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兰阔细看临晚秋形容,不禁一怔,眸中寒芒一闪,道:“小鬼,你是哪儿来的?叫什么名?”

不待临晚秋回答,便听木兰辉喝道:“你少管闲事。”

木兰阔皱眉看了一眼木兰辉,道:“辉儿,不得胡闹,快回府去,你父亲正等着你呢。”

“哼,等着打我?”木兰辉道,“我不回去。”

木兰阔不再理会他,转向临晚秋,道:“小鬼,大人问话怎地不答?”

临晚秋冷笑一声,道:“哈,笑话,你是谁的大人?再者说,你问我,我就要答么?答不答,要看本少爷的心情。”

木兰阔听罢不由得怒火中烧,嘴角抽搐,正待发作,谁知却听木兰辉道:“此话甚为有理。”

木兰阔道:“辉儿,你刚才被他打,叔父是想为你讨回公道。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怎么还帮起他来?”

“我自己的公道我自己会讨,谁用你插手?”木兰辉道,“再说,他就算不打我,回到家里,我也是被家人打。比较起来,我倒情愿被他打。”

听了木兰辉的话,齐羞儿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趴在临晚秋耳边道:“公子,这个人还真有意思。”

木兰阔咳了一声,低声道:“辉儿,你父亲打骂你,是因为疼爱你……”

“放屁!”木兰辉打断他,喝道。

叶枫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我看咱们双方只是个误会,我们三人并无意于两位的家庭纠纷,这就告辞了。”说着对临晚秋二道:“咱们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今日午间去楚山的马车啦。”

临晚秋不再多言,运起轻功嗖的一下就射向城外。羞儿不敢怠慢,一提气追了上去。

“喂,你们两个,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叶枫无奈道,提起轻功追去。他不打算此时就泄露武功,因此轻功压到最低限,虽也可以说是飞驰,但眨眼间就被临晚秋和羞落下。

木兰阔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眉头皱成个疙瘩。

见他如此,木兰辉道:“你又在盘算什么阴谋?”

木兰阔无奈道:“辉儿,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要总是这么敌意。”

“哈哈……”木兰辉一阵狂浪大笑,笑声中隐含茫然和悲凉之意。蓦地,木兰辉止住笑,道:“我呸!”头也不回地沿着大街走去。

叔侄俩回到太尊府,木兰辉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忽地发觉木兰阔并没有回自己的居所,反往木兰潮的书房而去,他犹豫了一下,屏住气息,偷偷跟了上去。

“父亲,我今天遇上一个少年,年纪大约十四五,模样……”木兰阔说着沉吟起来。

木兰潮奇道:“怎样?”

木兰阔道:“那孩子眉眼间长得跟三妹很是象……”

木兰潮一惊,道:“你可打听他的来历?”不待木兰阔回答,又道:“当年那个孩子……”

木兰阔道:“父亲放心。当年我和大哥将那个孩子一剑穿心,那孩子绝不可能还活着。孩儿只是觉得奇怪,世上怎会有长得这么象的人呢?”

木兰潮沉吟片刻,道:“你刚才说那是个少年……”

木兰阔道:“哦,虽说是少年装扮,不过看其言行,应该是为了上路方便,女扮男装……”

木兰潮道:“你能确定,她是个女孩儿?”

木兰阔点点头。

木兰潮忧心忡忡地道:“当年那孩子也是个女孩儿,这事……”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被皇家发现她,必会起疑,到那时,咱们木兰氏多年筹措之事危矣。”

木兰阔一震,道:“孩儿知道怎么办了。”

木兰辉眸中怒火中烧,一转身迅速离开。但他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沿着府院小道七拐八转地来到一个破落的小院前。

院落里那个破败的房间内,依稀传来一个女人哼哼呀呀的歌声,细辨其音,乃是小兰山国女人在哄孩子时常唱的一首摇篮曲。

木兰辉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迈步走进院子,在房门前又犹豫了片刻,这才推开房门走进去。

女人正摇着摇篮,听到门响,转头看过来。

乍一看到木兰辉,女人一怔,随之看了一眼那空空的摇篮,霍地起身,喊道:“还我孩子……还我孩子……”一边喊一边朝木兰辉扑上来。

“我不是木兰沉,我是木兰辉……”木兰辉赶忙说道。

但那女人哪里肯信,仍旧大喊:“还我孩子……快还我孩子……”她还未冲到门口,腿上锁链已然不够长,拽得她摔倒下去。

木兰辉赶忙扑上去扶住她。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女人疯狂地抓住木兰辉,并且扼住了他的咽喉,“把孩子还给我……快还给我……”

“我没拿你的……孩子……咳……”木兰辉说道,挣扎两下无果,只得施起一段幻术。

“孩子,我的孩子,娘来啦,娘来啦……”女人陷入幻术之中,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抱起床板上那个脏污的枕头,紧紧搂在怀中,轻摇起来。

木兰辉转身逃了出去,逃出院子时不小心被石头跘了一跤。他趴在地上,心中不知是痛是怒,拳头用力地捶下去。

曾几何时,在这个硕大的太尊府中,在这个落破院子的另一头,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也有一个相同的破落的院子,那里面关着一个同样苦命的女人。

曾几何时,他听到那个女人对他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从那以后,那个落破院子就被改装了,变成现在的荷花池,而那里面所住的女人,他再也没有见过。

本来他已经忘却了幼年的这件事,但三年前,他突地发现这个院子。这里家里长辈原是不准他来的,但越是不让他来他越是好奇,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潜了进来。

当他见到这个疯女人的那一刻,幼时那段模糊的记忆便潜回了脑中,从此每到夜半,他总是从梦中惊醒。

梦中,那个已经消失的女人,在他脑中留下模糊记忆的女人,冲上来紧紧抱住他,深情地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木兰辉收拾心情,往自己房间走去,不多时,远远只见母亲雨华公主的鸾驾正往这边来。因为太尊府地位特殊,所以雨华公主嫁到之后并未另建公主府,而是与木兰沉一起住在太尊府之中。

“母亲。”木兰辉恭立一旁,唤道。

雨华公主上前拉起他的手,细细端详一番,用手帕替他擦去刚刚摔倒弄到脸上的灰尘,宠溺地埋怨道:“辉儿,你跑哪儿玩儿去了,弄得这么脏?”

“没,没去哪儿玩儿。”木兰辉说着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又变得这么生分?”雨华公主瞪大眼睛看着他,纳闷儿地道。这个儿子平时与她最是亲近,但不知为何,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他会突然变得生分起来。

“没,没事。”木兰辉搪塞道。每当他想起那个莫明消失的女人,便会感觉与母亲相处有些别扭。

虽然他能感觉得出,雨华公主对他的母爱并非虚假,但他不能不有怀疑。

这里的每个人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充满阴谋,让他厌烦,让他无法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