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见他让开路,反倒有些失望,她瞅着程天任,心中的悲苦已化作无限的委屈和气愤,咬着牙道:“谁是你的苏家妹子,你轻薄别人使得,我峨眉弟子却不许你如此无礼!”

程天任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怎地说变就变,毫没一点征兆?他心中虽有些委屈,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得陪着笑道:“我原本就叫你倩儿妹妹,只不过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你竟不喜欢,我就叫你清远小师父吧。”

“谁稀罕你叫!”清远赌气似的嚷了一声,嚷完了又有些后悔,低头寻思了片刻,忽然幽幽的道:“你为什么还留着那把小木梳?”

程天任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小木梳的事,小心的道:“你送我东西,我自然要小心保管。”

听了这话,清远又有些生气,她一跺脚,道:“既然留着我的木梳,为什么又跟人家,跟人家……”下面的话实在又说不出来,只是气呼呼的扯着自己的衣袖。

程天任实在不明白“人家”是谁,留着她的木梳跟人家又有什么关系,想问个清楚,又怕惹清远生气,只好闷着头想。看着清远又急又气的样子,他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刚要开口,忽听巷口传来叫声:“人在这里呢!”

程天任向说话处望去,只见几个西夏弩兵从巷口奔进来,他们边跑边擎着手中的弩匣瞄准程天任与清远。程天任虽不惧这几个西夏兵,却知道这弩箭厉害,况且他们若叫来帮手,再脱身就难了。忙挽起清远的手,低声道:“走!”说罢提气轻纵,已跃上旁边的屋脊。西夏兵见状大惊,触动弩匣,十几支弩箭向二人射去。二人早已展开身法,刹那间消失在屋宇之间。

叶知秋离了群雄所在的民居,立时展开法,如一溜轻烟般向东城掠去。不需多时,他已到了镇西王府。他放慢脚步,向王府大门走去。门子见他邋遢的模样,皱着眉喝道:“这里是你要饭的地方么?快滚!”

叶知秋摇头嘻笑道:“好个不开眼的奴才,快去叫孔仲文出来迎接。”

门子怒道:“孔先生的名讳也是你叫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举拳向他胸口击去。叶知秋见那拳来,不躲不闪,只伸出一根手指,向那拳上一拨,门子便如一只陀螺般转了起来。叶知来绕过门子,边向里走边高声叫道:“仲文兄,故人来访,你竟不肯出来接一接么?”他声音虽不大,但这声音却并不消散,在诺大个镇西王府传播开来,似乎无处不在。

孔仲文正在书房中整理着来自各处的最新消息,一边拧着眉头细思量着眼前形势,听了这声音,精神一振,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出书房,向大门口迎去。等他来到门口时,镇西王府的家丁已经七倒八歪的躺了一地,叶知秋袖着手,嘻嘻笑着向他道:“仲文兄,你就是如此管教手下的么?”

孔仲文苦笑道:“误会,误会。知秋兄里边请,请。”叶知秋笑了笑,并不客气,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孔仲文引着叶知秋到了厅堂,叶知秋也不客气,就在首座坐了,扫视着屋内陈设,啧啧赞道:“求仁得仁,仲文兄如今果真位列帝师,可喜可贺。”

孔仲文叹了口气道:“想当年咱们携手秋闱,是何等的书生意气!若不是宋朝君昏臣弱,凭你我的才识胸襟,必是位极人臣,小弟也不必流落番邦,知秋兄又怎会寄居闲云?”

叶知秋落寞的一笑,道:“那时年少轻狂,只道出人头第是人生一大快事,如今才知道,闲云野鹤才是人间至乐。”

孔仲文十分不以为然,脸上却不便露出这等表情,只得耐着性子道:“十几年过去,当真物是人非。那日若不是知秋兄先与我说话,我倒真认不出老兄了。”

叶知秋哈哈笑道:“你未必认不出我,只是想不到我是个偷儿吧。”

孔仲文笑了笑道:“知秋兄游戏人间,小弟当真羡慕的紧。”说着话锋一转,道:“那件事,知秋兄考虑的怎样了?”

叶知秋打了个哈哈道:“既然仲文兄羡慕,不如这就随小弟云游去如何?”说罢哈哈大笑。笑了一阵,他自怀中掏摸出一样东西,道:“这便是你要的东西了。”

孔仲文瞅着那卷轴,眼中放出光来,忍不住伸手去接,叶知秋却倏然缩回手,乜斜着眼睛道:“做买卖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今货我已带来,想来仲文兄是不会诓我的。”

“知秋兄稍待。”孔仲文满面带笑的站起身来,出了客厅,兴冲冲的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靠墙的一只书箧,自箧底取出一本书,望着书上的“扁鹊医书”四个大字呆了一呆,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去管那书箧,转身出了住处,急匆匆向客厅走去。谁知刚出了角门,只见李先儿正急急奔来。

“孔先生,末将无能,让那帮逆贼逃走了,请先生发落。”李先儿一边叉手施礼一边叙述着“逆贼”逃跑的经过。

孔仲文摇了摇手,打断他的话,道:“这帮人个个武功高强,原不会轻易就范。这也是我的疏忽,先儿不必自责。现在有一件要紧事,还须你亲自走一遭。”

孔仲文虽未加责备,李先儿心中毕竟有些不安,听有将功折罪的机会,精神一振,道:“孔先生自管吩咐,这次我便是拚了性命也要把事情办妥。”

孔仲文道:“这群贼子虽武功高强,毕竟只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但他们与守城将士串通一气,便是个大大的麻烦了。你现在便去南门,名为协助铁兀利得守城,暗中却要刻意提防,只要发现可疑人等,就地格杀。”

李先儿眼睛一亮,右手的拳头击在左掌心,大声道:“再叫这些贼子走脱一个,孔先生只管拿了我这颗脑袋去。”说罢转身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切记,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孔仲文对着李先儿的背影叮嘱了一句。李先儿头也不回的答应一声,出府去了。孔仲文望着李先儿的背影又把事情从头到尾细想了一遍,直到感觉万无一失了,才拧身向大厅走去。

“我还道仲文兄反悔,舍不得家传的宝贝了。”叶知秋乜斜着眼,笑嘻嘻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