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程天任忽然感到了一莫大的寒气。眼前亮起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脸,他似乎从这闪电中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在这一刻,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自己已被劈为了两半?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闪避,也想不起该怎样利用“踏雪寻梅步法”,他脚尖急点,身子猛然向后一缩。这实在不是什么招式,也不是什么身法,不过出于他的求生本能。一阵轻微的“咝咝”之声从胸腹间传来,伴随着这声音的是冰凉的感觉,接着似乎有什么粘答答、热呼呼的东西顺着肚皮往下流。

程天任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是愣愣的望着嵬名永平。此刻,嵬名永平只需补上一刀,只一刀,程天任便真的什么也不用想了。但嵬名永平却向后退了几步,直退到委顿在地的呼延通身边,向程天任说了句什么。到底说的什么,程天任直到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兄弟,你要记住,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对手是谁,都不要给自己喘息的机会。给了自己机会,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实践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他本想问问嵬名永平为什么住手了,但问出来的却是:“最后那一招为什么不是‘一’?”

嵬名永平叹了口气,道:“有许多人便是丧命在这不是‘一’字的‘一’下。”沉默了片刻,他才接着道,“这套刀法名为‘十字泼风刀’,传授我这套刀法是一位波斯大师,当年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告诉我在他的国家,‘一’字就是这样写的。”

程天任不知道波斯在哪里,更奇怪他们的文字怎么会这么怪,但这一切好奇都被一阵疼痛打断了。他低头看时才见胸前的衣服被划成了两半,中间是一道细细的伤口,血正沿着伤口缓缓流下来。程天任没去管伤口,却问出了另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不补上一刀?”

“因为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此时程天任感到方才远离自己而去的精神的自己又回到了躯壳中,他随手扯了一条布条,胡乱的缠在伤口上,向嵬名永平道:“现在咱们谁也不欠谁了,你也不必手下留情——再来。”

夜色深重,程天任看不到嵬名永平的脸色,却能感到异常压抑。嵬名永平没有说话,手中的刀却明显闪了一下,似乎他心中有着茅盾。就在此时,旷野中响起了一声呼哨,沉沉的夜幕下突然出现了十数个黑衣蒙面人。程天任看不出这些蒙面人的来历,也不知他们是敌是友。

这些蒙面人突然迅速向嵬名永平围过去。嵬名永平冷笑了一声:“程兄弟,原来你早有准备。”程天任不认识这些帮手,但既然有人帮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其中一个蒙面人突然叫道:“动手!”十数条黑影几乎同时亮出兵刃,旷野中刹那间寒光四起。但这十数人却并不都是攻向嵬名永平的,七八个人围住他,三个人竟向程天任攻来,还有一人举刀向地上的呼延通砍去!

嵬名永平与程天任都有些糊涂,这帮人是谁?为什么对两人都不放过?心中有疑,手中却不敢怠慢,嵬名永平怒吼一声,弯刀舞成个光圈,把自己与呼延通护在中间。只听叮叮当当,兵器撞击之声不绝,围着他的七八个人组成的圈子一下子扩大了许多。

程天任这边的情形却危险许多,自他出道以来,从未同时与三个人动过手。此刻三人一齐出手,一人左手吴月钩,右手判官笔,一人持一根铁尺,另一人一把大环刀,四件兵器齐向程天任身上招呼。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展开身法,跳出三人合围的圈子。三人哪里容他走脱,吴月钩飞身赶上,银钩钩向他双足,判官笔疾向他后心点去。程天任听到背后金风响动,也不回头,脚尖轻点,身形凌空,在半空一个急转,已到吴月钩右侧,趁身形下落之势,一掌“冰封长河”向吴月钩头顶压去。掌力刚刚发出,铁尺与大环刀已一左一右,挟风而至。程天任顾不得伤敌,掌力一偏,拍在大环刀背上,脚尖急缩,再轻点,正点在铁尺柄上,借着这两股力道,他身子冲天而起。

另一战场中嵬名永平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招式本奇诡莫测,又尽是不要命的打法,若单打独斗自然威力无穷,但在众人合围之下却显不出什么威力了。他使出浑身解术,把弯刀舞的犹如满月般护住全身,也仅能自保。但这些人似乎并不急着伤他,反而把目标对准了委顿在地的呼延通。在众人围攻的间隙,总有一两把兵器向呼延通身上招呼着。嵬名永平一边挡住众人攻来的招式,一边还要提防着呼延通的性命,恨不得把身子分成数半。他终于忍无可忍,怒声喝道:“有种的冲我来,伤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但这帮人蒙头遮面,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又哪里会在乎他的愤怒。就在他分神怒喝的当儿,四件兵刃齐向呼延通砍去。嵬名永平当真愤怒已极,大吼一声,也不顾攻向自己的兵器,闪电般挥刃而出,空中划过一个“六”,暴出四声清脆的撞击之声,一个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飞出战圈。另一个身形紧跟着那个黑衣人蹿出,在半空中接住那人。

被伤的那人胸口中了一刀,鲜血汩汩而出,失神的眼睛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断断续续的道:“大哥,我……胸口好闷……天怎么这么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急急的吐出最后一句话,眼睛一下子没有了神采。

被称作大哥的人伸手合上他的双眼,把软绵绵的尸体平放在地上,他好象没有一丝悲伤,只不过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猛烈的起伏着,忽地转过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嵬名永平。嵬名永平虽杀了一个蒙面人,自己却并没有占多大便宜,因为在他荡开四人兵器之时,已有三件兵器——一只铜锤,一柄利剑,一只钢叉同时击中了他的身子,虽然在危急之中一个猛然侧身保住了性命,却受了极重的内伤与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