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魔拿着一把伞,带着个小徒弟,几天时间,就走过了小半个南诀。

一路上没有刻意隐藏行踪,甚至于可以说是有些招摇过市,叶鼎之最后建议要不要在身上插一面旗子,上面写着“雨生魔在此”,雨生魔当然并没有理他。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是昔日诗仙留下的传说。

藏剑不露身,千里赴一战。这是如今的雨生魔要做的事。

于是整个南诀的高手都出动了,有人直奔烟凌霞所在的洞月湖,希望有幸见到绝世一战。而更多的人选择拦路,以雨生魔为踏石,得到问鼎南诀第一的机会。

因为谁都知道,烟凌霞很少与人动手,直接去找她,只能吃一个闭门羹。

一路上,光是曾上过百晓堂武榜的高手就来了三个,另外大大小小在南诀也算得上宗师的也至少来了十余个,雨生魔不管是谁,不拔自己的玄风剑,而是顺手拈来,以水为剑,以木为剑,以叶为剑,并且只出一剑,一剑便是制胜。

然而,只胜,却不杀。

被世人称之为“魔头剑仙”的雨生魔,这一次异常的克制和留情,引来南诀议论纷纷。难道几年的销声匿迹之后,现在的雨生魔转性了?

当然,还有很多并不值得雨生魔出手的人,都被他身边的叶鼎之给解决了,雨生魔传人的声名,也开始慢慢传了出去。

“师父,按照这么下去,走到洞月湖,我们是不是得累死?”叶鼎之跟在雨生魔身后,无奈地抱怨了一句。

“杀人之前需要磨剑。”雨生魔却是这样回他。

两个人穿过一片树林,看到一片野湖。

湖边有一长者正在垂钓。

叶鼎之拍了拍额头,无奈地叹道:“又来……”

雨生魔微微皱眉:“这老头……”

叶鼎之这一路上还是第一次看到雨生魔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地好奇地多看了那老者几眼,老者抬起头,也看了叶鼎之一眼。

剑一样的锋芒乍起。

平静的湖面瞬间泛起涟漪。

雨生魔往身边踏了一步,缓缓道:“陈老头。”

叶鼎之在瞬间的呼吸凝滞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身后也是冷汗淋漓,他低声喃喃道:“是天玄老人。”

南诀武学泰斗陈天玄,成名已整整六十载,虽然未曾登过武学顶峰,但当年和他一同叱咤江湖的那一代人,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雨狂徒。”天玄老人摸了一下自己的白色长须,朗声道。

雨生魔举起那把伞拍了拍叶鼎之的肩膀,示意他退后:“你去林子里躲一会儿,我去会会这老头。”

“这老头,很厉害?”叶鼎之一边退一边忍不住说道。

雨生魔说得简略:“杀你不过一抬手。”

叶鼎之耸了耸肩:“那不如师父,师父连手都不需要抬。”

待叶鼎之走进树林之后,雨生魔便纵身一跃,落在了天玄老人的身边,天玄老人笑着转过头,继续在那里悠然垂钓:“雨狂徒啊,我们这也是整整七年未曾见过了。”

“你是武学泰斗,我是魔头剑仙,见面无非打架,不见也罢。”雨生魔望着湖面,平静地说道。

“听老朽一声劝,回头吧。”天玄老人叹了一口气。

“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劝?”雨生魔冷笑一声,倒也配得上天玄老人口中这“狂徒”二字。

南诀北离,黑白二道,谁敢不给天玄老人面子?

李先生肯定不给,天玄老人算个屁。

雨生魔也不给,李先生我都敢打,你天玄老人有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摆谱?

天玄老人却也不恼:“你这一路上,只胜不杀,只随手借剑,从未拔剑,是在养剑吧?剑气养足,杀意养够,再出一剑,就是惊天骇地了。”

雨生魔转了一下手中的长伞:“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别人都看不透,被你看透了?”

天玄老人神色不变,继续问道:“如果我与你动手,你能保证不拔玄风剑吗?如果一拔,你的气便泄了。”

雨生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老东西活了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

“北离这些年仗着有个李先生,总压过我们南诀一头,南诀武道气数本身就逊色于北离,这一次你与烟凌霞一战,无论谁胜,势必两败俱伤,对我们整个南诀是很大的损伤。所以老朽再劝你一句,回头吧。”天玄老人语气诚恳。

但雨生魔却狠狠地“呸”了一声:“南诀又是个什么东西!”

天玄老人手中的鱼竿轻轻晃了一下,湖面泛起微微涟漪:“这是要一意孤行了?”

雨生魔将手中的伞用力地插在了地上,整个湖面瞬间归于平静:“老头子你动手,我或许真的要拔剑,但若是我拔了剑,一定杀你!你能逼我拔剑,那你能活着回去吗!”

天玄老人皱眉:“你要杀我?”

“你以国家大道来约束我,可为了国家大道,你愿意死吗?”雨生魔冷笑着说道,“不要以为一把年纪了,就有资格站在高处说道理。你要是个肯为国家大道牺牲自己的人,那你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天玄老人寒声道:“你这是何必?是为了树林里的那个年轻人吗?”

雨生魔拿起插在地上的伞,转过身去:“还是那句话,你是什么东西,来问我问题?”

天玄老人不再说话,任由雨生魔离去,他轻轻抬起鱼竿,叹了口气。

今日是注定钓不到鱼了。

因为整条湖里的鱼都浮了上来,肚皮朝天,刚刚雨生魔那一击,让整条湖里的鱼都晕死了过去。

“还是那个狂徒啊。”天玄老人幽幽地叹道。

雨生魔继续往前走去,随后大喝一声:“跟上来。”

叶鼎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看了天玄老人一眼,天玄老人也扭头望他。

两人再次对视,可这一次叶鼎之已全然感受不到那利剑般的锋芒。

像是一柄剑,忽然钝了。

“今日过后,天玄老人就真的是一个老人了。”雨生魔晃了晃手中的长伞,轻描淡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