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该不该讲义气?(1/3)

古人朋友之道讲究一个“义”字,即所谓“朋友,以义合者”。朋友是五伦之一,按孟老夫子的说法,朋友讲信,后人将“信”解释为“信义”。人是群居的动物,活在世上,不能没有朋友,有朋友,就得有相处之道,这个“道”,就是信义。因为有义,才言而有信,相处起来才靠谱。

民间社会,对朋友之间的“义”字有更进一步的推演。晚清洪门的“海底”,最推崇的人物有两个,一是关羽,二是王伯当。这两个的形象都来自戏剧小说。推崇关羽,是说他华容道上放走了曹操,“拼将一死酬知己”。而说唐小说里的王伯当,死也要护着众人唾弃的李密,跟关羽有得一比。帮会推崇他们,为的就是这俩人义薄云天。其实,《三国演义》里还有一位,跟这两人有点儿类似,那就是哭吊董卓的蔡邕,敢于哭吊叛徒,为的不是社会公认的道德,而是两人曾经的情义,最后为此丢了吃饭的家伙,也是一个人物。只是因为蔡邕是文人,入不了“以武犯禁”的帮会中人的法眼。

显然,这里的“义”字,是超脱利害的,可以为之生,为之死,是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人称

江湖义气。这样的义气,实际上有两种表现:一是朋友之间相互扶助,二是行侠仗义,抱打不平。

这样的义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受批判的,说讲义气不讲原则。其实,真正的帮会义气,背后是有原则的。杀人越货可以,但如果触犯了江湖道义,欺负了弱小,睡了兄弟伙的妻子,一样三刀六洞,不能容情的。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即便是帮会,江湖义气也有点儿变形,只要哥儿俩好,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儿都会受到兄弟的包庇,的确有点儿不讲原则。

只是,后来批判义气却走了另一个极端。鼓励朋友之间互相监督,检举揭发。揭发的又不是什么缺德事儿,犯法的事儿,而是私下说点儿闲话,发点儿牢骚,每每被人举报,弄不好进了大狱,甚至丢了性命。越是朋友,越被领导鼓励这样干,有的人甚至成为眼线,定期汇报朋友的一举一动。到了后来,人人自危,自觉地在嘴巴上挂把锁。一旦哪个人“中奖”,被点名批判,那么,最先或者说最需要出来揭发他的就是他的朋友、同学、同乡,甚至亲戚,揭发批判越彻底,自己就择得越干净,否则,就可能被株连。最严

重的时候,别说朋友,就是夫妻、父子之间,也一样有检举揭发。在大庭广众之下,人被剥光了,还要剔骨敲髓。社会中的人,被变成一个一个的原子,强大的统治机器需要面对的,永远是这样孤立无助的个体,便当极了。

这样一来,古来的朋友之道,自然是荡然无存了。眼下时兴的朋友,不过是“以利合者”,彼此互相利用,互通有无。如果你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你也就没朋友了。危难相助的朋友不是没有,但不多,即使这样的朋友,在相助可能危及自身之时,也是会退缩的。

因此,同事之间,朋友之间,有谁遭遇了不公,劝几句的人有,真正冒着自己受损风险相助的人,少之又少。至于街头巷尾,公车地铁之上,敢于主持公道,出头冒傻气的,就更少了。那些傻乎乎践行道义的人遭了不该遭的难,相助相帮的不多,反倒会出来好些“理中客”,冷冷地说些不咸不淡的酸话,显示他们的客观理性。

偶尔还想践行义气的傻子,在人们眼里,就成了真正的傻子,被嘲笑讥讽的傻子。慢慢地,就被无声无臭地消化掉了。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没人味,越来越无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