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

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一道单薄纤瘦的身影穿着素色的裙衫,坐在村屋在的一张藤椅上。

黑发长到耳际,虽短,却透着利落干净。

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睑,目光无神的看着脚下的泥土发呆。

孤单的身影,显得几分寂静。

“东方。”

随着一声温润的轻呼,一道伟岸的身影在她身旁的那张藤椅上入座,安静的身影也因着这句呼唤而缓缓地转身。

“你不该总是往外走。”男人责备着,但低沉的嗓音听起来依然温温和和,教人很安心。

他将手里的一个瓷碗搁在一旁的圆桌上,很顺手地为她捻好垂在额前的几许不听话的碎发。

被唤作“东方”的女人因为他的触碰而略微的一颤,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便镇定下来。

半年来,这双宽大的手掌一直都陪伴着她,一点一点的安抚着她恐惧而慌乱的心。

直到此刻,她虽然还是很抵触陌生人,但却已经习惯了他的呵护。

“今天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累?”男人低头,认真的端详着她的面容。

她轻轻地摇摇头,依然是沉默以对。

得到答案,男人才欣慰的勾起唇角,“你身体虚,该多呆在屋里休息,别总是往外跑。”说着,将披在她肩头的披肩微微的拢了拢。

虽然时值夏令,但他依然小心翼翼,生怕虚弱的她一不小心就卧病在床。

“嗯。”东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很乖巧的应了一声。

然,也就是这一声,令他身旁的男人大感意外。

“你可终于有反应了。”他笑着,有着超乎寻常的满足,“唔,我算算,你呀又是两天没说话了。”

她总是安静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拒绝与任何人的交谈。

东方微微的扯了扯嘴角,算是对他这句“抱怨”的回答,但那抹轻笑很飘,如果对她不熟悉,根本就不觉得这是她的笑容。

“来,喝汤吧。”他转过身,将搁在桌上的瓷碗拿了过来,先用汤匙从里面舀了一汤匙的鱼汤,然后送到她的嘴边。

而她,似乎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照顾,张开嘴,任着他将鱼汤送入她的嘴边。

杰西,一个在她生命到达绝望边缘时,将她从地狱拉回来的男人。

如果说,她没有遇到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坚持下去。

沉默,一如既往的在两人之间蔓延,但是因为习惯,他们早就不觉得这份沉默会有尴尬产生。

他一口一口的喂着她,而她,也顺从的一口口的喝下。

离他们不远的村屋边,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立在不显眼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泛着蓝光的瞳仁微微的紧缩,对那一幕有着错综复杂的情绪。

他多么想走上前,接过那个男人手中的瓷碗,自己亲手喂她。

可是,他不能。

双拳紧握在身侧,他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冲动的靠近。

“赫连,你真不过去吗?”

他的身旁,一直都沉默着的肖恩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他。

慕小姐的身份证护照全都落在行李箱里,让他的找寻变得困难了一些,再加上有公爵大人以及查尔斯一伙的虎视眈眈,他的找寻工作只得秘密进行。

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才在挪威的北部找寻到了慕小姐的下落。

“不了,再等等。”他盯着那道令他牵挂不已的身影,淡淡的回着。

不能太急,两个多月都等过来了,不急在这一刻。

他得将最后的事情都解决了,了无牵挂的来见她,向她赔罪。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亚瑟王子的地位很牢固,你该放弃的东西都放弃了,连你未来的公爵头衔都让出来了,你还在等什么?”肖恩拧着眉,对他这种自虐的行为万分的不解。

“肖恩,我的心事你该了解的。”赫连拓依然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纤弱的身影,沉声回着身旁的肖恩:“婚姻问题还未解决,我又怎么能再站在他的面前,来刺激她呢。”

不能。

他的言兮受了多大的伤害,他又怎么能在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上撒盐。

等什么都解决了,等他不再是爵位的继承人,等他不是爱丽丝的丈夫,等他完完全全只是赫连拓的时候,他才有勇气站在她的面前。

“走吧。”他沉声,淡淡的说着。

一双眸子,恋恋不舍的望了望让人喂汤的小女人,然后,果断的转身。

“味道如何?”杰西低问,将最后一口汤送进她的嘴里,蓝瞳不露痕迹的望了眼悄然离开的两个男人。

最近,他们的出现变得频繁起来了。

她抬眸,然后点头。

他的手艺,根本就不需多评价,日后谁要是嫁给他,注定要做幸福的女人。

曾经,也有个男人为她下厨,虽然只是简单的白粥,却让她意外到感动。

慕言兮,你又在想些什么!

他不是你的了,不是了……

“东方,怎么了?”杰西细心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低声询问着。一双蓝眸,紧紧地盯着她白皙的脸蛋,凝滞的表情,让他不由的担心。

她摇摇头,告诉他没事。

然后,静静地转过身,遥望着辽阔的大海,一如先前的安静。

又是这样!

杰西不由地叹息,她的心事总是掩藏的很好,教他无法捉摸。

而每一天,她都喜欢静静地看着一个地方,然后陷在自己封闭的思绪里,任何人都休想靠近。

连唯一能靠近的他,也不允许。

他起身,轻轻地说了一声:“别坐太久,安快醒了。”

静坐着的身影没有任何的回应,但他知道,她已经听到了。

然后,和以前一样,转身离开。

直到他离开,静坐着的身影才将投放在远处的视线收回。

杰西的好,她都知道。

但她却依然对他筑了一层心防,不因其他,只因自己的世界太黑暗,她不想被任何看到自己的悲哀。

对不起,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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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午后,渔村。

还是那张藤椅,那道素白的身影依然安静的坐着,眺望远方。

村屋旁,那道挺拔的身影站立着,静静地注视着她。

不过这次,他观望了一会儿之后并未转身离开,而是往那抹素白的身影走去。

每一个步子,虽然迈的坚定,但却仿佛拖着千斤重石一般,沉重万分。

每靠近一些,他的心就跳跃的更加剧烈。

这个被他伤了心的女人,他该如何面对她。

半年前,他就用自己的残忍将她逼得崩溃,她站在高楼的天台迎风而立的画面,直到今天,他想起来就后怕的很。

如果她的生命在那一刻终止了的话,他就算死了都很难赎罪。

明明给过她承诺的,却在那一刻,不得不选择残忍的对待。

他的言兮。

泛着点点蓝光的眸子此刻异常的激动,肖恩找到她后,他有多想立刻来到她的面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可是,他不能。

压抑着对她的思念,他将所有的问题以最快的时间给处理好,此时,他才能真正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言兮。”

他站在她的身侧,对着这个单薄的身影轻轻地唤了一声。

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却让他的喉间泛起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