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马不停歇,连气都没喘一口,无风带着白连纯赶到了琉毓国。

碍于无风从未在人前走动过,白连纯想让他回去宫中,不要暴露了身份,届时她若有什么不测,无风还能保护好她。

碧桐预先纵身一跃,轻松自落的下了马儿,她伸出手扶着白连纯下马。

两人站在琉毓国的皇城大门外,她仰起头望着灯火通明的皇城,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她不过是出去大半年没有归来,可这里的一切模样虽依旧,可却人去楼空。

碧桐侯在白连纯身后,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我们进去吧!”

白连纯不为所动,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她突然觉得这座皇城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庞然怪物,只要在这座城池内生存,生死各安天命。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想到皇城内长睡不醒的儿子,心犹如被人撕成了一片一片。

巡逻的侍卫见到白连纯与碧桐,举起长矛对准她们二人,大喝一声。“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皇宫。”

白连纯二话不说,扬起手,轻轻地揭开蒙在脸颊上的面纱。面纱翩然落地,在空中轻缓飘扬。

她双目充满了凌厉的精光,双手负在身后,挺直背脊。“吾乃琉毓国太后——窦桑纯。放肆,竟敢阻拦本宫的去路。”

窦桑纯回来了,她又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这座寂寞的皇宫来。回到了她儿子的身边来,可惜为时已晚。

碧桐跟在窦桑纯身后,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高高举起,以便眼前的侍卫们能够看得清楚。

假窦桑纯进宫的事没多少人知道,轩辕翎过世之前根本不想宣布。然而,轩辕卿事先还怪她多番推辞,后来索性也作罢。

侍卫们见到窦桑纯的真面目时,慌忙跪在了她面前。兵器被抛在地上,她冷眼瞥向跪在眼前三三两两的侍卫们,心中不由觉得讽刺。

“还不给本宫开路……”窦桑纯高声一喝,跪在地上的侍卫挪动了一下,让开了一条道,好让她进宫去。

碧桐赶紧上前,走到了窦桑纯的身侧。“太后娘娘,奴婢扶你。”

赶了一夜路,再加上窦桑纯未曾歇息,碧桐生怕她脚下一软,寸步难行。面对碧桐的体贴与照顾,窦桑纯仿若胸中注入了满满当当的勇气。

她伸手紧握住碧桐的手腕,“走,同本宫一起前行。”

轩辕卿,我要你付出代价,窦桑纯的儿子不会白白牺牲,轩辕翎的命是你所付不起的庞大代价。

魏公公在回廊下瞧见窦桑纯远远而来,她看上去除了精神有些差之外,其他都比离开琉毓国之前没任何差别。

“太后娘娘……您可回来了,老奴盼着您,皇太后也盼着您。”魏公公急忙小跑上前,跪在了窦桑纯的面前,当场哽呜,见到窦桑纯便轻声啜泣着。

难为一代忠心奴才,他在宫中当差太久,才会见到琉毓国一年之内死了两位帝皇。

窦桑纯看了碧桐一眼,“碧桐,扶魏公公起身,魏公公带本宫前去见皇太后,快快带路。”

当务之急,她只想见到皇太后。虽然此番前往南郡国没有确切的寻找到轩辕烈的下落,但她出宫一趟确实也做了不少事情,这全部是为琉毓国而做,为了琉毓国的江山而战。

魏公公一听窦桑纯要自己带着她去见皇太后,当下面露难色。

她怕窦桑纯刚进宫,就前往轩辕翎的灵柩会承受不住打击。

“你这老奴才,是不肯为本宫带路吗?好啊,本宫真是离宫太久了,连你一个小小奴才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碧桐,还愣着做什么,让魏公公见识见识你的拳脚。反正,这老奴才也活得不耐烦了。”窦桑纯要碧桐替她教训眼前的魏公公。

一听碧桐会武功,魏公公脸色霎时煞白。“别了别了,太后娘娘,老奴带路就是,这就带路。”

窦桑纯总算是放了心,魏公公带着主仆俩前往存放着轩辕翎尸体的宫殿。快要走到安置灵堂的宫殿时,窦桑纯停下了脚步。

“不用了,剩下的路本宫自己会走。”她沉着嗓子,命令魏公公停下脚步,剩下的路她要自己走。

又是铺天盖地的纯白,她伸出手掌一路摸索着窗棂上,门框上悬挂着纤尘不染的白绫。这刺目的白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窝。

刹那冷风席卷,吹起了她的纯白裙衫,满天的白在眼前飘荡,如同盛开的洁白梨花,令人心碎。

她一步一步艰难的举步上前,当走到宫殿的正大门时。皇太后兀自流着泪,望着躺在棺柩内的轩辕翎。

“皇太后……臣妾回来了,皇太后啊!”窦桑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跪在了皇太后面前。

皇太后仰起头,眼泪从眼眶内不停掉落下来。

她痛苦地伸手,搂住了窦桑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桑纯,哀家无能,儿子保护住,连孙儿也保不住。桑纯,哀家愧对你,愧对烈儿,愧对琉毓国的列祖列宗。”

窦桑纯靠在皇太后身上,唯有这一刻婆媳俩的关系是如此靠近,两颗受伤的心是这么的贴近。

“臣妾来晚了,皇太后,臣妾不敢相信翎儿会丢下臣妾,丢下琉毓国。”窦桑纯说完后,整个人放声大哭起来。

苍白的宫殿内,加上窦桑纯肝肠寸断的哭泣声,皇太后的心更加沉痛不已。

站在他们身后的碧桐和魏公公都跪在了地上,两个人的脸上同样有眼泪不停下落下来。

皇太后恢复了一些理智,“桑纯起来看看翎儿吧!那孩子千思万念着你,虽然你来迟了,起码在他下去之前让他再好好的看你一眼吧!”她嗓音暗哑,要窦桑纯起身去棺柩看看轩辕翎的容颜。

窦桑纯缓缓地起身,双腿的膝盖骨在颤抖着。

她转身的瞬间,白色裙摆在空中荡漾一圈,形成一个漂亮得圆弧。

发抖的双手,轻缓地放在了棺柩的边缘,就像是怕会吵醒躺在棺柩内的轩辕翎。当她低下头,望见那熟悉的眉眼,那模子里有轩辕烈的影子。曾经这是她的主心骨,这是她活下去的动力,是她唯一的希望与坚强的理由。

“翎儿,我的孩子。你起来,快点起来看看母后,是母后回来了啊!翎儿,你别玩了,母后不相信你就这么抛下母后与不顾。孩子,看看我,求求你。”窦桑纯整个人趴在棺柩边缘,哀哀痛哭着。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灼热的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轩辕翎的脸上,鼻子上,唇瓣上。

皇太后不忍心窦桑纯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走上前搂住了窦桑纯,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中。在此时此刻,唯有亲情,唯有相依为命使他们挨近彼此,温暖彼此的冰冷的内心。

“皇太后,你放开臣妾,我还有话想同翎儿讲。”窦桑纯抬起满是祈求的眼,可怜兮兮的望着皇太后。

她终究是无奈,只好松手。

得到皇太后的理解,窦桑纯又走到了棺柩前。她鼓足勇气执起了儿子的小手,那冰冷的温度提醒着她,轩辕翎死亡的事实。

“翎儿,你父皇抛下了琉毓国的江山,抛下了我们母子俩。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抛下母后,和他们斗你很累对不对?”窦桑纯用满是心疼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轩辕翎。

她突然露出冷笑,放下了握着轩辕翎小手的手掌。手掌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摸索着轩辕翎的脸颊。她的眼睛望向了宫殿之外,眸中露出了狠毒的精光。

“母后答应你,母后要他们要血债血偿。我要他们后悔害死我的儿子,我要他们万死不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翎儿,你不要走,没有你母后活着也没意思。你们父子俩为什么都这么狠心,要抛弃我呢!”窦桑纯说到最后,终于没了声音。

她刚想站直身子,心头的绞痛让她呼吸困难,承受不住打击,喉头一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桑纯,你怎么样?”皇太后靠窦桑纯最近,她伸手及时扶住了窦桑纯。

窦桑纯站稳后,对皇太后摇摇头。

“魏公公,碧桐关上宫殿大门,本宫有事要同皇太后相商。”窦桑纯恢复了精神,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皇太后不解的望着窦桑纯,又觉得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便伸手朝魏公公使了个眼神,碧桐和魏公公走出了宫殿后,窦桑纯掀开裙摆跪在了皇太后的面前。

她不明所以的看了窦桑纯一下,“你这是作甚,有话直讲,这里没有外人,哀家信得过你。”

窦桑纯似是做了个痛苦的决定,“皇太后,时日无多,国不可一日无君。可为了皇位,臣妾死了丈夫,还死了儿子。眼下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教训了,臣妾要他们插翅难飞。既然国已无君,那么就由臣妾来当这个君。”

她猛然抬起头,勇敢无畏的迎上了皇太后的双目,白色裙装提醒着她死了儿子,再还未寻得轩辕烈之前,皇位是万万不可被轩辕卿夺走。

既然,这一仗在所难免,那么她会替轩辕烈和轩辕翎而战。为琉毓国的江山而战,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而战。

皇太后万分惊讶窦桑纯的提议,这开国以来从未有女子从政的典故。她居然想荣登高堂之位,这岂可是开玩笑的。

“我夫已死,我子已亡。皇宫内只剩下你我婆媳二人,这琉毓国的江山当真要败在我们的手中吗?轩辕卿的野心,让他登基为帝也未必会放过你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师之滨,莫非王臣。”

窦桑纯说着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浑身上下充满了霸气,就在这一刻,窦桑纯俨然不再是当初的弱智女流。

死了丈夫没了依靠,死了儿子断了最后的退路。死活不就是一搏,拼了这一把,她将赢得天下。只要大权在握,当时轩辕烈若侥幸回来,那么她便能退位让贤。

皇太后看了眼前如同像是换了个人的窦桑纯,良久之后,她仰起头哈哈大笑。

老了,终究是老了。此等魄力,如此气魄又有几人能拥有呢?轩辕卿,你以为没了轩辕翎皇位就能属于你了吗?你母后我这一次都没了主意,哀家想想,这应该就是琉毓国最后的归宿吧!

窦桑纯不奇怪皇太后的笑,只是很好奇她到底在笑什么。

“桑纯,哀家早已想好了良策。你想的对,皇位始终不能交出来,特别是交给轩辕卿。放心,哀家会站在你身后,这一仗,哀家与你同战。放心,琉毓国没了他们,还有哀家和你来守护着。”皇太后双眼露出炯炯有神的光芒,她的手掌握住了窦桑纯的双手。

婆媳俩并肩作战,与轩辕卿和一干乱臣贼子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