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侧耳倾听半晌,又蹲下身摸了摸脚下的石子,自语道:“怎地这里有这阵法?”她口里轻声念道:“进五退二,”向前走了五步,又向后退了两步,又念道,“左二进七,”向左跨出两步,又向前行了七步。

焦婆婆内力运行几遭,气血渐渐平复,耳边忽然响起蚊虫般的叫声,细听那叫声,她霍然睁眼,便见面前的石子正在缓缓移动,令她吃惊的是这些石子竟组成了个人形,那人形的石子一只脚正向自己踢来。她冷哼一声,挥掌向人形拍去。她先前吃了亏,这次只使出三成功力,嘴里喝道:“装神弄鬼!”

百合一边念着口诀一边数着步子,在第五次迈步之时,忽觉掌风扑面而来,随着这掌风传来蚊蚋般一声喊:“装神弄鬼!”她立时辨认出这是焦婆婆的声音,喜道:“婆婆,是我。”

焦婆婆掌力出到一半,面前的石人忽然发出一声欢喜的叫声:“婆婆,是我。”她此刻心中虽气恼万分,却也分辨的出这是百合的声音,大惊之下,急收内力。焦婆婆先前已受了内伤,此次内力无从发作,一齐返回,又重重的撞在她自己身上。若非她只使出三成功力,这一击早已要了她的性命。饶是如此,她也感到胸口受了重击,五脏六腑似翻了个,喉头一热,再也忍耐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喷在对面的石头身上,所着之处,竟奇迹般露出百合的半个脸。

百合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整个脸便出现在焦婆婆的面前。她面色焦急,向着焦婆婆的方向大声道:“婆婆,你受伤了?你看到我了么?”焦婆婆非但看到她的脸,而且清晰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她想说话,张了张口,又吐出大口鲜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抓住她的胳膊。

“婆婆,咱们陷入人家的圈套了,得赶快离开此地,来,婆婆,你听我念口诀,跟着我走。”她说着走向前,摸索着扶起焦婆婆,转过身来,口里念着:“退三进五”向前走去。焦婆婆望着浮在半空中百合的脸,依稀似在梦中。

百合念了六次口诀,二人前后左右走了六七十步,百合道:“婆婆,咱们已到了出口。我虽识得此阵,但这阵法多变,不知这出口是否设了埋伏,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试一试。你若听到我的叫声,自管尽力向前跃出,三尺左近便是阵外了。”她话音未落,只觉身边一阵风过,暗想:不好。忙纵身跃起。

百合脚步落地之时,围在四周的石子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山风依旧,花香依旧,回过身来,这条碎石路依然静静的躺在地上,路头依然伫立着几间茅屋。但百合却知道自己与焦婆婆方才的危险处境,若非自己识得此阵,只怕二人已没命了。

一阵巨痛由肩头传来,焦婆婆厉声道:“你怎会识得此阵?大恶人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联合大恶人害我?”

百合忍着痛道:“婆婆,我不认识什么大恶人。师父曾教我此阵法,所以认得。我若有心害婆婆,方才便不会把婆婆带出阵了。”

焦婆婆想了想,冷哼一声,撤开抓在百合肩头的枯爪。方才这一用力,又牵动内伤,脚跟发软,嘴里流出鲜血来。百合听焦婆婆呼吸沉重,忙扶住她的身子,关切的道:“婆婆,你受了内伤!”自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给焦婆婆服了。

焦婆婆立时感到一阵清凉自心底生起,全身无比舒泰,内息得到疏导,都纳入正轨。她望着眼前的石径,咬牙道:“咱们都给那臭小子骗了,这笔帐记上,到时新仇旧账一齐了解。咱们自己找,就是翻遍这山也要寻到那恶贼!”她话说得急了,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百合忙道:“婆婆,你内伤未愈,不能与人动手。不如等养好了伤,再来寻大恶人。”

“我已等了四十年!”焦婆婆急躁的道,“再等下去,只怕这恶贼已老死了。今天,我定要亲手毙了这恶贼,你若怕死,只管滚开好了。”

百合受了这不明不白的喝骂,心中一片委屈,欲要舍了焦婆婆而去,却又多有不忍。她忍着心中的委屈道:“婆婆要去报仇,我自然不能撇下婆婆。只是如此去了,非但报不了仇,还要搭上咱俩的性命。婆婆这四十年的罪岂不是白受了?”听了这话,焦婆婆的焦躁渐渐平息下去。见她不说话,百合接着道,“以婆婆的内力修为,用不了十天半月,内伤便可痊愈,那时咱们再来这里也不晚。”见焦婆婆还在犹豫,百合知道她的心思,嫣然一笑,道,“婆婆放心,这里的路我已记下了,再来决不会迷路。”

焦婆婆重重叹了口气,顿足道:“都怪老太婆没用,老鬼,黄泉路上你多等一等,那恶贼就快来了!”见焦婆婆回心转意,百合忙扶着她,沿着来路走去。

百合记性颇好,她一边走一边嗅着四周的花香辨认路径。不多时,二人已来至竹林空地。望着棺木,焦婆婆恨从心起,急走几步,来到棺前,一掌劈向棺木。若依她内力修为,这一掌下去棺木只怕立时化为齑粉,棺中的程天任自然也难以活命。但此时她内伤未愈,虽是盛怒之下,但内力不济,功力不到平日的二成。是以一掌劈下,棺木虽碎,程天任却只受了些许震荡,并无大碍。焦婆婆余怒未,挺掌还要击出,幸好百合耳力好,大声道:“婆婆,棺中有人!”

焦婆婆只道是大恶人,退了两步,凝神聚气,直视着棺中人。木屑落尽,含时侧耳听着那人的气息,不禁愣了愣。不相信般的摇了摇头,又仔细听了听,一阵慕名的欢喜冲上心头,一步一步摸过来,边走边道:“任哥哥,是你么?”她来到程天任身边,蹲下身,手指沿着他的面庞滑动,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呐呐的道:“这……莫不是在梦里?”

程天任受了焦婆婆掌力的震荡,耳鸣眼花,过了片刻心中才渐渐宁定,眼前慢慢现出一张绝美的面孔。他心里阵阵激动,想站起来大声喊叫,想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的想见到她,想问她是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但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眼睛不停的转动着。

“丫头,快快闪开,让我结果了这恶贼!”焦婆婆冷冰冰的声音把二人拉回到现实中。

百合这才发现程天任动也不能动,忙解了他的穴道,转身向焦婆婆道:“婆婆,他不是大恶人,是……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