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戚戚”,一直到他来到开发区东边的招商公路时心境才有一点儿改变。

促使他发生这一点点变化的是汽车奔跑时的有节奏的巨大的声音。

汽车一辆接一辆在宽广的招商公路上高速行驶,它们如同在钢板上行驶一般。它们争秒夺妙,风驰电掣。这么多的汽车他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也不知道它们要去何方。这么多的汽车需要多少石油啊,

石油会像水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他想。

汽车如同火车一般,发出“轰轰”的声音。声音连绵不绝。

他如同被碾压、被解剖,这是他精神发生一点点改变的主要原因。

生活使他变态,他要在变态中生活;时间使他异化,他要在异化中消磨时间;空间使他缩小,他要在缩小的身形上体现空间的存在。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理由;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存在;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目的。

他活着,他感觉到自已活着;他活着,他让人家看到了他活着。

希望与动力是活着本身的性质,是不需要召唤的。

除了奔驰的汽车及其发出的巨大的声音外,它们扬起的一团团、一片片的灰尘也是使他的精神发生改变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这些灰尘使他想起了狱中的艰苦的劳动。他是一个采石工,几乎每天都要上山打风钻,打完风钻之后在狱警的监视下放炮炸石头。

打风钻时会扬起扑鼻的灰尘,他早习惯了灰尘的味道,此时闻到它之后倍感亲切。

除了这些因素之外,雅乐美容美发店的灯光也给了他少许的愉快。这里的灯光与别的美容美发店的灯光似乎不同,它是粉色的,看起来柔和、舒适、亲切。它不像一般的美容美发店张着令人生畏的血盆大口。

它的浪漫与神秘及自已的使命促使他大胆地伸手推门。门开后,他“哧溜”一声钻了进去。

“来!请跟我来!”有一位身着崭新绿色连衣裙的年轻俊俏的小姑娘向他伸出手臂。之后,他被她带到楼上。他在按摩**躺下后,这位姑娘先给他的脸上油。到底上了什么牌子的油他是不知道的。上油后她的双手在他的脸上按摩起来。

“重吗?”她轻轻地问。

“不重,挺好的!”他答道。

“舒服吗?”她又轻轻地问。

“挺舒服的!”他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她。只要看她他就能感到诱惑的存在。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没有产生过的。

她长得细细长长,瓜子型的脸蛋上有一对小酒窝。好像为了展示她的这个可爱的小酒窝,她经常笑容灿烂。

她穿了一件绿色连衣裙。正值仲春,她之所以穿上它,显然与悦客人的心态有关。

他通过感觉,知道她是一个随和、好接近的人,于是他大胆地和她聊起来。

通过瞎侃胡聊,在他的内心深处,产生了朦朦胧胧之情,它是一渴望、期待的混合物。

一见钟情,正如包公包文正在隐逸村见到李家小姐一样。

“小姐,你叫什么名子?”潘正龙问。

“我叫苏琴!”姑娘答道。

“你是哪里人啊?”潘正龙又问。

“我是苏北东胡镇人!”姑娘答道。

“东胡镇在哪里啊?”潘正龙接着问。

“属于徐州吧!”姑娘想了一会儿后说。

“你多大了?”潘正龙想弄清楚他想知道的一切。

“二十!”姑娘答道。

“二十岁就出来挣钱了,不简单啊!我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工作呢!”潘正龙说。

“没办法啊!家里穷,不出来打工不行啊!——你是老板,我知道!我不多问你要钱,你别害怕啊!”姑娘似乎对他感兴趣。

“哎呀!我可能没带钱!下回给你吧,怎么样?!”潘正龙和她开起了玩笑。

“没关糸!你经常来看我我就会高兴、开心,钱不钱的无所谓!”姑娘答道。

闻言,潘正龙觉得她很特别。

“钱对你真得不重要?!”潘正龙问,“你是靠打工谋生的人,一日不干一日没有!”

“那也不能见钱眼开啊!”姑娘淡淡一笑。

“俗话说:钱是命,命是狗屎——”潘正龙想起师傅常挂在嘴边的话。

“有一个胖子在这儿丢了五万块钱,被我捡到后我还给了他。他对我十分感激,当场拿出一千块钱奖励我,结果我没要。还有一个瘦子客人拿出五百块钱要和我到宾馆开房我死活也不答应。他当我是什么人啊,我是那么随便的吗?!我不去,他来闹过几次。还扬言要绑架我。你说可恶不可恶?!”姑娘的话娓娓动听。

“可恶!真可恶!他要是被我碰到我一定好好地教训他一顿!”潘正龙义愤填膺。

“呵呵!”姑娘妩媚一笑。

“我是习武之人,临水镇能打过我的没几个!”潘正龙吹嘘道。

“嗯,看得出来!你胳膊上的肌肉紧紧的,饱满得很!腿上的肉也很多,结实!”姑娘点了点头。

“下次他再来捣蛋,你就叫我!我非揍扁他不可!”潘正龙不想放过表现自已的机会。

“可能不会来了!”姑娘说。

“为什么?!”潘正龙问。

“老板给过他钱了!”姑娘答道。

“我真不明白这个老板为什么要给这个混蛋钱?!”潘正龙大声地说。

“息事宁人呗!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想图省事!再说我们的生意每一笔并不全是规矩的,也存在宰客现象。”姑娘说。

“我冒味地问一个问题:你敲‘大背’吗?!你们会不会与警察合伙宰客?!”潘正龙笑着问。

“哥,你说什么呀!”姑娘打了潘正龙的大腿一下。

“你说到宰客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潘正龙解释道。

“哥!”姑娘有一点儿急,“哥啊,你怎么能这样说啊!这里人做正规生意!这里没人敲‘大背’!我说的宰客意思是小姐们想方设法要客人多花钱!会挣钱的小姐们爱缠着顾客要他们带她出去消费;要客人多买钟——一个钟点二十块钱,老板拿十二块钱小姐们拿八块钱!这儿的小姐们挣得都是血汗钱!——也有被客人看中她也喜欢客人二人一道出去开房的情况,这种现象很少。女孩子一人在外寂寞嘛,免不了找人安慰一下!你们男人不也这样吗?!你们男人背乡离井、抛妻弃子在外挣钱,为了排除孤独就会出来的找小姐!你们男人一旦回到家后就会忘记曾经对之甜言蜜语的小姐们,难道不是这样么?!这叫逢场作戏,动不得真情的!谁动真情谁死定!哥,我说的对么?!”姑娘的手劲不小,捏得他的皮肉有一点儿痛。他皱着眉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