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沉浸在其乐融融、情同手足的世界中时,突然吴洁噤若寒蝉,不再吱声。潘正龙依旧有说有笑。

“小洁啊,你整天死在外头不回家?”一个中年妇女走到了他们面前后说。声音听起来让人害怕。她长得偏胖。表情蛮横。衣着虽不算光鲜,但面料不差,价格不菲。她的耳朵上戴着金耳环、胖手指上戴着金戒指。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富有的女人。她脸色蜡黄,肥肉不少。

“她是谁啊?”潘正龙笑着问吴洁。

“她是我妈!”吴洁一脸恐惧有表情。

“你蹲在这儿干什么?!你还不快死回家!人家是漂尸鬼,你也是?!”吴洁妈骂道。

吴洁眼泪水汪汪,她很不情愿地离开了这儿。

吴洁离开后,她开始严厉地教训潘正龙。

“你这么大的人整天没事干?!她还是一个孩子啊,你打她的主意?!”吴洁妈气得脸铁青,“她很好玩是不是啊?!你老实说你有没有留她在这儿过夜?!你要是留她在这儿过夜我就喊她爸爸来处理此事!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有钱人,你赔不起!”她声色俱厉。

“——”潘正龙自知理亏,无法与她争辩。

“她一个多星期没回家了,她都是在你这儿过夜的吧?!”吴洁妈面目可怖,潘正龙吓得抬不起头来。

毕竟他没对她做缺德的事,他不服,于是他组织语言为自已辩解:“天地良心作证:这几天她都是在这儿过夜的,而我是在山上凉亭中过夜的!骗你不是人!我有了未婚妻,我们准备‘十一’结婚!”

听了潘正龙的话后,吴洁妈神情缓和多了,她长吁了一口气。

“你的未婚妻是哪里的?!”吴洁妈板着脸问。

“她是徐州的!”潘正龙答道。

“你以后不要和小姑娘舌里八搭的!让你未婚妻知道不好!我家女儿也有不好的地方,只要你向我保证以后不再与她来往,以前的事就算了,我可以放你一马,既往不咎!你能做到吗?!”吴洁妈看起来像是一个脾气特坏的女人。坏脾气的女人比凶恶的女人更可怕。因为凶恶的女人有时凶有时不凶,而坏脾气的女人则是没“五分钟热度”的人。她脖子一拧,你真的拿她毫无办法。

“我能做到!”潘正龙含着眼泪说,他满肚子委屈。

“你能做到就好!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关糸网,我家里有人!你最好离我家小洁远远的,不然是自讨苦吃!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傻子!多得不说了,说那么多的废话干什么啊?!”吴洁妈说罢摔门而去。

她是货真价实的母老虎啊!潘正龙心想。她走后很久,他才回过神来,不再害怕。有这样的结果,他感到幸运。

此后吴洁不再来他这儿了。他日日想念她,想得睡不着觉。一周后她寄来了一封信,信中与他相约一年后见面,不见不散。

看过信后潘正龙百感交集。他四顾茫然。佳人倩影俱已成往事矣,恍如隔世。

44

吴洁好几天没来了,潘正龙很不习惯,经常思念她。他对她并没有非份之想,他只希望能见到她而矣。看到这个活动可爱、温柔妩媚的小妹,他的心里就高兴;她是一个聪明睿智之人,他的昏暗的心需要她的启蒙、开导、烛愚啊;她也是一个多才多艺之人,他很喜欢和她谈诗论词。他的小小的要求虽然并不过份,但是人家理直气壮地横加干涉,粗暴地予以剥夺时,他想不出一个可以维权的办法。

人啊人,大沟小沟两旁站立。画地为牢,固步自封。人啊人,都知道“隔岸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是一种陋习,但人们常常说到却做不到。农村有一句俗话叫:“有三个钱的人不和有二个钱的人搭;有二个钱的人不和有一个钱的人搭。”此话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也就是大沟小沟——之多之深。

人啊人,常听沟边哭泣声;人啊人,沟边常怀悲悯情。不提。

说的是潘正龙为了回答吴洁的提问,他打电话向“眼镜”请教三首诗的出处,“眼镜”告诉他这三首诗的作者是袁崇焕之后“眼镜”来潘正龙这儿的经过。

不知什么原因,潘正龙打过“眼镜”的电话之后不久他就找到了他的小屋。当“眼镜”敲开他的小屋之门时他看起来很高兴,可谓兴致勃勃。而潘正龙则是醒眼惺忪,因为他才入睡。

虽然已经立秋,但气温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人的衣着打扮和盛夏差不多。“眼镜”戴的眼镜和以前一样,是暗红色塑料框、白色玻璃镜片、老样式眼镜。这款式眼镜他几十年不变,潘正龙记得他进入工厂第一次见到“眼镜”时他就戴这一种款式的眼镜。“眼镜”穿的衣服和上一次潘正龙见到他时不同。他穿了上蓝下灰、洗得发白的短袖长裤。从审美的角度来看,他穿了这一身衣服给人这样一个印像:他更像一个穷书生,更像一个落魄的文人。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春秋季节穿的皮鞋上布满了灰尘。

“眼镜”猜测潘正龙在打量他,他急忙解释道:“我嘛,不讲究!是一个邋遢鬼!”

“哥哥啊,哪一阵香风把你吹来的?”潘正龙笑着问,“眼镜”的到来他喜出望外。

“早就想来看一看你了,因为七事八事缠身脱不开身,所以来不了!现在好了,可以天天来玩!”“眼镜”双手习惯性地放在右腹部,他的右腹大的像一个冬瓜一样。

“你不开店了?”潘正龙小心翼翼地问。

“不开了,没意思!”“眼镜”一脸的苦相,“还是在工厂时好啊,大家无忧无虑,不晓得愁字!现在各人都很艰难,日子好过的人没几个啊!所以呢联络就少了——犯不着跑!”

“哎也!该跑时还得跑!你不来我不往、相互不走动,时间长了感情就生疏了,不是吗?!”潘正龙的观念与之相左。

“说的也是!这年头该珍惜的感情还得珍惜!云中就这一点点雨,若不珍惜,哪世上到哪块去找感情啊!”“眼镜”说罢伸手揉眼睛,一点点的泪水弄得他的眼睛很不舒服。

“是啊!是啊!人呢,越来越削薄;个个都说钱好!其实呢,钱有什么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潘正龙气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