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岂能让事情有意外,张口欲言,林意宁已有预料,未等她说话,微笑着看向她,请示一样说道:“娘,此为家事,总不好当着客人的面细说,咱们稍后再说可好?”

林意宁知道白老夫人要面子,才故意这么说,若真闹开了,自己倒无所谓,怕眼前这位满脸慈祥笑意的人会先恼了。白老夫人也看出林意宁不怕闹大的态度,无奈咬牙应了,只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不停盘算找机会反驳林意宁的话。

王府嬷嬷似是没察觉眼前几个人的貌合神离,她微微低头,声音平稳:“奴婢是替王妃传话,也不是说现在就让老夫人过去,只是天儿是越发冷了,来回折腾不容易,这里还请老夫人给个稍确准的时间,奴婢也好回去跟王妃说清楚,王妃也好做准备。另外,王妃让奴婢给老夫人等分别带了些补品,有些补品用时有些注意的地方,奴婢觉得当面说了较好,不如也请姨娘过来,奴婢一起说了,回去也好交差。”

含之一笑:“嬷嬷办事果然细心,怪道王妃放心嬷嬷来传话。既如此,祖母打发个人去请姨娘过来吧,也不好耽误嬷嬷时间,若不然,嬷嬷总不回去,王妃该担心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样不好。”

看白老夫人一脸舒心叠声打发人出去,含之脸上的笑更浓了,她看一眼眉间略有些烦躁的白恪明,轻声说道:“父亲,您不是有事要忙?祖母和娘都在这里。您放心吧。”

白恪明听此言,点头道:“既如此。我先去忙。含之,你照顾着祖母和你娘。对嬷嬷也尊敬些,若有其他事让下人通知我。”说罢,他举步离开。临出门的时候,他微微转身看厅内情况,心情有些浮躁,若他还不明白白老夫人和林意宁在置气,真是白活了,他不好推拒白老夫人的意思,心里却不大乐意因这种琐事费心。一想到连姨娘这茬。他心更烦乱,这会儿若再让连姨娘过去,不定谁心气一上来就呛上了,平白闹的难堪。他往书房走的脚步一顿,随即改了方向。

含之也不坐,就这么站在林意宁身后,偶尔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句话,没显出一点不高兴或焦躁,林意宁脸上也是一脸平静。如此场面。让白老夫人心生出怪异之感,不过随即便被十足的笃定给解了,她们不是硬气吗,不照样乖乖让连姨娘过来?量她们也无计可施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丫鬟续上第二杯茶的时候。一个小厮小跑进来,说道:“老爷要找一件东西急用,之前正巧是连姨娘收着。这会儿姨娘正帮老爷找呢,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不过老爷说了。请嬷嬷府里用午饭再回去,那时也正能和姨娘说话。”

含之低头笑了。还好她赌对了白恪明的心思,他可以对连姨娘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绝不会插手妇人争斗心思,尤其是这种事总像是替连姨娘撑腰出头,弄不好落个“宠妾”的名儿。这般“家丑”,白恪明怎舍得让区区一个姨娘污了他最看重的名声。

林意宁放下根本没喝的茶,浅笑道:“厅里到底冷,不如嬷嬷去娘那里或拾园坐坐,我也去安排人早早准备午饭。”

“奴婢不敢麻烦夫人。既然姨娘不便前来,奴婢也不久留了。”嬷嬷欠身道,“若老夫人确定了去王府的日子,可打发人去王妃传信。”

白老夫人如意算盘落了空,送走王府一干人,她脸色瞬间拉下来:“你不是病了?我看你精神还不错,那就去我那里,好好将含之无礼的地方给我解释清楚,别说我冤枉你。”

林意宁微笑应了,看白老夫人先离开,她转身对含之说:“含之,你回拾园去,这事娘知道该怎么办,你别插手了,这事说简单也好办,被她们添油加醋传出去,毁你清誉也容易的很。”

“娘,我不怕。”含之直接拒绝,“祖母气不好消,肯定会百般刁难,我不放心。”

“含之,听话人言可畏,娘不愿你因这等事惹一身腥。”

白老夫人怒气冲冲瞪着林意宁,口中一串责怪的话指向林意宁。

林意宁安坐一旁,淡淡听着,到白老夫人说的累了,才说道:“我为何让人锁了连姨娘,娘心里也有数。这么多年,你们还想争,我却不想这么下去了。娘且放心,我说这话绝无半点假意,等一些事了了,娘自会得到个满意的结果。”

“只眼前这一件,怕不能让娘称心如意了,想要连姨娘出来也容易,她身为妾室对我不敬,总该受到教训,这样吧,若她能答应拾园跟前跪上两个时辰,儿媳喝她一杯道歉茶,我也不与她再计较。娘觉得如何?”

“家里有你在,我如何会满意?”白老夫人哼道。

林意宁笑开:“若我说,娘能让连姨娘为她的不敬道歉,事了之后,我会去别院静养呢?”

“你要和恪明和离?”虽然白老夫人最想要这个结果,可她也觉得不可能,不说林意宁和安郡王妃关系很好,就是含之现在所嫁的谢家,也是日渐风光,单这两个在皇室所代表的分量都不是寻常能求来的,她不待见林意宁母女,可也知道通过她们为白恪明可能带来的好处,要再为白恪明娶个差不多的妻子不太容易。

林意宁不咸不淡否认:“和离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我要静养,自然有其他好去处选择,这个娘放心。”她看白老夫人瞬间放心又带着不如意的表情,问道:“娘可会先让儿媳得到该要的结果?”

话说给连姨娘听时,若不是来传话的是白老夫人屋里最得力的玉坠,她定以为这是林意宁或含之让她难堪的手段。纵然如此,她也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坠。凭什么让她去跟那个女人跪,还两个时辰。还要端茶赔不是?

“老夫人真是这样说?为何这样说?”连姨娘有些咬牙切齿地问。

玉坠觉得连姨娘快要扭曲的面容有些可怖,她低头回道:“老

夫人还让奴婢给姨娘说,忍得这一时,老夫人有方法让夫人交出管家大权,还能满足姨娘多年夙愿。”

“什么意思?”

“事情过后,老夫人会让老爷抬姨娘为平妻,届时您将是白府名正言顺的夫人主子……”

含之透过窗户清冷望着连姨娘跪在院门外,片刻,她扭头看向忙碌着收拾东西的绛瑛等人。轻轻走到林意宁身边,问:“娘,你真的决定了?”

林意宁跟绛瑛紫珣说着要带哪些东西,有哪些不用管,闻言,毫不迟疑点头算是回答了含之的话。

含之轻声又问:“娘,又是为了我吗?不让我为难,宁愿自己躲开这一切,我又给娘添麻烦了吗?”

林意宁诧异回头。看含之有些自责的眼神,忽然就笑了,那笑里没一丝哀伤,她伸手点含之额头:“变傻了!娘若是那种委曲求全的人。怕也教不出你这种性子了。”

她看一眼窗外,嘴角噙着傲气:“她们将生活过成了戏台子,卯足了心思想要看我的笑话。我看得烦了。如今你已出嫁,两年下来也融进了谢家的生活。娘也放心了。我早就盘算着开春后,到常带你去的别院寻清静自在呢。如今也不过是提前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只让绛瑛紫珣只捡当下穿的衣物收拾,自然是别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笨!”

含之细看林意宁脸色,果然是惬意许多,也跟着笑了:“笨也是娘的女儿。对了,娘,咱们别院有几样花很好看,也不知下人照顾好了没有……”

好容易跪够了两个时辰,连姨娘硬撑着来到正厅,重跪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低头举高双手:“夫人,请用茶。”

林意宁抬手让丫鬟直接接过,“唔”了一声,道:“起来吧,旁边坐下吧,我这里正好有事要说。”

“老爷,今年入冬以来,我接连病了几场,没精力也耽误打理府中事务,所以我决定去别院休养一些时日。”

林意宁话一出,白恪明猛然抬头吃惊地看着她,而白老夫人和连姨娘则隐有得色。

林意宁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只管将话说下去:“我也不知多久能养好病,总要做万全的打算才对。别的还好说,单管家一事,娘年事已高,不宜过度操劳,虽两位姨娘也不错,不过蓉姨娘有幼儿要养,连姨娘还要伺候娘也是忙不过来,况且,咱们白家书香门第京中名门,让姨娘理事到底容易被人笑话。所以我想着,不如老爷再娶个差不多身份的人为平妻,一来府里有正经女主子理家好看,二则我也能安心养病不必时时忧心这边。”

连姨娘的脸色霎时白了,林意宁若有若无掠过她,浅笑问白老夫人:“娘,您觉得如何?”

“哦,对了,我已经托安郡王妃寻了个合适人选,是安郡王一位至交的女儿,前年因丈夫嗜酒好毒而和离,品行相貌都是上好的。而且,人家家世显赫不比咱们白家差,我瞧着挺合适。”

白老夫人倒嘴的话又咽下去了,不得不说,她动了心思,原本她是想抬连姨娘为白恪明平妻的,这其中自然有白珺瑶的因素在。不过,白珺瑶究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能帮白家的地方也有限。但林意宁说的那人若成为白恪明的妻子,差不多地位下,自然是她带给白恪明和白家的利益多一些。再说,连姨娘身份也没妨碍到白珺瑶富贵不是?大不了以后自己对连姨娘再好一点。这么一盘算,该如何做她已然有了主意。

含之看连姨娘扭曲的脸,和白老夫人不自觉躲避连姨娘眼神的动作,不自觉笑了。

两家都有意向,加上安郡王妃中间撮合,亲事很快定下来。十二月初,新妇进门。

三天后,林意宁让紫珣去谢家跟着含之,带着其他几个得力的丫鬟,离了白家。

有人离了往事,有人还陷在剪不断理还乱的纷扰中,也不知谁能求得安平自在,谁能得了似锦繁花。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悲欢,有勘破的,自然也有逃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