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千重峰上竟下起雪来,连梅花也开了,真是奇事。”司马剑云看似随意地与那名引路弟子闲谈。

那弟子道:“师叔,这番景致可不是第一次了。大约十天前的夜里,咱们这里的梅花就开过一次,当时也飘雪了呢。”

司马剑云惊道:“啊,是么?”目光却不自觉扫了下叶枫,心道:“这么说来,梅花盛开、天降飞雪与这孩子并无关系。”

那弟子道:“是啊。可惜花只开了一会儿,雪也只降了片刻,当时又是深夜,所以只有几个弟子看到……”

映剑宫飞剑堂,乃是掌门接见外客的大厅,此时早有门人禀报了司马剑云的到来。掌门诺剑尘正在飞剑堂中等待。

诺剑尘,看起来已近知天命之年,两鬓已显花白,脸上棱角分明,双眸灿若星斗。此时稳坐飞剑堂上之主座,主座两旁恭敬立着两排小辈弟子。

见司马剑云等人进来,诺剑尘目光一扫众来者,随即落在叶枫身上细细打量。

“参见掌门师兄。”司马剑云道,抱拳一礼。他身后跟来的飞剑门弟子亦是一番行礼问候。

“这位前辈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诺掌门,在下叶枫,”叶枫不卑不亢地道,冲诺剑尘一抱拳,“有礼了。”

“哦,你便是叶枫?”诺剑尘虽然早就猜到,但听叶枫自报姓名,还是有几分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少年,能是杀绝剑雨长老的凶手?

叶枫道:“正是。”

“凶手!”此时,已有绝氏门下的小辈弟子按捺不住心中怒气,就要扑上来与叶枫厮杀,被其他的弟子拉住。

司马剑云皱眉道:“绝师叔的死,咱们飞剑门自然不会善罢干休。但也不能随便冤枉人,要等真相调查清楚后再做定论。”

那小辈弟子低下头,无奈地应道:“是。”

司马剑云脸现黯然,道:“掌门师兄,绝师叔的遗体在哪儿,让我先去给他行个礼吧。”

“在后面……”诺剑尘道,声音亦现悲切。

司马剑云道:“叶二公子,你在此稍候。”

叶枫点了点头,道:“前辈放心去吧。”

那诺剑尘已不由自主地起身离座,带着司马剑云往祭奠的灵堂走去。

两人往灵堂去的路上,诺剑尘低声道:“师弟,你可知有人亲眼所见,杀死绝师叔的凶手就是那个叶枫。”

司马剑云一怔,道:“亲眼所见?是谁?”

“这……”诺剑尘微一沉吟,道:“便是绝师叔门下弟子慕剑林。”

“是他?”司马剑云道,“绝师叔最亲信的弟子。”

诺剑尘道:“是啊。所以,虽然我也听剑慧师侄提起,那个叶枫小小年纪,而且为人懦弱无能,平时躲在家中少有出门,不可能是杀绝师叔的凶手。但,还是要把他抓来,细问究竟。”

司马剑云点了点头,道:“为稳妥起见,是该这么做。咱们不可只听一面之辞,待会儿,就让慕师弟与叶枫对峙。”

诺剑尘道:“师弟,万一那个叶枫真是凶手,他连绝师叔都可以杀死,如果要报复慕师弟的话……”

司马剑云沉吟道:“原来师兄有这个顾虑,既然如此……那,咱们待会先细细审问叶枫,看他怎么说,咱们再做打算。”

诺剑尘点了点头。

两人来至灵堂,绝剑雨最亲信疼爱的几个弟子正跪在一旁守灵,哭泣声不止。

司马剑云上了柱香,作为晚辈,他在棺木前磕了几个头,之后,便起身走到棺前,瞻仰遗容。

但见绝剑雨面相平和,宛如生前熟睡,司马剑云暗暗心惊,问道:“师兄,可验过尸?绝师叔是死于何种手法?”

诺剑尘悲声道:“师叔身上无伤无病,表面看起来有如沉睡,只是没有呼吸脉搏,人确实已死。依慕师弟所说,叶枫所用乃是一种诡异的摄魂术,将人的灵魂摄去,因此死者身上才没有任何伤痕。”

司马剑云问道:“师叔死去已过月余,为何尸体保存还如此完好?”

诺剑尘道:“师叔生前曾藏有一宝物,你可知是什么?”

司马剑云问道:“是什么?”

诺剑尘道:“守尸丹。”

司马剑云奇道:“难道师叔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提前预备了这东西?”

诺剑尘道:“这点我也觉得奇怪,但依慕师弟所言,若是叶枫以摄魂之术收去师叔魂魄,只要能将魂魄重新招回,师叔便可复活。”

司马剑云道:“这……这……死而复活,世上哪有这种事?”

诺剑尘道:“是啊,我亦是不信。但师叔死状,本来就有些奇怪,而且,慕师弟在拜入飞剑门之前,曾是道宗之人……”

司马剑云道:“难道他会招魂之法?”

诺剑尘道:“慕师弟所言,只要能知道师叔的魂魄现在何处,他便可以招回。”

司马剑云道:“他的意思是……”

诺剑尘道:“逼叶枫说出师叔魂魄的下落。”

司马剑云道:“如果慕师弟所言非虚,那叶枫摄去绝师叔的魂魄意欲为何?”

诺剑尘眉头紧皱,嘴唇努了努。

司马剑云见他欲言又止,问道:“师兄,有话但说无妨。”

诺剑尘道:“慕师弟倒是曾把叶枫的目的告之于我,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所以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哦?”司马剑云眉头皱起,眼中露出好奇。

诺剑尘道:“他说,叶枫摄去绝师叔的魂魄,乃是要借绝师叔的记忆,夺取飞剑门的武学。”

“这怎有可能?”司马剑云惊道。

诺剑尘道:“叶枫年纪不大,我也不太相信他会掌握此种邪术。但转念一想,相交多年的人都未必能知道彼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况是那个咱们只闻其名却素无交往的叶枫?

可慕师弟乃是咱们同门师弟,是绝师叔的亲传弟子。与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来,他的为人你应该能看出一些。他平时老实本分,只知道一门心思练剑,说他说谎冤枉叶枫,我实在无法相信。那个叶枫与他无怨无仇,更可以说,在绝师叔出事之前,他都没有见过叶枫,他为什么要冤枉他?”

“这……”司马剑云一时语塞,细细想来,诺剑尘所言不无道理,不禁咬牙切齿地道:“如果叶枫真有此种邪术,并且以此邪术夺取我门武功绝学,真该千刀万剐。”顿了顿,又道:“可是,此事是不是得查证一下?”

诺剑尘点头道:“当然,咱们也不可以单听慕师弟的一面之辞。所以,我才令你速速将叶枫擒来映剑宫。打算以武验他,逼他使出绝剑门的武学,便知慕师弟所言是真是假。”

叶枫正在飞剑堂中等待诺剑尘与司马剑云的回归,却见飞剑门的弟子各个脸现怒气,目露凶光,并且慢慢地向自己靠拢,对自己已渐成包围之势,不禁一笑。

“飞剑门的各位兄弟,可是想试探在下武功?”叶枫笑问。

一名年纪与叶枫相仿的小弟子不禁惊道:“你怎么知道?”

“骆师弟!”一名看起来约三十来岁的男子喝斥道。他的年纪在这些小辈弟子中最长,在无极的记忆中,此人乃是掌门大弟子霍剑城

那名骆师弟嘴巴一撇,不敢再多言。

叶枫道:“你们这驾式,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你们不想知道杀死绝剑雨前辈的真正凶手是谁吗?”

霍剑城一震,道:“不就是你嘛!”

叶枫一笑道:“哈,如果凶手是我,我会乖乖地跟着司马前辈来映剑宫送死?”

霍剑城道:“既如此,让我们领教一下你的武功路数又有何不可?”

叶枫道:“在下可是个爱好和平的人,不喜欢打打杀杀。而且,就算你们这么多人,也未必能试出我的武功。”

“你以为你是谁!”一名弟子怒不可遏的喝道,剑已出鞘。

此处皆是飞剑门的小辈弟子,免不了年轻气盛,何况叶枫之话又显得极狂妄自大,众人见他拔剑,不由得都剑拔弩张,眼瞅着就要围攻上来,忽地堂内一阵风急。

这阵风,并非是从外边刮进来的自然风,而是——剑气。

好强劲的剑气,似要冲破这大堂之顶,直上九霄,令在场众人无不打起了寒噤,甚至连呼吸都感觉倍受压抑。

“雪……雪师叔祖!”门外守卫的小辈弟子颤抖的声音传来。

“师叔祖?难道是雪剑饮雪长老?”霍剑城说着,收剑就要到门口迎接。

“不是大哥雪剑饮,而是我。”人还未至,已有一道温柔甜美的女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啊,原来是雪……雪师叔祖,想不到师叔祖今日竟会出关……”那领头男子一边脱口惊呼而出,一边忙不迭地带领师弟们朝门前跪拜。

见刚才还凶神恶煞地飞剑门弟子对所来的女子竟是这般恭敬,叶枫好奇地望向门口。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被剑气鼓动而飞的一袭白色长襟,同时一抹淡淡的梅香涌入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