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打算如何处置那姓吴的老头儿?”酒过三巡,张剑飞问道。我正端着酒杯把玩,听他问起,便回答道:“按我朝律法,满门抄斩。”张剑飞还没有说话,旁边正在夹菜的玉儿放下了筷子,说道:“王爷,我觉得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吴世奇和他的党羽是该杀。但是他的家人就没必要了吧,再说。。。”

“玉儿。”我绷着脸叫了一声,玉儿看了看我,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女人就是女人,心肠都是豆腐做的,这种妇人之仁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助长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嚣张气焰。现如今国难当头,若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内部环境,朝庭根本不能全力对付外敌。而吏治关系到一个国家内部的安定,地方官员是朝庭和百姓之间的一座桥梁,如果这座桥断了,那百姓就和朝庭站到了对立面。

张剑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见他这般模样,想必是有话要说,便笑道:“张兄有话不妨直言,怎么今天也学会拐弯抹角起来?”张剑飞也笑了笑,抹抹嘴角的油迹,说道:“在下只一介草莽,这些国家大事什么的不太懂。不过,恕我直言,当今天下,像吴世奇这样的官儿只怕不在少数,王爷您杀得了他一个,难道你能把全天下的赃官都杀尽了?”

“张兄此言差矣,不错,现在各地的吏治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难道朝庭就因为贪官太多,就不采取任何行动吗?我今天杀了吴世奇,对我朝的吏治的整顿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这件事的意义却在于给天下之人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朝庭不会对贪官污吏坐视不理。换句话说,也就是杀鸡给猴看。让地方大员们知道,朝庭不是鞭长莫及。”

张剑飞闻言沉吟半晌,最后端起了酒杯:“来,王爷,我敬你一杯。反正你说的话总有你的道理。我预祝你能成功。”我没有与他碰杯,而是笑着问道:“张兄不是常说,对这些政事从来不关心的吗?怎么突然希望我成功起来?”

“哦,哈哈,一来,承蒙王爷抬爱,把张某一介武夫当作朋友,能与我推心置腹说出这些话,我实在有些感动。二来,我向来以侠义自居,要知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天下百姓都要过上好ri子,也是我们这些侠义道中人所企盼的。而王爷您,让我看到了这种希望,说句犯忌的话,要是将来您当了皇帝,那可就太好了。”

我淡然一笑:“张兄,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张剑飞毫不介意的说道:“在下不才,若是两丈之内有人,我还是能察觉得出来的。更不用说王爷您了。”

“哎,本王那点微末之技哪敢在张兄面前献丑。”我摇摇头说道。

“王爷那ri击杀强盗之时所用的步法,放眼武林中,只怕没有几个躲得过。光凭这一点,已经可以独步武林。那王爷拳脚兵器上的功夫只怕更是了得。”张剑飞笑道。他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我瞒得了别人,肯定瞒不了他,再假装下去,倒显得我没有诚意了。我笑了笑,没有否认。

当天晚上,我们一行人住进了太守衙门。忙了一整天,大家都早早入睡了。这天晚上,我作了个梦,梦里的人竟然是紫依那丫头。算一算,离开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姐姐她们可好。还有紫依,这小妮子本来想跟我一起出来的,只是可惜她是个宫女,我不可能带她出京。其实这丫头真的不错,人漂亮,心又细,服侍我也很尽心。要是把她带出来,路途上也不至于如此的寂寞。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赵无极便在门外报道,西南道行军大总管范征在堂外等候召见。我叫他在堂外等候,我洗漱完毕就出来。范征这人倒是挺实在,一大早就来请安。不过我不会傻到认为他是为了表示对我的尊敬。他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玉儿。或者说是因为梁汉儒的关系。我和玉儿早就定下婚约,这是朝野尽知的事情。这范征既是梁汉儒的门生,对他的未来女婿,自然要殷勤一些。

洗漱完毕之后,自有下人送上早餐,用过餐之后,我来到大堂,范征已经等候多时。他见我出来,刚要行礼,我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我看了看,没见张剑飞的踪影,问赵无极,却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人什么都好,可就是好酒贪杯,多半又出去喝酒了。这样也好,今天要处理的事,他在场也不太方便。

“好了,叫诸位大人们进来吧。”我说道。范征起身道:“回王爷,他们早已经在衙外等候召见。”这些官员好像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一个个面露疲惫之sè。一进来就全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也难怪,今天将决定他们后半生的命运,换作任何人,只怕都睡不安稳。

“行了,各位大人都起来说话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一些。众官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喘。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越生气,他们都是进士出身,朝廷钦点的官员,派到地方来,是让他们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看看这些饱读圣贤书的人都干了些什么,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利用皇上赋予的权利谋取私利,读书人追求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们统统抛到了脑后。一心想着怎么弄银子,怎么找女人。朝廷养了这么一群蛀虫,我真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斩首!

“昨天的事你们都看到了,吴世奇以下犯上,图谋不轨,本王决不会姑息养jiān。至于你们。。。”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恐怕下面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给自己一条活路了。”众官没有一个人说话。或许他们正在心里盘算着我要他们作什么。我知道,他们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对他们晓以厉害,他们是不会老实交代的。将那本账册拿了出来,扔下了堂去。“这本账册,在你们将功赎罪之后,可以拿回去自行处理,本王只当没有看见。”

“王爷尽管吩咐,卑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小胡子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其他的人一见,纷纷表示愿意将功赎罪。看来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一旦没有了顾虑,他们都积极了。

“很好,你们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吴世奇罪恶滔天,人神共愤,光是他昨天的罪行已经够他死上十次了。不过,本王不愿光凭这件事就杀了他,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听说襄州太守目无法纪,张扬跋扈,相信他的罪行磬竹难书。你们都是他的同僚,对他犯下的事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王爷英明,吴世奇上任以来,犯下的罪行何止百件!前年襄州发生瘟疫,朝廷拨下专款用于救治百姓。这件事本来是由卑职负责,谁知道吴世奇竟然私自从中扣下白银一万五千两。卑职因为职责所在,曾经前去询问,却被他赶出门外。”小胡子忿忿不平的说道,看他那样子好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童,恐怕那一万五千两白银你也分了一份吧。凡事只要有带头之人,后面的也就跟着来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落下自己。整整两个时辰,众人揭发出来的罪行让我也胆战心惊。从他们的供词来计算,吴世奇所贪污的银两至少有数十万两之多,这还只是小菜。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吴世奇垂涎一个下属官员夫人的美sè,竟然几次三番借故前往下属家中,对那位夫人百般**,甚至让人家珠胎暗结。这还算是人么?这简直就是畜生,简直就是禽兽!这样的人居然能在襄州担任太守达八年之久,二哥啊二哥,你都提拔了些什么东西!

“行了!”我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因为用力过大,桌子被我一掌击得粉碎。吓得官员们全都扑通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出声。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心绪,走下堂去。看着这一个个贪生怕死的奴才,我真是有气也没处发。要说把他们全杀了,那是不可能的。几乎襄州所有的官员都在这儿了,杀了他们,襄州谁来管理?

“你,站起来回话。”走到小胡子身边时,我冷冷的叫道。小胡子慢慢的站了起来,两只手不停的颤抖,他拼命想把手藏进袖子去,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担任什么职务,官阶几品?”

“回王爷的话,卑职陈为民,现为襄州司马,正六品。”小胡子紧张的回答道。既为司马,那就是太守的佐官了。讽刺的是,他居然叫陈为民,要是我朝的官员都像他这般“为民”,那我东唐就真的没治了。

“你们所有人,把刚才说的话写成供词,画上押。既不能夸大,也不能隐瞒,如若不然,就与吴世奇一同问罪!”我大声命令,随即,又对陈为民说道:“这件事由你负责,在吏部任命新太守之前,由你暂代太守之职。”

“谢王爷,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回到房间,我心里始终觉得堵得慌。好像压着一块千斤大石,使我喘不过气来。仅是襄州一地,问题就如此严重,那放眼全国,只怕已经是千疮百孔了。以前在宫里,只是听说地方上的吏治有问题,那个时候,我还天真的认为,最多不过是一少部分官员贪赃枉法,成不了大气候。现在看来,是我太乐观了。我真不敢想象,要是再如此发展下去,那将是怎样一个局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朝政必须要大力整顿。祖宗创业艰难,几代先王励jing图治,才开创了东唐皇朝今天的基业,如此毁在我们这一代手里,他ri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我李漠然虽然势单力孤,但身为皇族一员,明知不可为也不得不为之。就算冒再大的风险,哪怕是因此祸及自身,我也在所不惜。

“王爷,我可以进来吗?”玉儿在房外敲门。这丫头是怎么了?以前都是横冲直闯,就算是景泰宫,也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天吃错药了?

“进来吧。”我说道。玉儿推开门,轻轻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问道:“怎么了?还在为我的话生气吗?”

“为你的话生气?哦,不是。我象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待一个关心自己的女人,男人还是温柔一些比较好。尽管她有的时候会唠叨个没完,但她的出发点是为你好。看见我笑,玉儿好像放心了些,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不过,玉儿,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这次从蜀都回去,大概就是我们大婚的ri子,你即将成为我的王妃,为人处事都必须要谨慎,言谈举止一定要得体。像昨天那些话,以后千万不要乱讲。你是一个女人,女人就应该尽女人的本分,不要过问男人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怕别人以为我嗜杀。可有的人不会这样认为,自古以为,历朝历代最忌妇人干政,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希望你能明白。”这恐怕是我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对玉儿讲话。

玉儿似乎有些茫然,不能完全听懂我的话,她或许在纳闷,仅仅是为我好才说了那几句话,有这么严重么?可她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漠然,我记住了。”

“王爷,诸位大人的的证词已经整理好。”赵无极在门外说道。我站起身来,手搭在玉儿肩上紧了紧,走出房去。现在跟这丫头说这些,会不会让她有压力?

来到大堂上,刚才被我一掌击碎的文案已经换了一张新的,陈为民整理的证词已经端端正正的放在桌面上。我拿起来仔细翻阅了一遍,众位官员都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详细写了下来,还画上了押。这本供词,足以让吴世奇死上一百次。

“好!传本王令,明ri午时,将吴世奇全家老小,在刑场斩首示众,以敬效攸!本王将亲自监斩!”

“王爷英明!”众官齐声附和。

整个襄州城沸腾了,据张剑飞回来讲,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城中百姓奔走相告,欢欣鼓舞,都说吴世奇罪恶滔天,死有余辜。百姓中竟然有人焚香礼拜,更有甚者,部分店铺居然歇业一天,准备明天午时到刑场亲眼见证吴世奇被斩首。由此可见,吴民奇在襄州有多大的民怨。

“看来王爷此举深得民心,百姓们都在说,皇上派来了一位贤王,真是万民之福啊。”张剑飞笑道。

我叹了口气:“天下是我李家的,更是全天下百姓的,本王时刻都记着前圣朝太宗皇帝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纵观历朝历代,若失民心,便失天下。万不可忽视民众的力量,他们才是国之基石。”张剑飞听了这句话之后,以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认识他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过。

“张兄,怎么了?本王的话有什么不对吗?”我问道。

张剑飞摇了摇头,叹道:“我在想,如果将来王爷您当了皇帝,肯定会成为一名中兴东唐的圣君。”

“哈哈。。。张兄过奖了,本王何德何能,敢作此妄想。本王别无他求,惟愿死后仍能以‘忠武’为谥号,余愿足矣。”

张剑飞闻言一笑,点了点头。这时,我倒想起那吴世奇来,只怕他现在都还在牢里幻想着他是平阳王的人,我不敢动他。他却万万想不到,我和二哥之间的争斗根本是不可避免,迟早要爆发的。突然,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吴世奇身陷牢狱,全家老小虽然已经被缉拿,可那ri他寿宴之地,不是还有一个女人吗?这个女人可能是他在外面养的,如今他东窗事发,全城百姓都知道他会在明天被斩首示众,那他的情人肯定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吴世奇此等角sè,必定会作好最坏的打算,来衙门之前就留下了后招。他一定会向平阳王求救。虽说等他们把信送达京城,吴世奇早已经身首异处,但被二哥占着先机,于我不利。哎,我怎么把这件事给疏忽了。

“赵无极,周无忌!”

“卑职在!”两个人同进走进门来。

“你二人速去那ri吴世奇寿宴之地,一旦发现行迹可疑,往京城方向去的人,立即阻拦。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赵,周二人闻言脸sè一变,想来也猜到了我的用意,没有多言,转身就向外走去。

“王爷,我也去走一趟吧,或许也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守。”张剑飞说道。

“既如此,有劳张兄了。”我拱手说道。张杯飞挥了挥手,笑道:“不是说把我当朋友么,朋友之间有必要言谢吗?”说完,不等我的回答,径直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