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回到寝宫中,屏退了一干人等,她正要安寝。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青丝,铜镜中便映衬出陌生人的面孔。

她惊慌地把拿在手中的桃木梳子摔在了地上,转头面对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谁……你到底是谁?”皇太后随手拿起梳妆匣子里金凤钗,对准了眼前的陌生男子。

男子主力原地,步伐纹丝不动,面目下深邃的眼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皇太后。

皇太后见男子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想他可能不是来取自己的性命,若不然根本不会浪费时间。

“说你究竟是谁?”皇太后再次沉声一问,紧握着手中的金凤钗。

男子微微上前一步,掀开下摆跪在了她面前。“属下是皇上派来特地探望皇太后的……”

皇上?什么意思,到底是谁派他来的。

莫非会是烈儿吗?可是,烈儿要是有消息的话理应窦桑纯会和她互通信笺相告才是。

“哀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想必阁下认错人了。”皇太后戒备的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他为什么能轻易地潜进皇宫?想来,此人武功极高,对琉毓国皇宫内的局势十分了解。

男子早已料到皇太后会这么说,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到了皇太后面前。

皇太后用将信将疑的目光望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再看看他手上拿着的那封信。她最终还是拿起了那封信,拆开信后认真地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这字迹,她不会认错,的确是烈儿的笔迹。

烈儿还活着,她的亲儿还活着,活在某个地方。

“哀家问你,皇上带了什么话给哀家?”皇太后恢复了冷静,放下了握在手中的金凤钗。

男子一见皇太后放下戒备之心,他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松懈。但他没有起身,仍旧跪在皇太后面前。“回皇太后的话,皇上说现在还不方便回来琉毓国,要皇太后再支撑一段时日。皇上他记忆全失,其中原委还是将来皇太后见到皇上之后再亲自询问皇上。”

烈儿记忆全无?这又是怎么回事,他理应好端端的才是啊?

皇太后心头难安,“什么意思,哀家听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是要哀家与轩辕卿周旋到底,等皇上病情全然恢复后便会回来,是吗?”

男子点点头,“皇太后请勿挂心,皇上目前过的很好。”

他是过的很好,可就苦了妻子和儿子。要是他知道儿子为了守住琉毓国的江山社稷,为了能保护窦桑纯和皇太后不受到轩辕卿的伤害,不惜以身犯险,置之死地而后生。

丧失了童真与无忧无虑的快乐,要是轩辕烈知道儿子因思念窦桑纯而痛下狠心对付刺客,更是下旨封掉了凤仪宫,将此列为禁地。

这种种的种种,他知道后还会平静吗?

“你回去告诉皇上,哀家尽力而为,可难为了翎儿。翎儿每一天过上安生的日子,他一下子失去了双亲,这种痛相信皇上不会明白,哀家有时候对这个孙儿愧疚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太后说着,竟重重叹息一声,胸口堵着一口气令她着实不舒畅。

跪在地上的男子双拳微微握紧,他依然凝望着眼前的皇太后。眼眶变得湿润,这才微微垂首。

“皇太后大可不必忧心,皇上说等他回来之时便是轩辕卿死忌之日。”男子沉沉说道,要皇太后放宽心态再苦撑一段时日。

将轩辕烈的心意转告给皇太后,他要轩辕卿粉身碎骨。

皇太后坐在了椅子上,她想到了接到轩辕烈死讯噩耗的那天,琉毓国下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哀家老了,不知哀家能否能到那一天。可怜皇后远走他乡,为找皇上吃尽了苦头。现在连哀家都不知皇后过得如何?当初,满朝文武百官要皇后殉葬下去陪同皇上。哀家不忍翎儿一夜之间痛失双亲,于心不忍好不容易才保住了皇后的一条性命。可她还是难逃死罪,最终被迫远走他方,有家不能归,有儿子不能见。这是何等的心酸?”

男子仔细聆听皇太后的倾诉,心里乱成了一团,像纠缠的乱麻。

“瞧哀家说这些干什么呢!你回去禀告皇上,哀家会在琉毓国等他归来。”皇太后说完后,便朝着陌生男子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男子低下头,对着皇太后磕头一拜,然后利索的起身,隐藏于暗中直到消失不见。

烈儿,太好了,母后做梦也想不到你居然还健在。多亏了桑纯,若非她执意要出去寻找你的下落,哀家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你还活在人世间。烈儿母后求你快快回来,桑纯也该回宫了,还有翎儿,哀家那可怜的孙儿怕是支撑不住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那么小,现在的他在哀家面前都不会哭了。

是我们,都是我们害了他,害得他失去了天真与无邪。

男子潜入了坤宁宫,躲避过侍卫的巡逻。他远远地站在坤宁宫的外殿,躺在龙**的轩辕翎被他的脚步声惊醒。

快速地掀开锦被下了床榻,穿上靴子走到了男子面前。

“大胆,朕的寝宫也是尔等宵小能随意进出的吗?你们难道还不怕被朕捉住的下场,砍下头颅高挂在城门上,身体一丝不漏的剁成肉泥丢出去喂狗。若是怕了的话,现在就走,否则别怪朕下手狠毒。”轩辕翎挺直背脊,双手负在了背后,威慑十足,俨然有一代君王的架势。

站在眼前的男子,眼里露出了沉痛的复杂神色。他那么小,做事手段比成人更要来的狠毒。不过是七八的孩童,正是依偎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而他却要用瘦弱的双肩挑起琉毓国江山社稷的重担。

“痛吗?肩上的担子压在你如此削瘦的双肩上痛不痛?”男子轻声吐出一句艰难的话,询问着眼前戒备心足足的轩辕翎。

痛吗?我的双肩痛不痛,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是啊,我双肩上的重担过于沉重理应是痛的,痛到了麻木,痛彻心扉。可痛又能如何呢?再痛我都要勇敢的面对轩辕卿,面对处处刁难我的文武百官,再痛我都要咬着牙根苦苦支撑下去,直到母后回来,直到我在特支撑不下去为止。

正如皇奶奶告诫我的那样,要将喜怒哀乐藏于心中。他怎么能喊痛,怎么能轻易的宣泄出来。帝皇,是不能在人前显露真性情的,不论是喜还是悲。

轩辕翎微微侧身,瞥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今晚派来的刺客很是有趣儿。可惜,再有趣儿他都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朕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少说废话。”轩辕翎气魄威严,朝眼前的男子喝道。

男子苦笑了一声,不由觉得无奈,摇摇头,显然是他低估了眼前的小皇帝。这孩子太小了,小到随时随地会令人忽略他的存在,可这孩子却又十分之强大,强大到令他一个成人都不敢对他无礼对他怠慢。

“今天我不取你的性命,下一次我还会再来,后会有期。”男子转身一跃,从打开的小轩窗飞身而出。

等陌生男子消失后,轩辕翎走到了刚才所在的位置,他想到了男子方才问他的那句话。

心有些沉甸甸的,他慢慢地坐在了地上,也不怕会得风寒,也不怕会有太监或者宫女闯进来见到他大失体统的模样。

母后,翎儿好累,与轩辕卿虽其乐无穷。可母后促使着儿臣坚持不懈的心正是您啊!半年了,母后忘记了翎儿的样子了吗?翎儿好怕,好怕某天一睡下就再也无法醒来见到母后的脸。翎儿深知,翎儿失去的不只是父皇还有母后。母后,回来吧,求求您回到孩儿的身边来吧!

他眼中的泪竟在不知不觉的沉痛中滚落下来,他伸出手指轻轻擦拭掉。然后露出了笑,那笑看上去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凛然气势,还有一种相与敌人拼到鱼死网破的决绝。

皇叔,你我之间的较量看来是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