恶化,脾和肺撑不了多久了就会坏死,一旦坏死,神仙也救不了,哪怕容瑾赶来也无济于事。”

如故慢慢抿紧了唇。

他见少年脸色不对,猜到他身上另外有伤,但见他说话中气蛮足,真没想到他竟有这样重的伤。

容瑾留在石海村照料止烨的伤势,她不能为了救少年,让容瑾丢下重伤的止烨。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末摇头,“郡主的意思,这个人,你一定要救?”

“是。”如故把人带了回来,不可能再把他推出去。

“如果郡主真要救,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送他去与容瑾会和。”

如故轻咬了唇,眉头微微拧起。

少年案子在身,她仗着母亲在,才强行压下,争取时间让无颜查案。

但这不表示少年现在无罪,可以任她送走。

国师虎视眈眈,少年前脚离开别苑,国师后脚就能把他抓去,她也就白得罪国师一场了。

这件事,她得好好想想。

云末站了一会儿,见如故独自沉思,向她微微一欠身,转身离去。

如故走到榻边,见少年正睁着眼看她,目光炯炯,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你听见了?”

少年点头,“就这么死了,我虽然会不甘心,却不会害怕。如故,如果我的伤让你为难,你可以放手。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介意。”

如故笑了,还真是一个硬骨头的孩子,拉过榻头六角凳坐下,“你真是魔族的人?”

“是。”少年看着眼前少女,眼里没有半点掩藏,“你救了我,我不想骗你。”

“国师说的那个村子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故关心是不是真的有一村的人被人屠杀。

“那村子叫马蛋村,我路过马蛋村,向村口的一对老夫妇讨了碗水喝,他们见天色己晚,而我又累又饿,就留我住一宿,并给了我饭菜吃,他们是好人。”少年说到这里,眼里燃起怒火。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在那里长大,只是住了一晚?”

“是,我入村前就觉得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我本没在意。但那晚,心里莫名的不安,我不愿给那对老夫妇带来麻烦,到了半夜,就提前告辞离开。没走多远,就见村里突然间灯火通明,而且很吵,像有人在哭在惨叫。我返了回去,却见一些人正在向村民问话,村民只要摇头,就被当场砍杀,留我住宿的老夫妇也被他们杀了。”

“那然后呢?”如故眉头微蹙。

“我看不下去,跳出去夺了把刀,杀了他们的头头。他们见了我,立刻布网来抓我,同时下令把剩下的村民全部杀死,一个不留。我杀了他们一百来人,但他们人太多,我没能救下一个村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所有村民杀光,再拼下去,也只是白白送死,于是我想先离开,过后再找他们为村民报仇。但他们的人就像影子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我后来中了他们的埋伏,受了重伤,最终被他们抓住,封了我的血脉,把我送来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马蛋村的村民全是国师的人所杀?”

“是,他们虽然不是被我所杀,却因我而死。”是他做的事,他不会否认,但他们杀了数百村民,却强加在他身上,换成别人,他懒于辩白,但如故问话,他会实话实说。

如故对他的话,没有怀疑。

国师为了捕捉灵兽,可以发动战争,胜利后屠城寻找灵兽,杀一村子几百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少年之前就被国师的人盯上,跟踪他的人见他在马蛋村住下,就立刻通知国师,国师即刻派大队人马前来捕捉少年。

结果扑了个空,就逼迫村民说出少年的下落。

村民并不知道少年的去向,按理这事也就到此为止。

偏偏国师杀伐成性,又极度残忍,竟用那样残忍的手段逼迫村民,引诱少年回头。

少年果然不忍看村民惨遭屠杀,返了回来。

他们屠城有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和仇恨做借口,但在自己国界内屠杀无辜百姓,就会引起民愤,造成内乱。

虽然每一个君王都手上满是血腥,但他们除非想灭国,否则的话,绝不敢公然屠杀自己的百姓。

太上皇已经一把年纪,虽然握着大权不放,但威信仍在不断减弱,民愤大了,联手起来反抗她,她就算强行压下,仍会大伤元气。

如果这时候,再有人乘机夺她手中大权,那么她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因此,太上皇绝不会允许,在自己的国界内有公然屠民的事情发生。

所以国师才会下令杀死所有村民灭口,并把几百口人命,全赖在少年身上,并以此来做章,煽动百姓,达到他真正的目的。

真正的目的……

如故心脏猛地一阵抽紧,手指尖抚向少年脸侧还没完全退去的图纹。

“你这个是怎么来的?”

“你是说我身上魔纹?”少年斜过眼,看了看如故在他脸庞上轻轻划动的纤纤手指。

如故轻点了点头,原来这是魔纹。

“我们的族人生来就有,是不是吓到你了?”

如故咬了唇,轻摇了摇头,“为什么之前看不见,钱坤对你施刑,却现出来了?”

“我们长老说,人类没有这个,我这模样出来,会吓到你们,所以让我隐去魔纹。那厮的手段太过狠毒,竟让我失控,魔纹也就现出来了。”

“你们族人都有?”

“是。”

“都长得一样?”

“自然不同,不过却也类似,一眼就能认出。”

“怎么样可以隐去?”

少年苦笑,“我被那牲口逼出魔纹,如果不是伤重控制不了魔丹,随时可以隐去。”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受伤,这纹可以随心所欲的浮现和隐去?”

“是的。”少年审视着如故的眼,“你以前,是不是见过这样的魔纹。”

“是。”他对她真诚,如故也不瞒他,“国师对你当众施刑,应该是想引诱和你身上一样有魔纹的那个人出来。”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如故起身离开,殇王神出鬼没,她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

少年沉默,直到如故走到了门口,才重新开口,“如故。”

如故转身。

少年翻身坐起,直视着如故,“如果我死了,而你有机会再见到那人,劳烦你帮我带句话。”

“什么话?”

“跟他说,我金竹是为了找他而来,没能见着他,很遗憾。不过,他还活着,金竹很欣慰,我们的族人也会很高兴。如果有一天,他能回到魔界,所有族人都会奉他为君。”

“你叫金竹?”

“是。”

“你的名字,我记下了,不过这些话,你留着自己告诉他。”

“可万一我死了,这些话,他不会再知道,我也算是白出来了这一趟。”

“你不会死。”如故转身,不再停留地离开。

金竹伤重,不能再耽搁下去。

如故在移宫最不起眼的偏院里找到云末。

云末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

书页打开,扣在脸上,遮住刺眼的阳光,是平时在他身上难得看见的闲懒模样。

如故上前,一把拿下他脸上书册,刺眼的光线让他不适应地微蹙了眉,眯眼向她看来,见她一脸严肃,却没起身的意思。

“郡主这是怎么了?”

如故瞪着他,恨不得拿钱坤的针也往他头上扎一扎,“怎么可以把金竹送到容瑾那里,又不惊动国师?”

她带走了金竹,国师虽然不敢公然在母亲和明王的手上抢人,但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绝不可能让她把金竹送走。

“云末脑子虽然不笨,人脉却差了些,帮不了郡主。”云末从如故手中拿过书册,仍盖回脸上,继续晒太阳睡觉。

如故推了推他,“你刚才还说送他走。”

云末把脸上书册往下拉些,露出眉眼,向她看去,“云末说的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活命,但并没说我可以把他弄出去。”

如故怔了一下,看着他那张清峻秀美的面庞,恨得磨牙,“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云末道:“郡主就要嫁明王了,云末恭喜都还来不及,怎么敢气郡主?”

“你不是说他还有近两年孝期吗?”如故脑门子开始痛,他心里果然还是在意这件事的,这时候跟她怄气,不是乘心给她添堵?

云末笑了一下,不否认,把书册推上去仍遮了脸,不再说话。

“你以为我愿意我的婚事任人摆布?你以为我愿意成为皇家的棋子?”如故忍了又忍,最终没能忍下胸口里憋着的闷气,“你不是越国第一谋士吗?如果这事让你心里不舒服,你到是给我出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让我脱身出去。”

云末不动。

如故气不过,一把抢了他脸上的书册,摔在一边,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后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悻悻道:“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但……”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刚才给……他叫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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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师不是真正的boss国师,真正有boss可不是这个小儿科程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