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大桥横跨纽约东河,连接布鲁克林区和曼哈顿岛。1869年开工,到1883年竣工,距今已有120多年历史。大桥全长1800多米,桥身由上万根钢索吊离水面,是当年世界最长的悬索桥,也是世界上首次以钢材建造的大桥,落成时被认为是继世界古代七大奇迹之后的第八大奇迹。建成时,桥墩高达87米,是当时纽约最高建筑物之一,与帝国大厦、自由女神像同为纽约的三大市标。就算是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大桥依然是人类桥梁史上最雄伟的大桥之一。

布鲁克林大桥上的最佳景色据说是在日落时分,走在上层的木质栈道上,可以欣赏曼哈顿岛上的摩天大楼,体验国际大都市的繁华。但现在是晚上。

站在桥上,看着不夜城的璀璨灯火,闻着晚风带来的海洋气息,身边来来往往悠闲散步的游人,你可以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

这是易小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参观布鲁克林大桥。站在桥上来观看大桥,只见两座桥墩高耸入云,桥墩顶部还悬挂着一面美国国旗。桥墩以巨大而整齐的石块砌成,宽26米,高46米,每座桥墩都是高大的双拱门结构,从桥墩的顶部,每一侧都伸出四根巨大的钢索,形成完美的弧形,承受着桥身的主要重量。每根钢索垂下成百上千的细钢索,直接连接桥面。

主钢索坡度并不大,而且上面有密集的钢索扣,加上钢索两侧的扶手,可以轻易地沿着钢索向上攀登,每天都有工人沿着这些钢索攀登,对大桥进行例行检查和维护。据说布鲁克林大桥每隔十年要重新上漆一次,以防止钢索的老化、断裂。为了防止游人攀爬,在主钢索的中间部位,加上了防护网,安装了铁锁。

现在他们就是站在上层的步道上,这是专供行人和自行车通行的,下层的两侧才是机动车道,站在步道上,可以从左右两侧看到下面的机动车道。

易小刀靠在桥栏上,极目远眺,尽量让自己心情轻松,试图找回当年在学校人工湖的桥上的那种感觉。那时,他们在清晨或黄昏,抑或晚上,站在人工湖的桥上,看着小小的人工湖碧波荡漾,晚风吹起阿娇的长发,在他的脸上拂动,拨动着他的心弦。桥上的情侣很多,但他一直坚信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对。大学时代,谁不是那么天真?

但今天,站在比人工湖的石桥不知大多少倍的世界名桥上,他却再也找不到幸福的感觉,心中涌起来的,只有深深的惋惜,和隐隐的疼痛。

“你放走了我,回去怎么交差?”易小刀扭头看了一眼阿娇。她正看着河岸的灯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微笑,让易小刀再次怦然心动。

然而听到易小刀的话,微笑便在她的脸上消失了。“我能解决。”她说。

易小刀看不到她有一丝慌乱,难道,她竟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救他的?他没见过夏侯,但对这位猎头公司的老板的作风,早已领教了。夏侯心胸之狭窄,目前的局势就说明了一切。从血鹰的失手,到四大金牌杀手之死,再到两大金牌杀手之死,如果不是夏侯的小肚鸡肠在推波助澜,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

但现在,阿娇竟然将夏侯不惜代价追杀的易小刀放走,夏侯怎么可能放过她?

“你放走我,夏侯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已经无路可退,为什么不跟我走?”易小刀说。

阿娇默不作声。

易小刀回想起再次遇到阿娇之后的种种情形,心头疑问也越来越重。“那个叫叶子的杀手,明显和你不和,但她却一直尊称你为大姐,上次在酒店,你出现将她赶走,这次,又是你从她目前救走我。她似乎并不敢得罪你,其他的杀手也对你毕恭毕敬,甚至怕因为得罪你而遭到夏侯处罚,这是为什么?”易小刀看着阿娇说。

阿娇回过头,看着易小刀的眼睛,久久没有移开。

“你想知道原因吗?”阿娇轻启朱唇说道。此时,她的语气平和,似乎在说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一天时间,她已经了解了易小刀和百合的关系,她知道自己该走了,秘密也该揭晓了。

“什么原因?”易小刀当然想知道。

“很简单。”阿娇转过脸,看着纽约的夜景,说,“你还记得我的全名吗?”

“当然记得。”易小刀说着,在脑海里很快搜索到那个名字,“夏玉娇。”他突然浑身一震,“夏玉娇?你姓夏,难道?”

阿娇很平静地点了点头,说:“没错。你竟然一直都没有想到,我就是夏侯的女儿,夏侯就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

“什么?”易小刀彻底震惊了,呆在那里,有几秒钟几乎不能喘息。随即,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

“是啊,我也希望不要这么巧。但我不能选择父亲。”阿娇落寞地说。

“那,从我们开始在一起时,你就是猎头公司的杀手了?你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易小刀问道。

“不,我那时并不是杀手,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份。”阿娇深吸一口气,说道,“尽管自小我就接受了全套的杀手训练,但我那时也只想好好读书,然后找一个工作,嫁人。虽然父亲是杀手公司的老板,但我希望自己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人。后来,由于红花会的发展,对父亲公司的冲击很大,于是,他让母亲来说服我,到公司帮他。你见过我的母亲,她很爱我,但是,她更爱父亲,对父亲言听计从。”

易小刀想起在学校时,有一段时间一个中年妇女来找过阿娇几次,还和阿娇争吵过,也曾经被他碰到,阿娇当时说是自己的一个亲戚,他竟然没有怀疑。看来,当时她们就是为阿娇去猎头公司帮忙的事而吵架。

“我没有答应母亲。”阿娇继续说,“为了躲开母亲,我曾经也玩过失踪,但很快就会被她找到。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父亲手下那么多人,很容易就能找到我。迫于压力,我也为父亲的公司执行过几次任务,我的双手终于也沾上了鲜血。我那时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知道,我的身份已经与你不配,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我开始疏远你,希望可以将你忘掉,我们也可以分道扬镳。”

“你那时脾气不好,就是因为这个?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而要一个承受所有压力?”易小刀说。

“跟你说实话?”阿娇苦笑一声,“我只知道你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一个杀手,而且已经杀了几个人,你会怎么做?像躲避恶魔一样躲开我?还是报警抓我?我不想吓到你,也不想死在你手里。我只能瞒着你,也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让你安全。但是就算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帮父亲杀几个人,就可以帮父亲扭转局面,然后父亲也就不会让我再做杀手了。我那时真是好傻好天真,杀手这条路,一旦走出第一步,就没有回头之地了。”

“不,你还有退路,就算到了现在,你也还有退路。”易小刀说。

“你让我现在背叛父亲,眼睁睁看着你杀死他?或者,结果是他杀死你?”阿娇看了易小刀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说,“在我们毕业没多久,一件事让我的美梦彻底破灭了。母亲死了。不是被仇家追杀,而是为了掩护父亲逃走,她被纽约的警察打死了。身中二十多枪,她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怎么能坚持那么久?从那之后,我就离开了南华,来到纽约,正式开始了我的全职杀手生涯。”

易小刀突然想到阿娇留在冰箱的那瓶饮料,说:“你走的时候,留下的橙汁是给我喝的吗?”

“是的。”阿娇承认道,“那时,因为你已经对我早有怀疑,父亲担心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所以,给了我毒药,让我杀了你。我不想杀你,但为了我自己,父亲的命令我不得不听。我知道你从不喝那些饮料,所以我就特意把毒药加到橙汁里,放在冰箱中。那时我想,让上天来决定你的命运吧,如果你喝了橙汁,那就是上天要你死,但我知道你不会喝。当然,我那时完全没有想到你不喝饮料,是因为你也是一个杀手,一个退隐的杀手,只是保持着一贯的职业习惯。”

易小刀忍住心头的怒气,说:“上天没有要我死,但你却差点害死了另一个无辜的人!”

阿娇摇摇头,说:“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南华市枪案后,由于不是我负责的,我只是无意中在父亲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当时也没有在意。直到有一次,我从他那里听到了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一个和你重名的人。后来,没想到真的是你。我没想到,父亲也没有想到,所以他很后悔当时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他让我将功补过,去诱杀你。但我坚决拒绝了,父亲没有办法,就不断派出金牌杀手对付你。可惜,你的身手远远超出父亲的想像,你和百合的联手一次次打败了他,以至于现在被你杀到家门口来了。”

“其实,我也是被逼上了这条路,当时我师兄师姐被金牌杀手所杀,我也曾想过不要报仇。但是,是你父亲,把我逼到了今天。我的师父因他而死,红花会的杜十一娘也因他而死,还有更多的人,都因他而死。这一切,他是罪魁祸首。”

“所以,你不会放过他的。是吗?”阿娇说,不等易小刀回答,又接着说,“你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会放过他,我与他有血脉难断之亲,我不会背叛他,所以,我们注定会是敌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反而还要救我?”易小刀说。

“因为我以为你会放弃,我没想到你的怨恨有那么深。”阿娇说。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是现在就杀了我?还是告诉你父亲,让他来杀了我?”易小刀看着阿娇说。

阿娇转过脸,盯着易小刀的眼睛,缓缓地说:“如果要我看到父亲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宁愿自己先死,就不用面对这种局面了。”

“你这样是要我背上杀死你的罪名吗?”易小刀说。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阿娇转过头去,“既然难以抉择,还是用老办法,让上天来决定吧。我要走了,你也该回到百合那里去。”

“你去哪里?”易小刀问。

“当然是回到父亲那里去了。父亲就要回来了。”阿娇说着,就要离开。。

“难道我们真的要刀兵相见?”易小刀说。

阿娇站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但愿自己能保持中立。”然后,她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吊坠,抛进了河里,沿着木栈道,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夜晚的人流中。

阿娇已经走了。

天亮之后,百合也要走了。

易小刀看着犹如恒河沙数的灯光,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