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写完了,她抬起头来,目视着腾龙纪念碑,冲那些摆满的花圈,大步地跑了过去。

孙良刚要让人拦住她,陈厅长一把拉住了孙良,闭着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让她去吧,也许,这样做能让她心里舒服一点,让她把所有的痛苦都放下吧!”

人们都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目光紧紧追随着小梅的移动方向。

小梅跑到花圈边,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花圈,摘下别在胸前的小白花,将手绢牢牢地钉了上去。

小梅做完这一切,转回头来,又跑向了周强父母面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周强父母磕起头来。

额头碰向地面,将周围的雪花都砸得飘了起来,“咚咚咚”地声音像是敲在周强父母心上。

两位老人马上蹲下身子,要拉小梅起来,小梅使劲一甩手,坚毅地说道:“周强走了,我照顾你们二老,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二老的儿媳……爸……妈……”

小梅的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震得周强父母都呆住了,不光是他们两个,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呆住了,这个姑娘,难道真的要为周强守一辈子寡?

小梅站起身来,又喊了一声:“爸,妈!”

两位老人互相对视一眼,泪水再次狂奔出来,周强母亲忙不跌地拉住小梅的手:“小梅,这不行,不行,我们不能拖累你!”

小梅一听,“扑通”,又跪在了地上,溅起一大片雪花:“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你们就是拉我起来,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思,爸……妈……”说着,又开始使劲地磕起头来。

周强父亲赶快拽住小梅的胳膊,硬拖了几下,没拖动,转头看看自己的老伴,老两口一起跪了下来,小梅想去搀扶,周强父亲开口了:“小梅,好姑娘,我们认你这个儿媳妇,咱们三个一起站起来,别给周强丢脸,自打今天开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好吗?”

小梅听了周强父亲的话,惊喜地连连点头,拉着两位老人站了起来,一下子扑了上去,将二位老人抱在怀里,痛哭起来。

周强父母也喜极而泣,三个人抱着头痛哭到了一起,一时之间,广场上的人们都纷纷落泪,感动地注视着三个人。

周强的二十几个同事们,看到此情景,都快速地围了上去,其中一个高声喊道:“立定,敬礼……”

礼毕之后,那个民警又颤抖着高声喊道:“跪下!”

声音刚毕,二十几人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带头的民警说道:“爸,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你们的儿子。”说完,一个响头已经狠狠磕在地上,余下二十几人也连忙磕了起来。

三个响头磕完,众跪倒的民警谁也没有擦去头发上的雪迹,异口同声地向着小梅高喊:“嫂子,让我们帮你一起照顾爸妈!”

全场的人都愣了,为情深意重小梅,也为肝胆相照的民警们纷纷动情起来。

小梅更是手足无措,想上前拉他们起来,可拉谁谁也不愿意起来,都那么跪着。

小梅小声地哭了起来,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只是拼命地点着头,脸上的笑容终于坚强地绽放开来,目光唰地看向周强的遗像,歇斯底里地喊道:“周强……你都看到了吧,你放心去吧,我和你的兄弟们会照顾好爸妈,我的血书你看到了吗?周强,你在天之灵,瞑目吧……”

人们纷纷把目光再次转向了小梅钉在花圈的血书上面,上面艳红艳红地四个字,在白色花圈的映照下格外显眼:终身不嫁!

已经九点半了,只见几辆黑色的奥迪A6排好停在了广场的外围,云书记从第一辆车里迈下,脸色马上肃穆起来,许宁雯跟在后面,手里还握着一瓶茅台。

云书记不断地拍打着落到肩头的雪花,慢慢走向工作人员,从他们手里接过一朵小白花,别到自己胸前,并快步走到一排花圈前。

后面的跟班们也都纷纷效仿,紧跟了上去。

在云书记的示意下,他们都凑到书写挽联的办公桌边,报上需要往挽联上写的名字和悼词。

随后,云书记和随行的人员一起举起花圈,慢步向中央的腾龙纪念碑走了过去,并将花圈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陈厅长和孙良迎了上去,简单客套几句后,就将云书记领向牺牲民警家属那边,云书记马上摆出哀伤的表情,挨个握手对家属进行慰问。

当握住小梅的手时,陈厅长向云书记做了重点介绍,并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简单叙述一遍。

云书记听后,依然端着高高在上的官架子,打着官腔,多安慰了小梅几句,并且,向家属们承诺了很多市委市政府对他们各方面的优惠条件和照顾事项,然后,就匆匆站到了众人的最前列。

陈厅长和孙良心里,都对云书记这样的敷衍态度感到非常不满,可又碍于云书记的职位和追悼会的肃穆性,才没有表现出来。

站好后,向许秘书一摆手,等许秘书凑近了,小声吩咐道:“让他们快开始吧,下这么大雪,天这么冷,早进行早结束!”

许宁雯听了云书记这么没有人情味的话后,趁他不注意,露出一丝丝厌恶的表情,然后用脚踢着地上的雪,快步向主持人那里走去。

追悼会终于要进行开来,主持人拿着写好的稿子,用缓慢的语速念着,悼念的人们都保持了沉默,纷纷将手机都打到了振动上或者干脆将其关掉,以免突然来电,破坏了追悼会的气氛而被接受到别人送来的白眼。

就在人们马上要对遗像默哀时,又一辆奥迪A6开来了,刚一停稳,车门就快速地打开了。

云书记脸上显露出了与追悼会极不相符的惊讶,因为他已经看到,下车的是杨晨光,范友山扶着他的胳膊,也去领了白花,举着花圈,一步一滑地向纪念碑走来。

何书记凑到云书记身边,小声嘀咕道:“云书记,他怎么来了,难道,范友山刚为他带了话,他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上官博复职?这也太不把您放眼里了吧。”

云书记一摆手,不让何书记再说下去,转身面向杨晨光走来的方向望着。

杨晨光放好花圈,主动走向云书记身边:“云书记,我来得有点晚了,医生不让我来,还是友山想了办法才得以脱身。”

云书记语气静,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不晚不晚,你来的正是时候,老杨啊,你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云书记,我做为分管政法的副市长,这追悼会我必须得来,哪怕就是死在追悼会上也好啊。”

“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好了,咱们开始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云书记说完,冲陈厅长和孙良点点头,示意继续进行。

大家按照追悼会的章程,所有人在白花门前列队排成方阵,准备向牺牲的同志们三鞠躬,以示敬意。

就在这时,广场外围一阵乱,准备好鞠躬的人们都转过头去,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倒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广场外面,三十几辆豪华奔驰轿车,一辆跟一辆地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不断地有人跳下车来,一个个都身穿黑衣,脸戴墨镜,最让人感觉刺目的是,他们都是光头。

这帮光头,下车后就开始向车队最前面跑着,并快速集中到一起立定站好。

最前面那辆奔驰下来两个人,略微整理一下衣服,率先向广场上的人群方阵大步走来。

离得最近民警都发出了惊呼声,有的甚至叫出了他们的名字:“那不是博队和铁五吗?”

何书记紧张地跑到了云书记身边,低声喊了一声:“云书记,真是上官博!”

云书记也看清了向最前面走来的两人,当他确认了其中一个就是上官博后,已经气愤地开始哆嗦了,一转头,狠狠地看着杨晨光和范友山,咬着牙,心里暗暗骂着:“这个杨晨光,做得真利索,早上才让范友山传了话,要恢复上官博的职务,”

“哼,这才没过两个小时,上官博就亲自来了,看来,杨晨光是怕我反悔,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我宣布同意上官博复职的决定啊!嘿嘿,等着瞧吧!”

云书记一按何书记肩膀,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何书记点点头,冲云书记会意一笑,慢慢地闪进了人群中。

就在这时,又有四辆厢货车开了过来。

后厢门一打开,那帮光头,向车厢处集中了过去,每辆车都跳上去四个人,开始往外拉东西,光头们一人接住一个,纷纷高举了起来,然后跟在上官博和铁五身后,排成了一行。

人们再次惊呼起来,因为,这四辆厢货,全都是贴好挽联的白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