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面相逢,怎觉已识三生。

第二天天还未亮,静尘庵的晨钟定时响起,不急不缓的声音扩散在静谧山间。

含之揉了揉眼睛,半醒不醒地坐起来,眼睛透过不远处的窗户往外看,还是黑色的,迷迷糊糊不知是想起床还是再躺一会儿。林意宁已经穿戴好,看见含之这个样子,走过来坐在床边温柔抚摸她的头发:“师父们要起来早课了,等晨钟的声音消下去了,你再睡会儿。”

“娘,你现在起来做什么?”含之揉着眼睛问。

“我睡不着了,昨天听说静尘师父在的这段时间会讲早课,我跟着去听听。”林意宁示意青落先给含之披个外衣,接着同她说话,“不过你也不能睡太长时间,虽然咱们不和师父们一同吃斋饭,太晚起来也是对佛祖不敬的。”

含之伸个懒腰,说:“娘,我同你一起去吧,醒了也睡不着了。我也想听听静尘师父讲禅论佛,机会挺难得的。”

林意宁一想,随即同意了:“也好,这山间早晨凉得很,穿厚点衣服,别嫌麻烦知道吗?等等回来再换衣服,我带你附近走走。”

穿戴好的含之随着林意宁来到一间佛堂,里面已经做了不少人,她们寻了个空座,悄悄走近坐下,丝毫没惊动其他人。含之偷眼看了看周围,端坐的尼姑们神色平静,姿态整齐如一,再往旁边,咦,神情肃然,恭敬沉稳,看穿着也是个大家主母,竟也是个香客。

这时,前面静尘师父已经开讲,含之收回目光,不再留意其他,认真听讲。其实含之只是兴趣来时读过几本佛经,遇见不懂的也没深究过,如今听静尘异常熟练念出一些经,只觉得自成韵味,大多却是听不懂的,慢慢的就有些出神。

等一切结束,林意宁趁人不注意,轻拍了含之一下,含之下意识扭头看她,却不明所以,看周围坐着的人渐渐离开,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好长时间。站起身来的时候,察觉静尘看过来,含之不好意思笑了笑。

“静尘师父。”林意宁本欲上前说话,看到有另一个已经走过去,两相对视下对各自的身份也能看出个大概,稍微点头示意,也就没凑上前去。

含之先回房吃过斋饭,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再走出来时,阳光已经透过山头树林洒进院里,暖色的阳光加上徐徐清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含之走到院子里,风拂过脸颊,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么舒爽,少能体会啊!”

“青落,我娘呢?”含之往旁边房间转了一圈,发现没看见林意宁和翠灵,有些奇怪,不是说好了吃完饭出去玩么,怎么没人在?

青落正收拾一些常用物品,挑拣几样放在小包袱里系好,准备等会山上玩时带着,听含之问话,抬起头说:“夫人先去静虚师太那里了,咱住在庵里,出去最好知会师太一声。”

“哦。”含之又问:“那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还是出去等着?”

青落收拾好东西,直起身来回答:“夫人没说,估摸也快回来了吧,又没有其他的事。”

含之站在院子里,顿了顿,笑着向青落招手:“反正是要出去玩的,咱们去外面等吧。”看青落想说话,含之直接拉过青落的手:“放心,不会和娘错过的,咱们就在附近看看,又不离这里,等娘和翠灵回来咱们就能看见的。”

含之手拢住被风吹散的头发,又正了正面纱,恍惚觉得旁边有人在看自己,疑惑扭头,整个人利落转身,笑着伸手摆了一下:“谢尧瑱,你怎么在这里?”

谢尧瑱站在几步外,青竹色衣衫衬得人愈加挺拔俊秀,很配他俊朗气质,只一说话还是能听出些许紧张:“我们昨晚借住在庵里,就在那里。”说着,抬手朝不远处被几棵大树挡住的房间:“不过我就要回家了。”

“嗯,一路顺风。”含之笑着对他说,手背在后面,脚一掂一掂的显得很轻松俏皮,说出的话像对老友。

看含之这般自然说出这句话,也听出她不自觉的熟稔,谢尧瑱心情莫名欣喜,心情也放松下来,他笑着说:“昨天没来得及问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山,而且我今天一大早就要走了,还以为没机会看见你了呢,真好。”

最后两个字近似于呢喃,含之没有听清楚,疑惑看了看谢尧瑱,也没有细问,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走?点微山到京里也就小几个时辰的路,上午的时候再走不是更好?”

“家里还有其他事情,本来打算过段时间才来的,不过我娘听说静尘师父这几天刚好在静尘庵,就先过来了。”谢尧瑱知道母亲一直很信佛,自记事起,就见母亲每天固定时间去佛堂,自然也知道静尘的大名,所以母亲先来点微山静尘庵的举动,家里没人意外。况且,听父亲说,母亲拜佛更多的是求家人平安,毕竟在北地,若两国起战端,那里不是安生之地。

含之闻言,左右瞧了瞧,忽而靠近谢尧瑱,小声问:“你在那么远的地方都听过静尘师父的大名?”她看得出林意宁的态度,自己跟静尘见得这几面也由心尊敬,不过,因为没听过静尘事迹,她一直有些好奇这个在她看来柔中带刚的静尘师父,但不知怎么就觉得可以问问没见过几面之缘的谢尧瑱。

谢尧瑱看她忽闪着眼睛盈满好奇的样子,直觉想宠溺:“嗯,静尘师父曾去过北地,我有幸陪着母亲听过师父讲佛,当时在北地引起的轰动非常,影响甚大。”

“这样,”含之点头,又问,“你听得懂?”

你问我答间,阳光悄悄洒在站立着的人身上,两人相视而笑,没有隔阂,站在一旁的青落,舍不得打破这种和谐。

“瑱儿,该走了。”

一个声音传来,含之看到不远处站着早晨看见过的那位夫人,难道她是谢尧瑱的娘?谢尧瑱听到喊声,回头应和一声,又转过头想问含之什么。这时,林意宁也恰巧回来,站在不远处喊了含之一声。

含之朝谢尧瑱摆摆手,又说了声“一路顺风”,才朝着林意宁走去,走到一半时,但见含之扭头对谢尧瑱轻轻眨了眨眼,笑意挂在眉梢。

来到谢母身边的谢尧瑱,接过她手中的小包裹,跟着往院门走去。而直到山路走了一半,他才想起,好像又没问到她的名字。

另一边,走着继续往山上走去看景的林意宁母女俩,林意宁问:“含之,刚才是同谁说话呢?”

“谢尧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