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虎淡淡一笑,接着道:“说是计策,实在也是无奈之法。我想呼延大人还是在此守城以全义,全忠之事么,不如交给呼小姐来做。一来呼小姐是呼大人之女,便是面皮薄些那李恭辽也便说些什么;二来呼小姐是年轻女子,去那西夏之地也不扎眼。”三来可为呼家留下一后。众人心知肚明,却也不便点破。王老虎瞅着呼延通道:“不知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程天任听了暗自佩服王老虎心思缜密,忽然想起一事,疑道:“可是李恭辽并不认识呼小姐,照陈大人说,西夏与金国又不便立时反目,这一去怕不有天大的危险?”

王老虎听了向程天任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话,只望向呼延通。呼延通点点头道:“程少侠说得不错。”忽然记起了什么,拍手道:“当年李恭辽临别之际送我一枚玉佩,言道有朝一日要他相助,只需一小童持此玉佩前往,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当时也未在意,现下想来,许是有用。”

陈桷叫道:“好,王大侠此计甚妙,真个是忠义两全了,贤弟休要再迟疑。只是此去千难万险,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呼延娇慨然道:“陈伯伯可把娇儿看扁了,于公于私,娇儿都该走这一遭,只是……”他犹疑的向父亲看了一眼,缓缓道:“刑州正是用人之际,侄女不才,也能上得阵杀得敌,若是这样走了,委实放心不下。”

王老虎见众人还在这里儿女情长,心中着急,大声道:“两位大人,呼小姐,王某一届武夫,却也听过临敌不决乃兵家大忌,请诸位早做决断,再要犹疑,恐怕想要出城也不可得。”

呼延通终于下了决心,向呼延娇道:“娇儿,为父久经沙场,便是再凶险的情势与你陈伯伯也不曾惧过,今日不过区区几万金兵,不需担心。却是你自幼并不曾离家远游,这番路上多有凶险,怕是误了朝廷大事。”

王老虎笑道:“这事还要着落在程兄弟身上。还要劳烦程兄弟护送呼小姐前行,这事方得周全。”

呼延通望着程天任点点头道:“好,有程少侠在,我便放心了。”

程天任心知留在刑州凶多吉少,王老虎多一半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但看众人临生死之际还在谈笑风生,只觉豪气顿生。正要自荐留在刑州,但环视四周,王老虎、刘宗备重伤,张羡飞又不堪此重任,陈桷浑身是血,此刻虽好些,料想一时也不能复原,只剩自己还算生力军,这实在也是无奈只举,胸中一热,亢声道:“陈大人,呼延大人,我愿意护送小姐前去。请二位大人放心,只要程天任还有一口气在决不让小姐毫发有损。”这句话说来掷地有声,呼延娇抬头看着程天任,眼中竟有些异样。其实这许多年来,他总会时时想起西夏那个伤了眼睛的小姑娘,早想到西夏一行,但这番是私心,他却不愿细想。

陈桷与呼延通对视一眼,道:“少年意气,贤弟,只可惜你我年岁大了。若是再年轻二十岁,真要跟这位程少侠好好亲近亲近。”

呼延通听了仰天大笑道:“大哥说得极是,咱哥俩自韩元帅帐中一别,怕不有十五六年了吧。若不是哥哥今日受了重伤,还真想与你痛饮二十大碗。”

陈桷接上道:“喝完酒再出去杀他个痛快!”二人相视朗声大笑。

陈桷直笑得喘不过气来,停了一停,道:“我这身体是不妨事的,兄弟你还不知,我老陈无饭则可,没有酒却是过不了日子的。为寻兄弟连日来一口酒不曾喝,这嘴里直能淡出……”望了望呼延娇,下边的话却不便出口,转头又向王老虎与程天任道:“这位王兄弟看来酒量也是不错的,只是这位小兄弟不知能喝酒不能?”

程天任笑道:“我现在只想喝那些金狗的血。”

众人听了都开怀大笑。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菜是城中天香楼的八味珍,时已二更,人已半醉。张羡飞舌头打着卷向程天任道:“程家兄弟,老张与你再吃一碗。”程天任微微一笑,仰头干了。这酒虽非陈年佳酿,味道却也甚美,程天任连喝了十几碗,真正是痛快。程天任向张羡飞道:“张大哥好酒量。”

张羡飞听了心中高兴,“呵呵”笑道:“这个不消说,程兄弟不知,俺老张平日里拿这酒只做水来饮,哪日你到俺桃园山庄来,偿偿俺自酿的‘桃儿醉’,管教你喝了直想再喝。大哥,你说是也不是。”刘宗备抿了一口酒,笑着点点头。张羡飞忽然面色一沉,喃喃道:“只是,只是二哥不在,二哥,呵呵……”他情不自禁,竟放声哭了起来。众人听得他如此义气,心中极是敬佩,刚要相劝,只见张羡飞脑袋一垂,重重的撞在桌子上,接着酣声如雷起来。刘宗备见张羡飞如此,面上也不自在,向呼延通一拱手,道:“大人,我三弟性情鲁莽,扰了众位的兴致,我先扶他下去了。”

呼延通笑着摇了摇头,道:“二位大侠性情中人,在下实在佩服,刘大侠请自便。”刘宗备便扶着张羡飞出去了。

丁二忽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叫道:“老爷,不好了……”看了看众人却又不说下去。

呼延通挺身而起,抓起身旁的宝剑,道:“金人又来攻城么?”

丁二摇了摇头,道:“不是……”两眼觑着王老虎和程天任,吞吞吐吐的不肯说。

王老虎向呼延通一拱手:“大人,我们不胜酒力,先告辞了。”说罢拉着程天任就要离开。

呼延通忙拉住二人,向丁二怒道:“既不是金兵来袭,慌些什么,有事快讲!没甚要紧事不要来扰我们的酒兴!”这样一说,王老虎与程天任倒不好再离开,只得依原坐了。

丁二不敢再隐埋,道:“姓花的方才闯入后宅……”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只听呼延通问道:“他闯入后宅做甚?”

“大家知道他是老爷的贵客,只道他喝醉了酒,都对他以礼相待,不料他……”丁二脸上现出愤然之色来,“他竟对夫人言语轻薄,还动手动脚,还打伤了侍候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