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糊弄住其他人,先欺骗了自己。

八月底的天气,已经见凉,尤其到了晚间,稍薄些的御寒衣物都能用得上了。

华灯初上时候,含之厢房里一如既往清幽安谧。青落从柜子里收拾出去年放起来的厚衣裳,准备着趁着好天洗晾一番。另一侧,是含之在烛光下拿着账本子细看,手边放着一杯温茶。

紫珣走进来时,青落正抖开一件小薄棉袄,似乎是觉得不大对,所以远远的照着含之比划了一下子,紫珣见状,走过来请问了句。

含之因为低头时间长了,觉得膀子有些僵,遂抬头活动一下胳膊揉一下眼睛,看紫珣和青落拿着一件自己的衣裳轻语,笑着问道:“紫珣姑姑,你们说什么呢?”

紫珣见含之停下来,想伸手喝茶,她瞧着那茶已经不冒热气,担心含之喝冷茶,连忙走过来,伸手一探茶杯温度,转身重倒了杯水放到含之手中,还嘱咐道:“都快要睡了,如果觉得渴,也别喝茶了,免得晚间说不好。”

含之点头,她只是想润润嗓子,水和茶都无所谓,她捧着茶杯,饶有兴致地走到青落跟前,瞧一眼她手中的衣物,笑道:“这是我去年的衣服?我怎么瞧着小了许多。”

青落跟着笑道:“可不是,我刚才还跟珣姨说呢,有好几件衣裳都不能穿了,尤其是贴身子的,更是明显。天又冷下来,还得跟夫人说得早些置办些新衣裳呢。抽空我还得将冬天的衣物也拿出来瞧瞧,别到时候也出现这种情况。”

紫珣一旁有些欣慰看着含之,感叹道:“不知不觉,小姐又长大许多呢,大姑娘了。”

主仆三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天更晚了,紫珣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嘱咐青落去给含之整理床铺,同时伺候含之净面,又催着她上床睡觉。

含之抽空问道:“紫珣姑姑,蓉姨娘那里可好些了?”

紫珣替含之宽衣,一边回答说:“孟大夫开了药,我着人仔细盯着呢,调理还是很见效果的,蓉姨娘现在不会动不动就哭闹了,情绪稳定不少。”

“那伺候的丫鬟呢,可有反常的?”

“有两个,私下里喜欢跟连姨娘院子里的人搅合在一起,还爱打听府里杂事,所以我找借口将她们调开看起来了。其他的,就是小姐吩咐可疑的那几个了。”

“嗯,也差不多到时候了,明天该敲打敲打某些人了……”

含之一句话未说完,院子大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凉音高声问了几句,听见是拾院巧衣的声音,赶忙走过去打开了门。含之担心是林意宁那里有不妥,也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

“巧衣,你别慌,说清楚发生了何事。”一阵风过,含之拢紧衣裳,又让跟过来的青落将披风披上,边扭头问道。

巧衣喘一口气,说道:“小姐,蓉姨娘院子里又闹开了,有人来请夫人过去,不过瑛姨担心这晚上湿气重对夫人伤势不利,没敢打扰夫人,所以特意让我来跟小姐说。”

含之一皱眉,问道:“怎么闹的?”

巧衣回答道:“好像是蓉姨娘突然之间情绪很激动,口中喊着让人偿命,拿着剪刀一直乱挥,没人敢上前阻拦。”

含之听了,决定过去看看情况,她走着对巧衣说:“你回拾院,跟绛瑛姑姑说不用担心,万一夫人问起来,记得瞒着。”

走到蓉姨娘住的小院子,刚一进院门,就听到蓉姨娘喊闹的声音,人影投在门窗上,也是晃眼的一阵乱。

“姨娘,你先将剪刀放下,仔细伤了自己。”含之掀开帘子进去,先温声劝蓉姨娘道。

才不多半个月时间,蓉姨娘已经变了副样子,她莹润的脸如今也显出憔悴,头发也不是往常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样子,就这么披散着,加上她这会儿怒色瞪眼的样子,猛一看真有些吓人。

蓉姨娘听了含之的话,愣了愣,手里仍旧执着剪刀不放,脸上却显出亦悲亦痛的神色,口中还喃喃道:“孩子,还我孩子。”

含之说话引着蓉姨娘注意,旁边的丫鬟趁着她放松猛地上前抢了剪刀过来,含之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正在这时,门帘一掀开,有人走了进来。

“嗯?含之?”连姨娘脸上有些着急的样子进来,衣裳发型却不见杂乱,不过她瞧见含之也在时一瞬间闪过的吃惊不似作假,好在她反应快很快掩了下来。

含之揉了揉眉头,侧首对跟着后面的紫珣说道:“紫珣姑姑,关上院门,让人把守好了,任凭谁来,没我的话不能开门。”

含之命人多点亮烛火,慢慢踱步到一张椅子处坐下,眼睛看着屋里因她这一命令神色各异的众人。她本想着明天再了结一些事情,没想到今晚上闹了这么一出,不过相关的人也算来齐了,那就趁此机会将事情了了,省的明天再将人找齐。

“含之,你这是要做什么?”连姨娘皱着眉问含之。

含之摆手,缓声说道:“姨娘别急,我这里有事要问,委屈连姨娘帮忙照看一下蓉姨娘情绪,别让她情绪一激动误伤了自己。”

连姨娘说:“天都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问不好?我这里回去还要准备一些东西,怕不能耽误时间了。”

含之定眼瞧她片刻,徐徐说道:“姨娘既然抽空过来了,想来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看着连姨娘一愣,含之嗓音如常,只添了几分不容反驳之意:“姨娘觉得呢?”

蓉姨娘抽泣两声,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姐……”

含之对着满屋子人平静说道:“这么晚了,我也不说啰嗦的话。蓉姨娘前些天的事,你们也都清楚,你们平时都是伺候姨娘的人,等等我问话,谁也不许隐瞒,若让我知道谁敢耍心眼,我明白说了,这白府的门想出也是不那么容易的。”

话一出,当场就有人不自觉哆嗦一下,她们看含之平静却深沉的脸色,猛然意识到含之这话不单单是威胁,这个看着绵软的小姐,做得出她说过的话。

含之不理会她们反应,先问蓉姨娘道:“姨娘,为什么突然拿着剪刀情绪如此激动?”

蓉姨娘被含之**裸的威压给镇住,见含之问,脑袋里空白呐呐直觉说道:“有人伤了我的孩子,我要她赔命?”

“是谁?”

蓉姨娘看一圈屋子里低头的众人,有些疑惑:“是……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又听到有人偷偷说了,说她将药洒在食物上了。”蓉姨娘神色又激动起来,手止不住颤抖挥舞:“我的孩子是被人谋害的,好恶毒的心呐……”

“连姨娘,那天你和蓉姨娘坐在一起,可发现有异常情况?”含之让人安抚蓉姨娘,一边问低眉静立的连姨娘道。

连姨娘抬眼一笑:“含之先是不让我回去,现在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含之往后一倚,烛光恍惚,眉眼也有几分看得不真实,硬生生出现几分邪气:“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