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声音哑了。”抿直的唇缓缓打开,他说道。

她蓦然一惊。对了,声音!他之所以对她特别的在意,本就是因为她的声音,而如今,因为落海的关系,就连她的声音都和原本的“叶欣婕”再无一丝的干系,他还能知道,这个在他面前,一脸病容的女人,就是曾经爱他爱到连性命都可惜牺牲的叶欣婕吗?!

贝齿猛咬着下唇,她挣扎着把自己的右手一点点的从他的掌心中抽离出来。

是爱得不深,爱得不浓,还是因为——从未爱过呢?!

“我现在的声音,不像那位婕了吧。”她自嘲的说道。

他沉默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为什么要跳下海救我?如果救援来不及的话,你很可能也会死在海里的。”她问着这个刚才一直憋在她心中的疑问。

“你是因为我才会落海的。”他的身子靠在了窗台边,斜斜的倚着。

“就这样?”她从来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可是她却又比其他人更为了解他!这样的一个男人,绝对不会因为如此简单的理由而去进行危险的搏命之举。

他颔首,“就这样。”

或许是她眼神中明显的不信任,让他扬起了两道剑眉,“那么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我只想听真话。”想要明白他这么做的真实理由,想要更加的了解他,想要更清楚他的内心,他的所感……

倏然,她被自己刚才的所想吓了一跳!事到如今,她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媚然的笑意染上了他的唇角,也柔和了他脸上的苍白和憔悴,“如果我说,真话是我死都不想放开你呢?”

雅致的声音,魅惑的吟游,犹如碧波荡漾的湖水,清澈透明,却永远见不到湖底该是怎样的风景。

叶欣婕呆住了,整个人愣愣地看着尚豫,“怎么……可能?!”

“即使我说了真话,你也不信呢。”他耸耸肩,低笑了一声。

“那是因为你的话根本让人没办法信!”她喘着气反驳道。

“为什么你不相信你对我已经重要到这种程度了呢。”他弯腰俯身,没有受伤的手臂撑在了床沿上。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重要?她对他重要吗?

白色的纱布轻轻摩擦着她的脸颊,她这才发现,他那缠着纱布的手,正贴着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带着一丝凉意。

“我跳下去,不是因为想弥补自己的过错,也不是因为你的声音像婕,只是因为,落在海里的人,是你!”手指扣在了她的后颈,他把她整个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前。

她不会知道,当她落下海的那一瞬间,他有多么的惊慌失措。

她也不会知道,当他在海中抓住她的一瞬间,有多欣喜若狂。

她更不会知道,那时候的他,才真正的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我真的可以为了你,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呢喃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叶欣婕整个身子倏然地僵直住了。

他——在说什么?!

曾经,他用着轻视的眼神望着她,“你爱我,可以爱到为了我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又曾经,他用着饶有兴趣的口吻道,“我们交往吧,因为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到底值不值得我为了爱你,而牺牲性命,当然前提是你能让我爱上的话。”

她与他交往,看似甜蜜,却最终发现,原来要让他爱上她,太难太难。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却突然可以为了她,为了beata这个仅仅只在公事上与其合作过的人而牺牲性命呢?

仿佛是个无解的谜题,而叶欣婕心中隐隐的不安似在告诉她,若是谜题解开的话,后果也许是她所无法承受的。

几天下来,叶欣婕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在能下床走动后,她第一时间就亲自过去谢了及时通知其它船员进行救援的服务人员小李。

小李腼腆的笑了笑,“叶小姐,其实你真要谢的话,应该谢谢尚先生。当时你被抛出船后,尚先生根本是连犹豫都没有,就跟着你跳了下去。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肯为女人做到这种地步的。”

很多男人,肯爱一个女人,却未必肯为一个女人去付出生命。

叶欣婕只能虚弱一笑。

这几天,每次吃药和就餐的时候,尚豫都会过来,看着她吃完东西,甚至有时候她小憩醒来,都会看到他坐在一边,专注的盯着她看。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曾不止一次的问过。

每次他都只是浅浅一笑,“我很想知道一生只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

“听说你很喜欢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你怎么会知道?”她诧异。

“听船上的服务生们说,你有时候会一个人在角落里轻声吟诵这首诗。”他的脊背靠在椅背上,双手优雅的交叠在膝盖上。

“也不一定是泰戈尔的,网上也有许多其它的版本。只是觉得这首诗关于暗恋中的那种绝望写得很真,让人的神经末梢轻易地就被打动了。”甚至于,这诗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她寂寞时候独自品茗的一种习惯。

“是么。那么你也一定很熟悉这两句了……”他的双唇开启,一连串的英文自他口中飘出,“thefarthestdistancewayintheworld,isnotthewayfrombirthtotheend。itiswhenistandinfrontofyou,butyoudon'tunderstandiloveyou。”

她一怔,这两句,她又怎么会不熟悉呢?正是那首诗最开头的两句啊!

尚豫却又继续道,“曾经,我以为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该是生与死,可原来不是呢,原来,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低低的,略带沙哑,如同那享尽了璀璨的繁华后自树上凋零的落叶,不经意间,透着男人的**与脆弱。

“是……是吗……”她只能尴尬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