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女儿不曾想十里红妆,可叹世事无常。

饶是含之相貌渐胜,二人也没有利益冲突,白珺瑶已经是宁王侧妃,论地位身份,含之将嫁之人比不上宁王尊贵,白珺瑶心高气傲的,又有宁王府傍身,平白嫉恨含之容貌作甚,含之又不能阻了她什么路。纵然自己也觉得这想法不怎么靠谱,竞华还是无意般问道:

“含之,白珺瑶上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

含之不解地看向竞华,略想了想,回答道:“有些时日了,过了年她就回了一次家,刚好我去了点微山没见着。你问这个做什么?”

竞华却不回答,又反问道:“你觉得你现在容貌比白珺瑶如何?”

含之越发摸不着头脑了,有些好笑看着竞华:“怎么问这么不着调的话。不说别的,白珺瑶‘第一美人’可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断续也出来不少佳人,可真能出其右的也有限。”

“你呀,确实比如今的白珺瑶少几分学不来的韵味。不过……”竞华认真看着含之,“这世上若还有一个能将她比下去的,除了你暂时没有别人。”

“含之,我没说笑,如果你与谢尧瑱没有婚约,而是成为秀女进宫,那群女人最大的威胁,绝不仅仅是白珺瑶一个。”竞华说道,“白夫人是真心疼你,说是让你不受白珺瑶锋芒伤害,何尝不是护你不染世俗争端,如今你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白夫人绝对是你最应该感激的人。”

含之不太了解竞华略带严肃的神情。因此话里还如往常轻松:“你夸我好看,我听着自然比说我不好看高兴。不过总没你说的夸张,我如今也不过比那时去了病色。又没变成另外一张皮,平日里我自己个儿照镜子都没瞧出有多大变化。”

“再说,咱们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不说我那时已经有婚约在身,没去阻了谁的路,即便我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如你所说也是她们的威胁之一,那也不过凭的是外人可以看见的皮相。嫉恨她人如何,被人羡慕又如何?既然自己已然是当不得家做不了主的被选者,心还是干净些好。要不然,可就里外都惹人嫌弃了。”

竞华听了这话,心反而不那么烦忧了,她跟着一笑:“你道多少人愿意忍痛将自己剖析透彻的?如果有人一直觉得自己哪儿都是好的,万一有了意料之外的状况出现,错处自然都在别人身上的。”

竞华想了想,还是多说了几句:“我听你说,总觉得白珺瑶情绪有些反常,若与你无关也就罢了。没确定之前,自己还是留心着点,她若是已经嫁人还对你怀有恼恨之意,怕她心里的梗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无所谓。我又管不着别人怎么想。不过,若谁因她们私念伤我要护之人,我也不会让她们好过就是了。”含之说的风轻云淡。话里的认真与冷凝也让人忽视不得。

“说真的,含之。如果除却白夫人的因素,你会想进宫吗?”竞华问道。

含之笑着摇头:“我宁愿所嫁之人能说出我一种入了他的心的好。也不想听他说他的喜欢只是因为我好看,尤其那话也只是逢场作戏。”

等含之从竞华住处回来,太阳已经西落了。

“夫人不在?”

来到拾园,含之觉出些异样,这会儿该是掌灯的时候了,拾园正屋确实是烛火明亮,可林意宁所住的厢房却黑乎乎一片,丫鬟婆子都在外面,连绛瑛和翠灵也没有在里面伺候,而是站在屋门外不远处,像是特意在守着门一样。

含之紧走几步来到绛瑛跟前,轻声问道:“绛瑛姑姑,谁在里面?”

“老爷过来了,好像是有重要事情要同夫人说,特意吩咐不用人里面伺候。”

含之皱眉,又问道:“爹进去的时候,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吗?”

绛瑛看向翠灵,翠灵细想一下,说道:“那会儿正好是我跟着夫人,老爷进来的时候,像是急匆匆回来的,不过看神情又不像是焦急,更像是凝重。”

“凝重?”含之自语,同时也在心里猜测出了什么事情,白恪明向来秉持人风气,自不屑多费心神在内宅事务上,因此他的凝重多半不是因为家事,难道是边关情况很是严峻?

“绛瑛姑姑,你同翠灵那边石凳上坐着吧,只要别让人进去就行。”含之吩咐一句,却是举步往屋里走去。

听到脚步声,侧对着门的白恪明不禁皱眉,说话口气也有些重:“我不是说不让人打扰?”

林意宁看见了是含之,对白恪明说道:“是含之过来了。”

白恪明扭头,皱着的眉松开了几分:“是含之啊,我听你娘说今天你同康宁郡主出去散心了,怎么不请她家里玩?”

含之笑道:“黑家来信说黑公子过两天会到京城,竞华也要忙着打理一些事务,所以过几天才会来家里玩。”停了停,含之问白恪明道,“爹,边关状况很严峻吗?”

白恪明奇怪含之怎么清楚边关起了变故:“含之怎么知道?”

“正好看见了报信的人,尧瑱说可能是边疆起了变化。”含之简单说了一句,心里想着刚进来时白恪明脸上那种不同寻常的凝重,不禁也皱了眉头,“爹,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恪明看了一眼含之,重重叹了一声:“边疆确实起了变故,最近几场对战中,疑似有玄幽方面加入,对战局面开始变得复杂。”

含之看着白恪明,直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如今镇守边关的,是当初和安郡王并肩作战的一位老将军,在军队是令人信服的一位主帅。安郡王曾说秦将军太过耿直,不适合官场。

却是一位天生的将领,这样的人。定不会因为战局稍有变化而乱了阵脚。

“秦将军发现有玄幽的兵力悄悄驻在两国边境,秦将军怀疑去年以来西梁敢有所动作,是玄幽在背后支持,因此才让人进京。”白恪明神情越发凝重,“但是今天上午,有人进宫行刺,以那人的身手,明显对皇宫很熟悉。”

“查明刺客身份了吗?”含之问。

白恪明摇头:“刺客是有备而来,发现逃跑不了直接自尽了。他身上也查不到任何有关身份的信息。”

“我看爹的神情很严肃,可是有谁受伤了?”

“是谢才人,刺客逃跑时误闯太后寝宫,谢才人为了保护太后被刺伤,至今昏迷不醒。”

含之一惊:“灵姝姐姐受伤了?”

“经御医初步诊断,谢才人是中了毒,那毒不是荆夏所有,似乎也与玄幽有关。”

含之心中疑惑更甚:“我听说玄幽如今皇上虽软弱些,玄幽太子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玄幽即便有心挑起两国争端,这时候派人行刺又是为了什么?行刺者抹去一切信息,怎么会单单在用毒上露出马脚?”

白恪明自然知道这点很矛盾,可他也没能想明白其中缘由:“或许是玄幽自大。通过这种方式向荆夏示威,或许是有人从中挑拨两国关系也说不定。但是,如今这种状况。边疆有玄幽蠢蠢欲动,宫里又发生这种事情。想要一方罢手是定不能了。”

含之觉得白恪明这话不错,如今是荆夏和玄幽两国为大。依江而分,国力相当,实论起来,两国也都是各自的威胁,一旦一方强大或露出疲势,主动吞并或被蚕食,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不过,白恪明虽然信任林意宁,可那仅止于家事,朝堂之事却是轻易不和林意宁说的,怎么这次……含之转回思绪,问白恪明道:“爹,你同娘说这个做什么?”

白恪明闻言一愣,他刚才是同林意宁商量另外一件事,他向来觉得同女人说些国家大事没有益处,刚刚却不知怎么跟含之就说起这个了。

林意宁见白恪明像没回过神来一样,淡淡笑着对含之说道:“你爹是在同我商量你的事情,谁知你进来就先问上国事了。”

“我的?”含之没想到林意宁这么回答,她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严肃?

白恪明点头,示意林意宁对含之说明白,含之疑惑地看着林意宁:“娘,怎么了?”

林意宁慈爱看着含之,颇烦恼一样叹息道:“四月十六你就要与尧瑱成亲了,娘本来打算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不过你爹回来说,虽然皇上态度还未明确,近期出兵的可能性却很大,谢家现在也很忧心谢才人情况……”

“娘是担心,一旦起了风云,国人皆在忧心国事,若白谢两家大办亲事,会显得铺张而惹人反感吗?”含之点出令林意宁感到烦心的事,笑了一笑说道,“既如此,那就低调些,为区区场面让白谢两家在敏感时期成了靶子不值当。再说了,没有十里红妆,白家女儿也不会因此贬低了身价。”

林意宁知含之如此说是在宽她的心,遂在含之注视下淡淡笑了,而一旁的白恪明也因含之话中的懂事和傲气感到欣慰。

“虽然说不准会怎样,咱们还是和谢家商量一番,到时也不至于慌了手脚。”白恪明对林意宁说道,“这边你也要多费心了,亲事相关的事情,有变更的地方,你尽管做主。”末了,又加了一句:“可以不铺张,也不能让含之受了委屈。”

等一切安排妥当,含之慢慢往院子走去。抬头望了望已经黑透的天色,今天发生的事情委实有些多,也不禁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风起,含之拢了拢袖子,这时候的她还未察觉,世事无常中,她也算一个,今天种种,看似与她无关,却终究也改变了她本该平顺的一生。(。。)

ps:最近一切都很不稳定,更新也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