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鲍世友说完话,没有人发表意见,气氛骤冷。

此时大家酒足饭饱,兴致不多。

鲍世友以为晚上还有一顿,就提议上一点儿主食。他来时和高双喜说好,要他晚上请客,当时高双喜满口答应,他对他许诺晚上一定会在春山山庄摆一桌。

白玉清心事重重,此时她很想上车思考一个当前困扰她的新问题,于是,她找了一个借口,准备告辞。

白市长要走,谁敢当真拦她。她要走,吴副书记也要走。他们要走,鲍世友慌了神,因为他害怕晚上那一顿会泡了汤。因此,他死活不肯让吴副书记上车,并且讲了一堆能“卡住”他的话。

老书记毕竟是老书记,不能让他产生人走茶凉的感觉,于是吴副书记就答应他留下。夫唱妇随。丁燕是大家闺秀,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高光明要儿子护送大恩人白玉清回去,儿子言听计从。林百玲不愿和他一道回去,她想晚上到春山山庄跳舞。于是夫妻二人分道扬镳。

白玉清离开后,留下的人开始打麻将。吴副书记、鲍世友老书记、高双喜小书记、高光明前任书记四人上桌操作,其他人均充当看客。吴副书记身边坐着夫人丁燕,鲍世友旁边站着高光琴,和高双喜同一条凳子的是林百玲,站在高光明身后的闻讯赶到的华山。高光明的孙子高林吃饱了没事干,他和爷爷的大黑狗先后钻进了桌裆。大黑狗觅食,啃骨头,而他呢,则用钢锯条锯爷爷脚上的半新不旧的皮鞋。

麻将经常发出的“稀里哗啦”的声音,打麻将也叫修长城。想不到人类进步了,大脑发达了,它也成了一种象征:干事情,胆要大;干事情,不要怕。干不好,还干不坏?搞不成,还搞不败?不好不坏,推倒重来!

白玉清上车后立即思考这样一个困扰她的新问题:马力达是否堕落了?!马力达是否堕落,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马力达是包围着她的一层包围圈,也是她眼中的一道不算优美的风景线。是她的有限的人生经验的提供者,也是在她脑海中留下痕迹的过客,是她的智慧生长的催化剂,也是她心灵老化的氧化剂。

如果他堕落了,那么重复了几千年的话题“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又应验了;如果他堕落了,那么人性的丑恶面目又将在她面前暴露;如果他堕落了,那么一个悲剧又将诞生;如果他堕落了,那么在人类灵与肉的搏击中,灵又一次成了输者,而肉又一次成为赢家;如果他堕落了,那么斯文再一次扫地;如果他堕落了,那么才子再一次无良——

这些问题如潮水一般汹涌地扑向她灵魂的海岸,水土撞击,弄得她头昏脑胀、稀里糊涂。

54

“马力达啊马力达!”白玉清得知马力达的爱人白媚在定波路上开了一家美容院并且涉嫌容留小姐们从事色情活动后,她常常想找他谈话,给他提一个醒,敲一敲警钟。也常常担心他。“出淤泥而不染”的男人毕竟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如猫一般爱偷腥啊!

她这样做,是不是如狗拿耗子一样——多管闲事啊?唉!人是无聊的动物,许多行为匪夷所思。

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希望这个强劲的对手长期存在,她想和他在客观世界、内心深处长期过招。是对奋斗价值的信仰、执着、理解、欣赏。曾经,尽管两人道不同,不能执手向前,但是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做一个不靠父母、外力的奋斗者,实现自已的人生价值。现在,这样的同志在她面前倒下,她能熟视无睹吗?!

因此,她要弄清楚他是不是堕落了,她还要弄清楚白媚是不是“鸡婆”、“教唆犯”。

于是,“五一”长假结束之后,第一天上班,白玉清紧张有序地处理完手头的重要的事情后,她就将潘正龙叫到办公室谈话,要他最近不要到市府来上班。他的任务是负责跟踪马力达夫妇,调查他们日常跟什么人接触,还从事什么样儿的工作。需要针孔摄像机、微型录音机、数码相像,她可以提供;需要活动经费可以找她要。车辆就用他开的车,她上下班开自已的车。需要吴副书记帮忙,直截去找他,不要怕他,也不要客气。云云。

潘正龙是白玉清的专职驾驶员,平时上班就比较自由。接受了这项特殊的任务后,整个人儿比平时更自由了,也更加潇洒了,可谓随心所欲。这是一种充满挑战的活儿,也是一种很刺激、很隐秘、很神秘的活儿。这种活儿他从前从未做过,完全是凭灵感操作,信马由缰,一切自然。

完成这项工作并不难。经过一个多月的深入细致的调查,潘正龙基本上摸清了马力达夫妻的生活规律、习惯爱好、秘密。他向白玉清一一汇报如下:

马力达交际广泛,应酬很多。几乎天天有饭局。喜欢喝几杯小酒,常常喝了上顿喝下顿,深更半夜回家是常有的事。

他不喜欢去娱乐场所,洗澡、唱歌、足疗等等他都不爱好。他喜欢去茶楼,在茶楼里和人下带彩头的围棋,一局百把块钱,一次下个十来局,输赢千把块钱。他的棋艺大概在业余五段左右,赢钱时多,输钱时少。他的棋友众多,上有大都市市委常委,下有街道中小学教师、医师;七十二行,几乎行行有他的棋友。

他还喜欢和文艺界的人士交往。他们是作协工作人员、广播电视编辑、文化局官员、京剧院演员等。他和他们交往的目的,是请他们研讨他的作品《白马传》还想请专业人士将之改编成京剧剧本、电视连续剧剧本。

他还喜欢向领导们、同事们、熟人们炫耀自已政绩、教学成果,常常拿出自已发表的论文给他们看。也喜欢拿出和首长们的合影、与名家的通信给他们看,这些关糸使他沾沾自喜、踌蹰满志。

他对教育界的朋友高度重视,经常请他们来学校观摹教学,举办讲座。喜欢送礼品给他们。他喜欢鼓励学生们向这些朋友们主办的报纸、杂志投稿。学生们发表作品后对他非常崇拜,视之为长辈、恩人。

他手握学校的管理大权,自然免不了各式各样的心怀贪欲的下级骚扰。有二个女教师正在疯狂地追求他,她们一老一少。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教语文的老师三十多岁,是名牌大学毕业;教数学的老师四十多岁,是一个文凭狂。先拿了中专文凭,接着拿了大专文凭,接着拿了本科文凭,之后拿了研究生文凭,目前想读博士。教语文的老师结婚不久,教数学的老师是一个离婚带着孩子过日子的外地女人。教语文的老师疯狂地追求他的目的一方面因为他是一校之长,另一方面可能是为了所谓的真爱。教数学的老师疯狂地追求他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家的完整,也可能是“香炉得有人插”,也可能是为了调回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