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烦心!他是什么人啊?!小偷偷他的钱与老鼠添猫×何疑呢?!”一位硬朗的老汉回击她。

“他啊,钱捞足了!还在乎这一点小钱啊!”一个扎花领带的老头嗤之以鼻。

“你讲的!”一个退休干部模样的老太与之争辩。

“小姐,他们不抓!收保护费!”扎花领带的老头看起来像一个偏激之人。

“谁说不抓啊?!上个星期,大都市公安局下来一批警察,在‘香格里拉’、‘鸳鸯戏水’二家洗浴中心抓了三十三对!这二家洗浴中心的老板都是刘海田弟弟,老板的后台够硬的吧?!照样抓!人民政府还是人民说得算啊!”退休干部模样的老太摆事实、讲道理。

“你这个婊子儿,隔三岔五玩小姐,不自我反省,还说风凉话!”一个黑头,上有板寸白毛的老头骂扎花领带的老头。

“乖乖啊,今天为何不去上幼儿园啊?!”扎花领带的老头与“黑头”开起了玩笑。

“你这个婊子儿,从小到大就是不听老子话!叫你好好学习,你就是不听!不听就打屁股!”“黑头”要打扎花领带的老头的嘴巴。

“你敢打老子啊?!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早晓得你是一个不孝顺的东西,老子在你一点点大就将你杵进茅缸淹死掉,省得长大害人!”打扎花领带的老头两手同上,捉对厮杀。

二位老人像一对老顽童,谁也不会变脸。据他们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了;从小到大在一起玩。

黑夜来临、华灯初上时,这儿的人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批又批。一直坚守“阵地”的是潘正龙和一只肮脏的白色的老的狮子狗。二者均毛球球的。一个眼神阴郁,一个眼角流水。

小区里有一个健身舞池。它是喜欢通过“嘭嚓嚓”健身的人们的天堂。除掉阴雨、刮风、下雪天外,小区里、小区外许多居民爱在这儿消磨时光。通常,男女老少,成十上百,麇集在这儿。享受音乐、舞蹈、健身、交流、揩油、白相等众多乐趣。张家长,李家短;张冠李戴,升官发财;男盗女娼,行凶杀人;金榜题名,出国漂洋;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物价上涨,股票遭殃——行不郎当,尽在其中。

音乐响起,“会员”们络续就位。翩翩起舞,人们同归殊途。今晚,刘静与铁雄也在其列。通常在这儿难得同时见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因为铁雄工作很忙,许多工作很棘手;经常要值班。他的方方面面的朋友特多,应酬特多。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规矩人。他今天之所以在这儿跳舞,是因为刘静帮助了他的父母,他要报答她。刘静是这儿的常客。只要不值夜班,不去瑜珈馆练瑜珈,不逢刮风下雨,不接受吃请,不和朋友“抬石头”,不去散步,她就会来此“嘭嚓嚓”。她有一个固定的舞伴,人称“老姨娘”。他今年五十多岁,是她所在的医院病退的医生。因为生病,为了锻炼身体,所以就选择了此项活动。她拜“老姨娘”为师这件事,她向老公汇报过,在他那儿备过案。他不表示反对,她受其教是具有合法的资质的。铁雄不在这儿,“老姨娘”具有搂抱她的绝对权力,今晚,他靠边站。

开始铁雄与刘静并没有脱颖而出。一曲之后,他们就成了佼佼者。男的高大帅气,且是著名的“铁大”,引人注目、受人追随,理所当然。女的是如花美眷,秀外慧中,博得人们的好感、欣赏、爱慕,在情理之中。二人踩着节拍点儿,配合默契,舞姿优美,动作和谐。他们旋啊旋,转啊转,如同石磨,如同筛子。他们是石磨磨出的精华;他们是筛子上面的人。在潘正龙进入工厂前一天,他的父亲告诉他:“你已是筛子上面的人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一直不太懂。关于筛子,他见过不少种。铁筛子,竹筛子;大筛子,小筛子;细筛子,粗筛子,他都见过。盘据在筛子上面的人,这种现象他一次都没见过。此时,关于这个概念,他是茅塞顿开。他们不仅是筛子上面的人,而且是比一般筛子上面的人更在上的人。他们是“都都”,是“大混子”,是“螺丝青”,是“大干丝”。他们在人群中旋转,大家如同在过筛。小小人物“萧萧下”;小人物慢慢下;唯有他们等少数人虽然被颠倒来颠倒去,但是一直盘据其上,岿然不动。他们是真正筛子上面的人。

旋转不停;动作被音乐爆吵。天旋地转,酿造出冰山一般的诗意。潘正龙看到一朵妖艳的鲜花在风中摇曳着。它们是并蒂莲,连理花。众多的碧枝、翠叶极力迎合它们、衬托它们。如果没有这些无名的英雄,那么它们就是孤芳自赏、孤家寡人。它们是多么骄傲的奇葩啊,但愿它们不要开败。潘正龙想。

“多么幸福的一对啊!她嫁对了人,她的选择是正确的,我配不上她!”此时潘正龙彻底地“认赌服输”了。他决定从此心投山野,融入宁静;淡泊明志,与世无争。不再念他们的“胀头经”,让他们过上不受干扰的生活。也不再关注他们,相信他们会过得比他好。统治、压抑他的心灵多年的观念如石头统治、压抑小草一样,一朝搬开,可用解放二字形容。他真的轻松了,浑身自在了。

“我自由了,解放了,属于我潘正龙的生活正式开始了!以前一段时间属于彩排,不算!”潘正龙心中有一条欢快的小河在流淌。玲珑的心中撒满了亮晶晶的音符。这也是一种希望,如同群星璀灿的天空给人们带来希望一般。

从激流中脱身,侥幸逃出这个旋涡之后,潘正龙想:“虽然他不能与人家相提并论;虽然他是一个小颗粒,筛子一晃他就要掉下,但是他也要有活下去的勇气!社会虽然可以把人分成上九流、下九流,但是社会没有不让呆子娶蛮蛮的权力。**的家是一个家,呆子的家也是一个家,在概念上是平等的。‘男儿当自强’,他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地找到一个能够支撑起他的小家的工作。只要这个工作不是让他干坏事,无论是何种工作,他均能接受。他能吃苦,也爱吃苦。他知道世上的好工作已轮不到他这号人做了——”想到这,他迈开大步,要到大街上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