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将金杯碎零落,夜深沉,人寂寞。胡乱拨弦,却是商音错。腮边泪,谁人明?叹一句,任花瓣醉卧。

蜃轻倚在船边,看着半卧在天边的明月,双眸中那深沉的颜sè也染上了些许迷离。

半晌,他一叹道:“如此月夜,可惜没有酒啊……”

“蜃,没想到你还是个酒鬼啊。我问你,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么,刚才那两个小丫头可是十分看轻于你呢。”夏晴轻轻浮于半空,长发飘飘,娇颜掩月,说不出的妩媚。只见她用手拢了拢散乱的发丝,轻声问蜃。

蜃洒然一笑,耸耸肩说道:“看轻就看轻,反正我看不见啊,当然不在乎了!呵呵,再说那两个丫头一个是天涯子的女人,一个是个神经病,我才不在乎她们怎么看我呢!”

听他说青霓是神经病,夏晴不禁一笑,然后飞近到蜃身边,坐在船边上,看着微波荡漾的海面说道:“弟弟啊,有时候,姐姐真是看不清你,说你老成却处事顽皮,说你顽皮却有时老成的过分,呵呵我听风铃儿说你遇到他们时也是一身破衣,手里还拎着一只系统的信鸽?怎么样,鸽子好吃么?几时也让姐姐尝尝?”

蜃挠挠头,脸sè微红地说道:“姐姐莫要笑话我,呵呵。一开始我那不是什么也不知道么,所以做出不少荒唐事呢。”

“就算是什么也不知道,但你那些荒唐事也太多了点吧?多得让人觉得是故意为之呢。”说着夏晴转头看着蜃,双眼中透出种种疑问,“青霓说第一次遇到你时你比乞丐还要脏,身上臭不可闻。蜃你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还是你在掩藏什么?”

见夏晴盯着自己,如水双眸中满含探求,蜃不禁又挠了挠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振臂一喝,抽出腰间竹剑,舞了起来,边舞边念道:

淡云疏雨心激扬,碧草荒,骨早凉。

看尽天下,何处试青霜。

应学当年楚霸王,趁年少,逞张狂。

千杯饮尽意正昂,笑三皇,骂汉唐。

此生了了,醉去又何妨?

幻梦千古留墨香,长江处,识周郎。

词句激昂,剑也舞的潇洒,只见风声阵阵,人影重重,山岳横亘立千古,一动一停,无不让人心惊胆颤,一举手一抬足,无不令人热血沸腾。这一舞看得夏晴目瞪口呆,原来这总是嬉笑,对外界毫不在意显得吊儿郎当的人也有这样昂然的一面,男子汉大丈夫当立于天地之间!这才是男儿本sè啊!

一首词念罢,剑舞突然缓慢下来,如流水,如行云,如清风,如悲歌。凄凄惨惨,更与谁人说?

这时,蜃也换了一首词,那词也是布满愁云:

昨夜细雨添新怨,不解秋风,寒雾蒙蒙,落尽百花枯旧城。

楼上笙歌还如忆,难寻芳容,默默泪横,万般心绪卷帘栊。

看着此时的蜃,夏晴的眼角突然滚落两滴热泪。为那一番心碎而流。

而这时,蜃的剑舞又变,只见如云剑舞忽然沾染万千煞气,带着冲天的怨恨结成千百剑影,看那剑舞,耳中不禁传来阵阵喊杀之声,眼中更是出现金戈铁马,角笛狼烟,边塞染血,寒风漫卷的种种景象。而蜃念的词也随之改变:

残笛催更鼓狼烟,大漠沙起边关。

铁马纵横,金甲万千。鬼哭号,利刃寒,冷肝胆。

听闻将军令,战贺兰。万里血如墨,几人还?

月下轻数,白骨积如山。饮罢浊酒,骂苍天。

yu醉还醒,管不得,顾眼前。悲此生,便要那,生死间。

莫问故人在,只心酸。还能念几回,这娇颜。

试问天下谁人怨气最重?战死沙场的士兵可算其一。此刻蜃正如血战千里的士兵一样,怨天尤人,指天骂地。

良久,蜃竹剑一收,漫天剑影化为虚无。看着已经看呆的夏晴,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悲我喜,我哀我怒。这一些哪一个不是我?世人都有数张面具,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样貌,除了自己谁又明了?呵呵,有时就是自己也不明白啊。姐姐问我是不是掩藏了自己,可是姐姐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显示了真身隐藏了假意呢?”说完,蜃将竹剑插回腰间,定定地看着夏晴。双眸中流动着暗sè的笑意。

听蜃如此说,好半天,夏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见她擦了擦眼角后,展开笑容,轻轻鼓掌道:“好剑,好剑,弟弟果然是深藏不露!”她也不再提刚才的问题,喜也好,悲也罢,那都是蜃,都是这个时而老成时而懒散的家伙。不管是不是面具,他也是自己的弟弟。

不过夏晴笑在脸上,悲在心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悲哀什么,只是觉得眼前的家伙是如此复杂。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或喜或悲,可是能将这悲喜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又有几人能够达到呢?不经历悲喜,又何谈悲喜?以蜃那小小的年纪又怎能经历那许多呢?

听夏晴如此回答,蜃笑道:“本来就是好剑,哈哈,姐姐住的地方么当然是好了。”他到不说自己舞的好,而是赞那竹剑神妙,这马屁拍的十分有水准。

夏晴飞到他身前,伸手敲了他一下,嗔道:“贫嘴,几时你这嘴也变的这么讨厌了?莫不是偷偷吃了蜂蜜吧?”

蜃一耸肩,做出一副你真是神了的模样,伸出大拇指道:“姐姐真是仙女下凡啊,竟然连我偷偷吃了蜂蜜也能知道,实在是让小弟佩服不已……”

夏晴笑道:“行了行了,拍起来还没完了呢,出来也有一会了,你不回去么?”

蜃摇摇头,突然伸手将将夏晴拉倒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姐姐真香……”

夏晴冷不丁被他拉入怀中,不禁俏脸通红,挣了一挣,眼看挣不脱他的双臂,也就任由他抱在怀中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将头轻倚在蜃的肩头,夏晴轻声道:“唉,你这家伙,姐姐的便宜全让你占去了……”

蜃也不说话,嘿嘿笑着,轻拥夏晴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月亮。

夏晴倒是没看,不久之前已经看过,而且也哭过,所以她可没心思再看看那容易勾起人思绪的月亮了。见蜃看得专注,夏晴不禁想起一个问题,这家伙不是瞎子么,怎么能看到月亮?于是她问蜃道:“弟弟,你老看月亮干什么?你又看不见。”

蜃一愣,然后一笑说道:“姐姐这回笨了呢,月在心中,望的只是意境而已。”

夏晴想了想,旋即就明白了蜃的意思,,但是心中却也有新的疑问,蜃以前看过月亮么,没有的话又怎么会‘月在心中’?如果看过,那蜃的眼睛又是何时失明的呢?细想想这个便宜弟弟还真是处处是迷呀。

心中虽有疑问,不过她却没有问出口,问也是白问,那家伙指不定还要用什么玄妙又废话的答案糊弄自己呢,还是待到以后再说吧。

想罢,夏晴在蜃的怀中动了动,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也抬头看起了月亮。既然月在心中,那望与不望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心中情丝纠缠,那想不想起,又与月亮何干?想明白这一点,再抬头看月时,那月亮也比平时要漂亮许多。

良久之后,那半卧云头的月亮却是越升越高了,也越发明亮起来,这时蜃轻轻一叹,说道:“还是没有酒啊……怀抱美人,畅饮美酒,然后再赏天上明月,观银河流淌那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可惜,可惜!”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惹得夏晴呵呵直笑。

这时,自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把充满男xing魅力的声音:“兄台要酒,在下这里正好有点,不知可有幸与兄台畅饮赏月?”

突然听到别人的声音,夏晴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蜃的身上站起,躲到一边整理仪容去了。而蜃却丝毫不见惊讶,只听他平静地说道:“兄台来了一段时间,为何现在才出声呢。”话语中似乎带着一股责怪之意,好像两人很熟,相约于此,而那人却来晚一样。

夏晴正努力让自己通红的脸蛋恢复正常,此刻听蜃如此说话,不禁有些恼怒,暗怪蜃孟浪,既然知道有人来,还要将她拥入怀中,这要是让天涯子他们知道,自己还怎样与他们相处?

其实她与蜃同吃同住,虽说她是鬼魂,但毕竟是男女有别,这一些落在天涯子他们的眼中,早已经带着无限的暧mei了,也不差这一点的。

却说夏晴恼怒,不禁责问蜃道:“你知道刚才来人了?”那言下的意思是问蜃既然知道来人干嘛不告诉自己,还要轻薄自己。话中自然带着一股怨怒。

蜃听到夏晴责问,却也没说话,只是将看月亮的双眸收回来,嘿嘿一笑。

倒是那突然出现的男子替他解答道:“美人可是错怪这位兄台了,”说着他从暗处走了出来,惹得夏晴一声赞叹。此人真是生的好皮囊,只见他身材修长,静如老松迎风,动却龙行虎步。细腰宽肩,身材比例极好。面似冠玉,不白不红,恰到好处。星眸剑眉,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真是俊俏十分。这人穿着一袭白衫,一尘不染,腰间悬着一支玉葫芦,如出世仙人,恣意潇洒。身后背着一张古琴,更显得此人风liu。

只见他慢慢走到甲板上,先是对着夏晴拱拱手,然后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衣服,走到蜃的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感觉就跟坐在最舒服的沙发之上一样。这样一个动作自然是博得了蜃还有夏晴的好感。他先是看了蜃一眼,然后继续说道:“美人,你那弟弟可是十分着紧你呢,察觉到我出现,就将你抱在怀中,将自己的后背现于在下的眼前,呵呵生怕你受到一点伤害。呵呵兄台,在下说得可对?”

蜃挠挠头,也不回答,只是伸手到那人眼前晃了晃,说道:“你说有酒,那酒呢?”

那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然后接下腰间的葫芦递给蜃,说道:“呵呵,尝尝这酒可还好?可曾配上这明月美人?”说着又看了夏晴一眼。

夏晴刚听这人如此解释,心中哪里还有半分对蜃的埋怨,见蜃那副要酒的傻样不禁一笑,然后她轻轻走到蜃的旁边,也坐了下来。见到那人对自己笑,她也笑着点了点头。

蜃却不管他们,拿过玉葫芦,将那盖子旋开,只见一抹青蒙蒙的雾气渐渐漫起,从葫芦嘴中升起。同时一股说不出的清香溢满了整个甲板之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蜃赞道:“好,好酒!”说着就像渴了一辈子一样,将葫芦中的酒倒了一大口在嘴里,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一番这才分三次咽入肚中,这家伙竟然用品茶的方法品酒。

美酒入肚,将那浓郁的香气存在心底,蜃才睁开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将葫芦还给那男子,再赞了一句:“好酒!”

那男子接过葫芦,也喝了一大口,呼出一口香气后大笑道:“自然是好酒!哈哈!”然后他抬头看了看明月,又看了看夏晴,赞道:“好月,好人!哈哈!”

见那人看自己赞自己,夏晴却也不恼,因为这人眼中只有欣赏而无情yu,所以她落落大方地笑了一下,然后朝那人点点头算是谢他赞誉。

如此大方,又惹得那人赞叹一声,只见他自怀中拿出三只玉杯,将葫芦中的美酒倾入玉杯,一杯给自己,一杯递给蜃,一杯却是给了夏晴。夏晴也不推脱,持起玉杯饮了一小口,然后细细品味一番……

这酒决没有平常酒水的辛辣,入口只觉得清香无比,那种滋味笔墨难以形容,唯有真心赞一句,好酒!

见夏晴喝下杯中酒,那人呵呵笑道:“美人好酒量!”一个男子对一女子说出“美人”二字,多含调戏之意,但是这人说来却坦坦荡荡,自自然然,有的只是真心的赞赏。

顿了顿,那人又道:“呵呵,在下君好逑,平生最喜欢美酒佳人,呼朋引伴。此次寂寞一人上路,深夜难眠,遂起身想来这甲板上一观碧海明月,不想二位却先来一步,在下本想出声讨扰,但却又沉浸在二位营造的月在心中,只观意境的氛围之中,一时入了迷,直到这位兄台开口要酒,在下才醒来,这才出声惊扰了二位,还望二位海涵,原谅我这不请自来的客人……”说着他屈身拱拱手。

蜃与夏晴皆是一笑。纷纷摇头表示无碍。夏晴笑着不说话,只是端着自己的酒杯小口慢饮,自得其乐。而蜃说道:“好逑,好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名字好啊,哈哈说起来还要感谢好逑兄让我们能得尝如此美酒呢。”说着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

与蜃共饮一杯,君好逑将二人酒杯填满后,他说道:“刚才得闻兄台高见,却还不知兄台名讳,实在是……”还没说完,蜃连忙说道:“呵呵,是我们疏忽了,我叫蜃,这位是我姐姐,夏晴。”

君好逑拱手道:“蜃兄,夏晴小姐!好逑这厢有礼了。”

蜃将手一摆,说道:“行了,别那么酸,我知道你不是个注重那些俗礼的人,正好我也不是,我姐姐也不是,所以啊收起你那一套,咱们喝酒才是真的。你看看我这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你就如此忍心让我望酒兴叹?”说着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而夏晴也掩口轻笑,此时的夏晴可比与蜃单独相处时淑女好多。

听蜃说得有趣,君好逑也笑了起来,只见他一拍额头,说道:“哈哈,最近和一帮酸儒呆得时间长了,沾染了一些酸气,倒是让蜃兄见笑了,哈哈不说那些了,咱们喝酒!”说着他端起酒杯,遥敬二人。

三人将美酒饮下,然后引古论今,高谈阔论起来。这君好逑十分博学,天上地下,前朝旧事,无所不知。而蜃也是什么都知道一点的杂学大家,两人这一聊到生出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

越聊越兴奋,不知不觉,那满满一葫芦美酒,下去了大半有余。君好逑和蜃酒量都不错,饮了许多却也不见变sè,而夏晴毕竟是女子,酒量比起二人要浅上许多。此刻只见她醉眼迷离,双腮晕红,正是美人薄醉,媚态万千。让两个男人看直了眼睛。

这时,那君好逑突然拍了拍大腿,说道:“美酒,美人,每月,如此情景可算是世间少有,可惜还缺了一点东西。蜃兄可知是何物?”

蜃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君好逑一直背在背后的古琴,呵呵一笑。

君好逑哈哈大笑,将古琴自背后取出,放在双膝之上,轻轻一拨弄,笑道:“还是蜃兄知我心意,哈哈如此在下就献丑了……”说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抚上琴弦,拨弄起来。

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安静起来,只剩下琴声袅袅,地之间。

弹了片刻,夏晴忽然站起身来,随着那琴声翩翩起舞,醉步岚头,轻纱飞袖,透出千般美态。

而蜃则轻轻敲击着玉杯,高声唱道:

瘦聚金风雕影乱,新痕初上玉树。流彩淡花,玉笛倾柳,东窗谩请零露。银钩约映,消不得暗香,又与谁诉?玉镜细磨,闲对勾眉愁几许。

将手乱点清影,任熏风翻书,飞云乱度。舞榭歌台,谁人曾往,难调玉筝角柱。粉娇绿嫩,换几分真心,化作愁楚。醉睡莲池,难解这心绪。

词虽然有些哀怨,但是自打蜃的口中唱出,却又有几分别样的意味。

一时间琴音徐徐,舞袖飞动,歌声遥遥……

似乎受其吸引,那天上的明月也变大了几分,似乎是靠近了去听那琴音歌声,去看那曼妙舞姿。

碧浪滚滚,涛声暗传,船儿乘风,承载着三个恣意疏狂的人影,直至天明……

ps:以上这一点写得我心力交瘁,删了改改了删的,等到写完才发现字数竟然多了~呵呵就这么样吧,嗯睡觉去了~~嗯梦里求求票~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