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瞳被张伟男和章锐带回家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泪瞳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闹过脾气,黄凡梅直觉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便一个电话把陆瑢止叫了来。还在满大街找人的陆瑢止一听说泪瞳回家了,忙不迭的挂了电话往她家里赶。

夜色已逐渐浓重,找了泪瞳一整天的陆瑢止连口水都没喝,干裂着嘴唇心急如焚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便连声问:“她人呢?她在哪儿?”

黄凡梅指了指泪瞳紧闭的房间门,说:“她现在谁都不见,你先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陆瑢止见她已经安全回到家,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得以安稳。他搬了把椅子坐下来,看了看家里目光灼灼的三个人,看来,他们是想从他口中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思索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想出泪瞳突如其来的转变究竟是为什么。

作为家长的黄凡梅率先问道:“今儿不是去你家见父母吗?这丫头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或是做错什么事被你父母批评了?没事儿,你就直说,我能承受住打击的

。”她早就知道高干家庭什么的不是那么好嫁的,只是她丫头执拗地只喜欢陆瑢止一个人,她这个做妈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陆瑢止摇摇头:“没有,她和我家人相处得很融洽,只不过……”他倏地想到,泪瞳的反常举动,好像就是从李淑琴进门之后开始的。

“只不过什么?快说,你想急死我呢?”

“她见到我父亲续弦娶的妻子之后,就开始有点不对劲。”直到现在,他依然不能称呼她一声阿姨或是继母。他心里的芥蒂,恐怕此生都不能消除了。usw7。

黄凡梅脑子一转问:“那就是你继母?难道你继母不喜欢咱家丫头?”

陆瑢止再一次给予否定,“她们没有说话,只是两个人见到之后,泪瞳就有些反常。”

黄凡梅心里咯噔一下,试探姓的问:“你,你继母是谁?”

“李淑琴。”

极不愿意说起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从陆瑢止口中说出来。

黄凡梅却顿時仿若石化了一般呆滞一动也不动,只是嘴里嗫嚅着:“李……淑……琴……”她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片刻后整个人如同垮了似的向沙发后靠去。一直沉默着的张伟男和章锐纷纷过去紧张地问:“妈,您没事儿?”

好半晌,黄凡梅才兀自摇头,再摇头,长长的叹息一声后道:“真是冤孽啊?”

能儿到个。她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疑惑了。

难道,她知道泪瞳今天的反常举动是为了什么?

而心里一直有小小疑惑的陆瑢止,看到黄凡梅此刻的反应,似乎确定了什么事情。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妈,难道她是……”

黄凡梅看着他期盼的目光,垂着眼敛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陆瑢止这才明白泪瞳为什么见到李淑琴后就像丢了魂一般

。原来,她竟是她的亲生母亲,是抛弃她多年的亲生母亲?一贯挺拔如松柏的陆瑢止,身子蓦然间也垮了下来,目光空洞而又迷茫,仿若灵魂出窍般不由自控。

张伟男和章锐在一旁干着急,“妈,究竟什么事?”

陆瑢止也不解地问:“妈,您为什么会知道李淑琴这个人?难道您和她认识?”

黄凡梅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恢复过来,在他们三个急切期盼的注视下,她才把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一咕脑儿的说出来。

当年,泪瞳刚到张家没多久,黄凡梅的店面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说她奇怪,是因为她啥也不吃,只是等所有客人吃完离开之后,她才打听的问黄凡梅她是不是收养了一个闺女。当時黄凡梅收养泪瞳是附近邻居都知道的事,黄凡梅也就没太在意,一边干着活一边应了一声。

没想到女人却从兜里拿出一沓钱来放在桌上,说:“请好好照顾她,以后,我每个月都会送钱过来。”

黄凡梅一见她这举动自知不对劲,便问:“你是谁?”

李淑琴好像生怕别人会瞧见似的转身要走,黄凡梅却迅疾的一把拦在她面前,“你要是不说,就把这钱拿回去?”她收养泪瞳,并不是希望从谁那里得到钱,而是她打心眼儿里喜欢着泪瞳。李淑琴见她如此强势,犹豫片刻,说:“我叫李淑琴,是泪瞳以前的邻居,这丫头怪可怜的,我只是想帮帮她……”

黄凡梅可是阅人无数的,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在说谎,便直截了当的说:“既然你把我当傻子,那就拿着你的钱走,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她说着就把钱塞进李淑琴怀里。李淑琴顿時双目泛红的眼里噙着泪水,黄凡梅心里一动,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你是那丫头的妈?”

李淑琴见被她识穿,泪水便夺眶而出。

黄凡梅却郁闷了,既然她是泪瞳的妈,又知道泪瞳被她收养着,为什么要每个月送钱过来而不把泪瞳带回去?难道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但又不对啊,她拿来的钱够她们一家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黄凡梅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不要泪瞳?

泪瞳虽然只有十岁,可是却异常的懂事乖巧,这么讨喜的一个孩子,这李淑琴为什么不要她?

黄凡梅一想就来气,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一丝愠怒,“你说每个月送钱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打算把泪瞳带回去?或者,她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李淑琴泪眼婆娑的摇头,“不是不是,她不是私生女

。只不过,我有我的苦衷,我现在不能认她,也不能把她带在身边……”

“那么,你什么時候能认她?”究竟有什么样的苦衷会让一个母亲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认?在黄凡梅看来,任何理由都不能让母亲抛弃自己的孩子,况且她还不是穷得要去大街上要饭。

李淑琴抬眼看着,踌躇良久,只憋出一个字来:“我……”

她的犹豫让黄凡梅悖然大怒,“难道你根本就没打算认回她?”

李淑琴垂下眼敛,默认算是回答。

黄凡梅立即就翻了脸,“既然你不想认她这个女儿,成,反正从留下她的那一天我就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了。不过你以后就别再来了,你的钱咱也不稀罕,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咱家还能养活咱闺女。像你这种女儿我也见过不少,肯定是自己攀上什么高枝了又不想让对方知道你生过孩子。行,你去过你的有钱人生活,咱家闺女,不劳你费半点心。以后要是再让我见到你,就别怪我告诉泪瞳她有个什么样的妈?”

抽泣着的李淑琴蓦地一怔,眼泪就像泄闸的洪水倾泄而下。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掩面痛哭着跑开了……

黄凡梅看着她穿着异常好看的丝绒碎花外套的身影愈来愈远,不免长长的叹息一声,心里对泪瞳的疼惜又增添了几分。既然她的亲生母亲不愿意疼惜她,没关系,她这个半路妈妈自会疼她呵护她,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来疼爱。

而从那以后,李淑琴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么多年过去,黄凡梅都几乎忘了这个人,也忘了她曾出现过的事情。可是今天,泪瞳居然在陆瑢止家里看到了她妈妈,而且还一眼认了出来,她所有的反常举动,也就不难解释了

。而当知道李淑琴是陆瑢止的继母時,黄凡梅更是认定了她当年的判断,看来,李淑琴真的是为自己找了个好归宿,而为了不让陆军长知道她有过孩子的事,她毅然抛弃了泪瞳。

听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章锐惊愕地问:“这么说,陆中校的继母真的是泪瞳的妈妈?”

黄凡梅点了点头。

蓦地,却只听见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

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泪瞳站在房间门口大喊一声:“我没这样的妈?”

说完,门一摔又紧紧的关上。

所有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只听得屋子里她刚才的话音缭绕。

看来,黄凡梅刚才的所有叙述泪瞳都一字不落的听了去。其实,都到这个份上了,黄凡梅也没打算瞒着她。这么多年她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对是错。如今,也是時候让她知道了。

……

夜深人静,時针已经指向十二点。

可是这个夜晚,却是个不眠之夜。屋子里虽然静悄悄的,但各个房间均是灯火通亮。黄凡梅坐在**直发愣。张伟男躺在**看着天花板睁着双眼完全没有睡意,章锐在他房间打着地铺翻来覆去。陆瑢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時的看向泪瞳紧闭的房间门,他知道,这个時刻她是不愿意见他的。可他就想这么静静的守护着她,哪怕隔着墙隔着门,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与委屈。

虽然就连他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李淑琴,泪瞳又该如何面对他父亲。但无论如何,他和她已经是夫妻。从他们登记注册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要甘苦与共的。如今这样艰难的時刻,他更是要守护着她。

他去厨房,拿出面条,又从冰箱里找出青菜和鸡蛋,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开始煮面条。十多分钟后,他端着一碗覆着翠绿的青菜和煎蛋的热气腾腾的面条来到她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说:“老婆,你一天没吃东西饿了,我给你煮了碗面条。我放在门口的地上,你要是还不想见任何人,只要把门打开一点缝隙就能把面端进去。我在外面沙发上,你吃了面条早点休息,不要和自己身子过不去,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