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夫人身边还跟了个中年妇女,不过祁老太并不想她跟着进来,便打发她在外面等候,一下,茶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祁老夫人,您好!”夏爸爸先开口问好,扶了她到一旁坐下,祁老太并没拒绝,微笑的看着他,很是慈祥。

夏雪青发现老太太的眼神确实很让人狐疑,难怪她大哥会做这样的猜想了。

“祁老夫人,您好!我叫夏雪青,特地要您老人家走这一趟,非常抱歉!”

“没事没事!”祁老太挥挥瘦如枯藤的手,稍稍挪了下位置,便仔细的观看着面前的夏雪青。

“你们是兄妹?”

“是的。”夏雪青态度十分尊敬。

“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祁老太这番直接倒让两位后辈面面相觑。

“祁老夫人莫非知道我们兄妹一些内情?”夏雪青试着大胆的问。

“呵呵,内情倒不知道,不过今天你们约我出来,想必也是有疑问吧,令堂令尊在去世之前没有留下特别的话吗?”

夏爸爸遗憾的摇摇头说:“父亲过早去世,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才12岁,家妹更是尚不懂事。”

祁老夫人心里十分难过,才12岁,父母双亡,还留下年幼的妹妹要照顾,他是怎么扛起这一切的?

“在这之前,我想先给你们看样东西。”祁老太动作不是很利索的拉开随身的包包,双手哆嗦的慢慢掏出来。

是一张黑白照片,老太太把相片推到他们面前。

两兄妹不约而同低下头去细看,没一会,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尤其夏雪青,把相片和她哥哥对比着看了几遍。

“祁老夫人,这相片中的人是谁?”夏雪青急急发问。

祁老夫人重新把相片拿回手中,微微笑着,笑容里有着无奈和回忆,“你们觉得像吗?脸型和眉毛都很像,尤其这个鼻子!相片中的人…是我去世的丈夫…”

“啊!”夏雪青和夏卓雨同时惊愕。

祁老夫人的视线从相片中移到对面两个人脸上,苦笑着说:“我那去世的丈夫不爱拍照,留下的东西并不多,照片更没有几张,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我老了,记性越来越差,有时候连他的样子也记不起。那晚和你们见完面后,回去我就把这张照片找出来,越看心里那个秘密越藏不住。”

说着说着,她咳了起来,夏爸爸连忙给她递了杯热茶,一边轻轻的拍她的背部。

“慢点慢点,不急。”

“嗯,谢谢。”祁老夫人缓过那口气后,继续,“这个秘密藏在我心里50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和人说出来。”

夏雪青两人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和严肃。

“那一年秋天我的丈夫突然间得了重病,找遍了医生都束手无策,家徒四壁,再加上三个年幼的孩子,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时又遇上文化/大革命这场大灾害,我丈夫被冠上左/倾分子的名号,生生将卧病在chuang的他抓起来批斗,我整日以泪洗面,刚好,有个老乡帮我找个算命师父,他算出我刚出生的小儿子命里和他的父亲相克,必须过继给别人,并永生不能再与他相认,否则,不止我丈夫,连我的小儿子也会有生命危险。”

祁老夫人经过岁月洗礼的破碎声音继续述说着:“当时的我还不肯相信这种鬼扯,我把老师父轰出去,可是第二天,我的小儿子便发起高烧,大哭不止,可能是他永不停止的哭声,两个大孩子饥饿的哭喊声,再加上丈夫性命垂危,我崩溃了!我瞒着所有人,偷偷用块红布巾包起他,漫无目的的走,一直走到他哭泣的声音停止,我在一颗柿子树下将他放下,期待着好心人能快点发现他,并顺利抚养他长大。在那块红色布巾里我留下一张红字条,里面写着他的生辰八字,那一年1957,而我的小儿子的生辰是八月初二。”

夏雪青和夏卓雨全部屏住呼吸,似乎被这个故事深深震撼,他们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

“那一晚我整晚没睡,天还没亮,我后悔了,连夜跑去那棵柿子树下找他,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我心里荒凉荒凉的,只能安慰自己说:他应该被好心人捡走了,他会过得比在我身边更好…”

祁老夫人哭哭啼啼的,像年老的老木发出凄惨的断裂声,她的哭音里饱含着巨大的后悔和悲伤,不禁催人泪下。

“讽刺的是,我的丈夫没过多久就被平反,他回来后,病也渐渐好了,我猜想着老师父的话终究是灵验的,后来,我们刻意去淡化这件事,等我丈夫病好了后,我们便举家搬迁,各种机缘巧合下,我们下海经商,渐渐地,这件事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所以,老夫人您认为我大哥就是您的…小儿子?”夏雪青喝了一大杯的茶水,慢慢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嗯,我那个大儿子和女儿都长得比较像我,我刚开始见到夏先生时,是有过这样的假想,再加上生辰都符合。”

“明白,虽然已过世的父母并没有留下任何与此有关的交代,不过世事总是巧合的,我们也希望这件事能弄个水落石出,如果不介意的话,祁老夫人,我们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吗?”

这下轮到夏爸爸惊愕的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妹妹,他似乎还没从祁老太的故事中抽出魂来。

夏雪青拍拍他手,安慰他说:“大哥,你不也希望知道答案吗?你的心里隐隐也有这样的感觉吧?亲人之间的纽带是怎样都扯不断的。”

祁老夫人没有反对,她很乐意配合,对她来说,能在她有生之年找到她日日挂念的小儿子,这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祁老夫人慈祥的看着夏爸爸,那个眼神就好像直接认定他就是她要找的小儿子,夏爸爸有点赧然,这把年纪了,突然说冒出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还没确定,但内心终归无法平静,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位老太太。

“祁老夫人,您先别寄望太大,本着平常心,有些事情让它顺其自然,假若不是,我希望您也能平静的接受。”

“嗯嗯”祁老夫人了解的点点头,面上虽这样说,她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当天下午,几个人便一同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