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辕三岁的时候被送回了京城,胡柠始终相信三岁前的孩子是不会有记忆的,可是却忘了考虑基因问題。云飞不是普通人,就算不是生在皇家也同样不是普通人。胡柠是个地地道道的普通人,可孩子的基因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所以,辕辕三岁前的记忆并沒有完全消失,至少很多事是忘不了的。

靖国公府的马车越來越远,云飞牵着辕辕的手静静看着,父子两人谁也沒有说话。

云飞要领着辕辕进皇城的时候,辕辕开口了:“父皇,婉姨说娘是因为弟弟才把我送走,不对的,是不是?”

云飞低头看向与她有五分相似的脸庞,点头:“她骗你。”

云飞说完回头看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她的确丰腴了不少,看來生下项秋的孩子沒有让她受太多罪。

“父皇,走吧!”辕辕摇了一下云飞的手说。

“轲儿……”云飞突然有些不忍心,觉得不应该让自己和她的孩子这么早就卷入尘世。

“爹爹,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叫你爹爹,你叫我辕辕,好不好?就像原先一样,回到娘的院子里就改口。”云轲希冀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云飞更觉心疼,自己风光一生,却连想要的女人都留不住,何其可悲!

云轲见爹爹的样子就知道爹爹难受了,小小的人儿故作老成叹气:“爹爹,再不回去吃饭辕辕的肚子就扁了。”

云飞勉强一笑,终于领着云轲进了皇城,从此便是皇家人,半点不由己。

“爹爹,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娘肯定在偷哭,然后项爹爹就狼狈地哄她,然后娘就冲着项爹爹发火,最后再抓着他的手咬个不停,咯咯……”

“是吗,辕辕怎么知道?”云飞知道儿子是要逗自己开心,所以止住心里的涩涩,顺着问下去。

云轲皱起小鼻子说:“他们每次都那样,娘只要不高兴就抓着项爹爹的手咬,每次都咬出好多个牙印才罢休,项爹爹可可怜了。”

“嗯,是啊,很可怜。”

“爹爹……你想把娘抢回來吗?”

云飞心里苦笑,面上淡然:“抢回來也沒用,她不喜欢这里,更不喜欢爹爹。”

云轲傻笑,领着爹爹往前走,沒有告诉爹爹自己很想很想把娘抢过來,真的很想。

胡柠犯过很多错误,其中有一个就是小看了云轲的智力。若说云轲一岁的时候对那些话本子还懵懵懂懂,一岁半的时候已经能够看懂一半了。小孩子的学习能力惊人,一个天才的小孩子学习能力更是惊人。

第一次跟随父皇上朝的时候云轲就知道该怎么表现了,而云飞也丝毫沒有惊讶云轲的表现,因为云飞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

宫里的日子很无趣,云轲有时候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母亲身边,就算装小笨蛋,成天玩那种白痴游戏也好,只要能看到母亲,可是就连这个也不行。

每天的日子都安排的很满,可云轲感觉还是不够忙,因为自己每天都有时间用來思念母亲。

有一段时间,云轲想着母亲肯定要來京城了,因为自己已经好想好想见见母亲了,可是她还是沒有來。过了那段时间云轲开始有点怨恨母亲,自己这么想她,她怎么都不想自己?难道真的是有了弟弟就不要自己了吗?

爹爹喜欢去夏府,云轲更喜欢去夏府,因为他家的女儿很漂亮。云轲最喜欢夏家女儿的小手,因为她的手跟娘的手一样好看,一样小巧。

两年后的一天,胡柠终于來了,沒有回胡家庄去跟父亲话家常,也沒有去跟胡问寒讨论生意上的事,而是直接來了夏府,因为她知道辕辕在这里。

两年了,有多少次胡柠疯了似的想來看看他,却被阻止着。胡柠自然知道不可以,可她是个母亲,又怎么能面对自己的孩子还存在那么多理智?

仿佛心有灵犀般,胡柠來到花园看到云轲的时候,云轲也正好回头,母子就这样对视了。

胡柠一激动就要上前,被项秋拉住:“柠儿!”

胡柠恢复了理智,慢慢靠近正在和夏言玩的欢快的云轲。

云轲装着在和夏言玩,其实心里正在把眼前的人跟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叠,是她吗?是她吗?云轲心如擂鼓。

夏无双无奈,自家女儿就这么好吗?云轲这小子隔不了几天就來一次,这么点小不点就会挑媳妇了?夏无双恶寒,苍天啊,求求你还是别开这样的玩笑了,自己不想跟朝廷有什么相干啊,一个皇上一个太子,成天往我这个小庙里跑有什么意思啊?自己受够了有事沒事为自己拿劲的朝廷官员了啊!

胡柠是带着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來的,一个两岁一个半岁,反正就是不是哭就是闹的年纪。每每吵闹胡柠就恨恨瞪着项秋,都怪他,有事沒事就那个啥,非要生多点孩子,自己是母猪吗?生那么多用來做什么?家里有两个就要闹死了。

这不,本來是多么伤感的时刻,胡柠都快要落泪了,却听到了项沐的声音:“娘,娘!去看戏,去看戏,你不是说今天带我去看戏吗?”

胡柠火了,你们父子哪天都不消停,可今天就不能消停点吗?天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有机会來见见辕辕,就不能让自己如愿吗?

“有什么好看的?都演了那么多遍,演的人都演吐了,你还像个白痴一样在下面咯咯笑,今天不去。”

项沐那个委屈,明明说要來京城看戏的,娘亲明明说京城的戏更好看的,为什么到了这里又变了?还有,娘盯着那个人干什么?是嫌自己不乖,要把他抢回去当孩子吗?不行!娘是自己的,好吧,分给弟弟一半,别人不能再分了,坚决不行!

项沐一把抱住胡柠的腿,开始撒娇:“娘,娘……”

胡柠无奈,冲项秋沒好气道:“项秋,管管你儿子!”

正在旁边偷笑,暗叹自己的儿子甚有自己风范的项秋马上变身严父,装模作样凶道:“平时怎么教你的?站好了,去看看弟弟有沒有哭,跟弟弟玩去!”

云轲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伤心來形容了,是十分伤心,连抓痛了夏言的小手都不自知。

“云哥哥?云哥哥,痛,痛!”夏言皱着小鼻子呼痛,但小小的声音根本沒有引起云轲的注意,甚至连那几个大人都沒注意。

夏言终于委屈的哭了出來,夏言一哭终于起了作用,夏无双几步就走过去,抱起來夏言开始哄。申明明,也就是现在的夏夫人,平时温婉可人,可那是平时,不包括惹到她的时候。

胡柠像上前安慰一下低着头的云轲,可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云轲是太子,有很多师傅,囊括各个方面,而云轲也看到了胡柠迟疑的脚步,所以云轲由小声啜泣到大哭出声,终于把胡柠吸引了过來。

还未走远的项沐忿忿,原來不止娘想要那个小孩,那个小孩也想來占娘亲,这可不行,一定要把娘夺回來,这就抱着弟弟去抢娘,最好把弟弟弄哭了,那样娘肯定就沒心思看那个小孩了。嗯,就这样!

胡柠轻轻抱起云轲,心里轻叹,仿佛人生终于圆满。云轲还在哭泣,可是心里却很踏实,不着痕迹轻轻吸气,娘身上有很温暖的味道。

夏言终于被哄好了,云轲也知道不能再哭了,所以抽哒着问:“你是谁啊?”

胡柠为难,自己是谁?是谁呢?

项秋不忍娇妻为难,走过去解释:“她是你父皇的师妹,叫姑姑或师叔都可以。”

云轲含着两眼泪轻念:“姑姑?”

骗人,他们在骗人,哪里是什么姑姑,分明是娘亲,就是娘亲!

“辕辕?辕辕?”胡柠被云轲的沉寂吓到,这么小的孩子显出这样的神情,云飞不会是把孩子教坏了吧?

“我知道,你是云华派的掌门。”

胡柠不好意思,其实哪里是什么门派,不过是安稳后无所事事,想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索性又干起可戏班子。就连盖叻他们都这么想跟着辕辕一起住皇宫的人都被胡柠忽悠着去打理戏班子了。

戏班子有项家的支持,要做大自然不难,可是总得起个好名字,所以胡柠就把云华派给偷了过來。

云飞是不关心,申明明是女儿不哭儿子不闹万事好商量,至于那个师叔,还不知道流窜到哪去了,而项秋是敢怒不敢言,她是自己的娘子,又是自己的师姐,自己还能怎样呢?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辛辛苦苦创下的门派改了用途。

云华派很受欢迎,至少比华云先生时的云华派受欢迎。

“你也看戏啊?有空请你看新本子,现在那些都太老了,等我把手底下这个补全就请你看!”

“好!”云轲故装兴奋,想表现出一个小孩子该有的天真,可是他已经不做小孩子太久了……

胡柠小心翼翼陪了云轲小半个时辰,被项秋带走了,云轲也不动声色告了辞,被侍卫护送着回了皇宫。

普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云轲大哭出声,觉得自己从沒有这么难受过,就连被高太傅惩罚的时候也沒这么难受。

消息传到云飞那里的时候,云飞叹息,只是顿了一下手里的笔,说:“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