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峰,心浪崖。

这里,虽有梅花无数,却只有花苞,不见盛开;虽位于雪国之北的苦寒之地,终年寒冬,却不见飞雪。此处,一年到头皆是茫茫夜色,春风不度,秋月难临,唯有一颗血色孤星悬挂天际。

而千重峰所在的大雪山,其他山峰却是日月交替,天气与四季轮换皆属正常。更令人惊骇的是,普通人进入大雪山,根本看不到千重峰,亦看不到心浪崖,眼前唯有茫茫云海,景色不免令人心旷神怡。

心浪崖上,那巍峨挺立的宫殿,便是武林第一剑门飞剑门的总坛所在——映剑宫。

遥遥看去,可见深宫之中一根巨大的擎天之柱耸立云霄,便是名震整个风云大陆的飞剑台。据说,凡有幸登上飞剑台者,便可与仙家耳语。

此时,三大长老之一绝剑雨所居的剑雨阁内,一道黑影悄然闪入。

黑影朝**的那人躬身施礼道:“启禀极帝,龙玄宇的弟子,属下已经找到了,乃是一个名唤叶枫的江国少年士子,是当朝安平侯叶剑飞的二公子。有传言说他是个极懦弱无能之辈,因为两年前的一次事故,至今都不敢轻易出门。”

**那人笑道:“呵呵,传言不足为信。龙玄宇何许人也,收入门下的弟子,其体质心智必远胜常人。体质适合修炼百密藏,是成为他弟子最起码的条件。”

“极帝有何打算?”

“哼,既然已经知道龙玄宇已有门徒,我岂会再在此处隐忍。八年前,毁灭真身之仇,便从他那爱徒身上讨回。你去准备,这几日我便对外宣布闭关。”

“是。”黑影在阁窗一闪而没。

阁内**之人暗自盘算,心道:“龙玄宇,怪只怪你毁我真身,使我不得不暂时寄宿在绝剑雨的身躯之上。他少习飞剑,体质大变,已无法修炼我所得的心火菩提诀。你选中的徒弟,想必是极适合修炼这套法门的,毕竟百密藏为佛宗仙法,与心火菩提诀同属一源。

十年后,百密宗与神器门百年一度的弟子会武,便是你的绝命之期。

哈,有我暗作手脚,你还能赢了这场比试?到时,你铩羽而归,重伤难愈。按照祖制,百密宗每一代传人都要在临死前将自己的修为传给下一代。你必然会把从先师蓝飞雪那里继承得来、已入神境的高深法力传送至那小鬼身上。到时,这强大*法力就是我的。

嗯……为防那小鬼修炼百密藏,致使灵魂增强,我需得尽早占据他的肉身……”

听到“贵客”二字从叶青口中说出,叶剑飞顿时怒火中烧,再难压抑,拍案而起,斥道:“蠢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孩儿知道。”叶青道,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放到叶剑飞面前的书桌上,道:“那周公子送给我大量银票,自然该称贵客。”

见叶青今天极是镇静,完全不似过去受训时一脸惊慌、急忙下跪求饶的情形,叶剑飞暗暗纳闷,待发现叶青居然拿出大量银票,顿时脸色苍白,惊道:“你……你居然还收了他的银票。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叶青道:“孩儿当然知道。不过二弟说,只要我把那周公子给我的银票全数交给父亲,父亲就会知道怎么办,不但不会获罪,还会让咱家立下大功。”

“啊,枫儿?”叶剑飞一怔,嘴角抽了一下。半晌过后,他问:“他……他还说了些什么?”

叶青看着叶剑飞眨巴眨巴眼睛,道:“父亲,您刚才的一言一行,二弟全都说过。您是不是跟二弟商量好了,故意按他说的来做?”

叶剑飞嘴角不觉又抽了一下,怔忡了一会儿,道:“这么说,你收下那周公子的银票也是他教你的喽。”

叶青道:“是啊,不然以孩儿的脾气,怎会无缘无故收人家这么多银两?”

叶剑飞细一寻思,确实,叶青虽然没什么心机,但为人却是正直,绝不会平白无故受人家好处。

他捋着胡须,沉思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以后,你要与那周公子多多往来,他给你多少银子你都收着。他若不给,你就管他要,要得越多越好,回头尽数交我。”

“是。”叶青应道。

叶剑飞盯着叶青看了一会儿,道:“看你早就成竹在胸的样子,是不是枫儿他已经跟你提过,我会让你这么做?”

叶青道:“是啊。”顿了顿,又道:“就连父亲的这句话,二弟都说得一字不差呢。”

“我……”叶剑飞真是无语啊,心道:“好你个小畜牲,居然算计到老爹头上来啦,而且还算得这般滴水不露。”一时心中又惊又喜,但惊喜之中又夹着些被人料中一切的不悦,其中滋味,难以言表。

忽听得院落之中铮铮而起一阵琴音,时而袅袅如烟波,时而飘渺如云雾,时而近如咫尺,时而远似天涯。

叶剑飞奇道:“是谁在弹琴?”

叶青道:“除了母亲,咱府中还有第二人会将琴弹得这般好听么?”

叶剑飞摇了摇头,道:“此曲如清风拂面,与你母亲的风格大不相同。”说完,起身出了书房,朝琴声响起处走去。

叶青跟随而出。

父子二人来至府院深处,但见小桥流水,满目芳菲。不远处,一座角亭之内,一人正坐在亭中石凳之上抚琴。

晚春时节,粉白花瓣,漫天而飞。那人白色长袍与墨色长发随风而起,宛如绝世的仙者降临凡尘。他的表情沉静如水,唯有指下琴弦迸落而出无限琴思,似有一抹闲适的幸福,但又似有一抹淡淡的哀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枫。

叶剑飞看着亭中的儿子,听着他这一曲清音,忽地有了一丝了悟,心道:“原来他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与亲人朋友一起过着恬淡平凡的日子。原来他想要的竟是如此简单。

唉,我这个作父亲的,居然到现在才明白。他的胆怯,他的懦弱,皆是因为追求平凡而显现出的表象么?但叶氏早已被卷入风云之中,而他又这番才华,怎么可能会平凡?此曲中颇有身不由己之叹,看来他已经明白这种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