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平头上缝了八针,肋骨断了一条,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十来道伤痕,对一个正值当年的强壮男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很严重的伤,可他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还没有醒过来。

蔡明担心的不是安平身上的伤,他的身体虽然相对比较虚弱,可这些伤毕竟还要不了他的命,最大的问题是他的脑部,扫描显示,原来的那块淤血明显地扩大了,稍有恶化,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公安局里的领导同事分批来探望过安平,苏兰连续来了三天之后就不来了,只是每天让庞大明去看,然后把情况告诉她。她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李林从安平住院开始,就没离开过医院,直接住进了医院的宿舍里,一有空就往安平的病房跑,坐在病床前呆呆地掉眼泪,眼睛整天都是红红的。小赵开始的时候还劝她,可越劝她哭得越凶,后来就不敢劝了,只不时地在家里带些汤来『逼』着她喝。

安平是在第八天的半夜里醒过来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床头趴着的李林,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很憔悴,眼睛还肿肿的,看来累得不轻,趴着都能睡着了。安平没敢叫醒她。

他记得自己打了架,被人在脑袋上砸了一下,以后的过程却模模糊糊的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就是最后看到了周启洋的那张狰狞的脸。

然后他想起了绢子,照当晚的情形看,绢子似乎不止是被周启光抛弃那么简单,她被那个面容狰狞的男人打了!那个男人看起来有点面熟,他是谁?

他终于想到了那张杀人凶手的拼图,没错,就是他,他是周启洋!

安平轻轻地推李林的肩膀,他需要一个电话,得知道绢子怎么样了,还得向局里汇报。

李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安平正冲着他笑,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呆了一会儿,一把扑在安平怀里哭了起来。

安平吓了一跳,胸口的肋骨处隐隐生痛,忍不住叫出声来,李林猛地坐了起来,满脸泪水地在他身上『摸』索,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哪里疼?”

安平看她担心的样子,心里感动,柔声安慰道:“没事。”笑了一下,“我看你倒是累得不轻呢!两眼睛都肿得象金鱼了,看着心疼!”

李林破涕为笑,想起自己几天没好好梳洗了,捂着脸转过头,说:“贫嘴。”顺了顺头发,站了起来,“我去找蔡主任来给你做检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问:“你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呢?”

安平笑道:“白粥好了,我们林妹妹熬的白粥最好吃了!”李林的脸全红了,瞪了他一眼才轻快的走开了。

李林不太会作饭,安平曾经笑话过她唯一做得好吃的就是白粥!

蔡明赶到后,给安平做了全身检查,弄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结束,安平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个星期。最后蔡明说脑袋里淤血的问题有点复杂,一下搞不清楚,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个护士推着病床把安平送回到病房,李林端着好大一碗鸡蛋粥在那里等他,她看起来精神了些,头发也整齐了,看来刚梳洗过。安平肋骨的伤没好,坐不起来,李林就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粥虽然有点咸了,可他吃得很香。

吃完粥,安平让李林把自己的东西拿了回来。他进医院后换了病号服,随身的衣物都被放在了保管处。那衣服早就不成样子了,随身的东西倒都没丢,手机也还能正常开机,只是墙上的钟显示已经深夜一点多了,安平决定明天再打电话。

那装着链坠的盒子还在,安平递给了李林,说:“虽然是迟了点,但还得说,生日快乐!”

李林道了谢,把那只可爱小猪造型的链坠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看着看着,突然双颊昏红,杏眼里温柔满溢,皓腕一伸,纤巧可爱的手掌滑进了安平的掌心,温柔地握住。握得一会,俯下身子,把头靠在了安平的肩膀上,轻轻地说:“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枕边俏颜如玉,耳边吹气如兰,安平有点惘然,这么一块链坠为什么让她这么感动啊?他把李林的手拉了过来,摊开了她的手掌。

李林的小臂略显瘦弱,触手处温润滑腻,精致可爱的手掌上纹路清晰柔和,掌心中的那只“小猪”晶莹明亮,安平翻过背面看,上面刻着——最爱林妹妹!

一直到最后,安平也没敢告诉过李林,那是“千足纯金”的老工匠刻错了!

……

第二天一早,安平就往局里打了电话,汇报完情况之后,领导说:“好,你汇报的情况局里会处理,别担心,安心养伤!”挂掉电话,他又照着那晚绢子打来的号码拨了回去,却是一个公用电话。

安平在医院里又住了三天,在李林无微不至的关怀中忐忑不安。第四天蔡明告诉他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庞大明来接他。临出院前,李林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下楼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说:“晚上我下班了去做饭给你吃!”安平不敢拒绝,笑道:“还是去饭馆打包两个现成的好了!”李林轻轻捶了他一下。

李林在上班,送了他下楼就依依不舍地回去了,庞大明象是松了口气。两人慢慢地出了大门,看到一辆高尔夫停在路口,一身休闲服的苏兰带着个小墨镜靠在车门上,看到安平也没笑,冷着脸说:“你还挺能的嘛!英雄救美,一个顶三,平时怎么就发现你这么能打啊!”

安平知道她脾气,笑笑没出声。庞大明把他扶进了车里,就说有事要先走了。苏兰不高兴了,“大明,你怕我这车次,载不动你啊?”

庞大明咧嘴笑了,说:“您还真别当我是客气,我就喜欢坐公共汽车,车上漂亮姑娘多,没准哪天能勾搭上一个,咱不能让这机会白白溜走了是不?”苏兰笑了,“看准了才勾搭,可千万别『毛』手『毛』脚的啊,让人扭局里去可就糗大了!”

庞大明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苏兰钻进驾驶座,脸又冷了下来,问道:“回宿舍还是回家啊?”

安平说:“回家!”

苏兰进挡的时候油门有点大,车子跳了一下,安平的肋骨伤处有点疼,轻声叫唤了一下,苏兰顺手就扭了他耳朵一把,“这会儿知道痛了?”安平耷拉着头没吱声,他的头因为受伤,让医院给剃了头发,现在才长出了一点,长短参差跟马啃似的,苏兰看了一眼想笑,可看到他头上还没拆线的蜈蚣一样的伤疤心里又有气,骂道:“看你以后还逞能!”

车到楼下,苏兰送他上楼,她个子高,搀着安平的时候,鼻息柔柔地喷在他的脖子上,安平觉得怪怪的,坚持要自己走,苏兰没让。

到了楼上,苏兰说晚上给他送饭过来,安平想到李林要来,推说不用,苏兰的脾气上来了,说道:“那好,懒得理你!”转身下楼,到了转角却又回过头问:“你能自己洗澡么?”

安平楞住了,过了好一会,说:“不能,要不你找两个小姐来帮我洗?”

苏兰歪着头笑了,“呸,美得你!”一甩头发,带上小墨镜下了楼。

安平从钱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进房躺下,看着熟悉非常的天花板,心里有些感慨。

这房子是当年他跟绢子一起租下的,入目全是两人当年甜蜜的见证品,两人分手后,安平考入了公安局,平时也大多在局里的宿舍住,但这房子却一直没退。

安平拿起手机,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知道绢子去了哪,她家里的电话也停机了。

安平很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