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木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其中夹杂着旅店老板压抑而短促的惊呼声,已经整好装束站在门外的阿牛再不迟疑,肩膀抵住那许姓男子的房门,大手搭上门把,腰腿微一发力,喀的一声轻响,简陋的门锁应力脱落,阿牛退开一步,身旁的张鸣轻巧滑过门缝,手枪抬起,才要左右查看,颈后一股冰冷气息床来,『逼』得他脖子上汗『毛』直接竖,却是不敢转身。

安平侧身入门,手中格洛克扬起,指在紧靠门后墙壁的许姓男子头上,男子右手一把运动型小巧手弩弓弦大张,虚点在张鸣后脑,看见安平手里的枪支,左手一翻,又是一把手弩扬起,指在安平胸口。

微弱的光亮映照下,那许姓男子嘴角**,居然笑了起来,看着随后进来的阿牛和飞机手中机头大张的两把手枪居然毫无畏惧神『色』,他的牙齿很白,在黑暗中森然发光。

安平手指轻轻搭上扳机,心中灵光一闪,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许哥是吧?如果我没猜错,下面的朋友该是冲着你来的吧?”

许哥笑道:“我也不清楚,要不,等他们上来问问?”

安平退后一步,下巴一点,示意飞机关上房门,才对那许哥说道:“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放下家伙,然后大路通天,各走一边!朋友,你说好不好?”这一段时间的磨练之后,安平已经不是昔日的懵懂青年,那种能在复杂环境下迅速做出判断的能力逐渐显现出来。

许哥微微点头,这四个浑身杀气的家伙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还是尽量不跟他们起冲突为好,看这四人手中的武器绝对不会是警用器械,他们不会是警察,跟他们对峙毫无意义。

安平轻声数到三,张鸣颈后的金属冰冷感散去,转身看见那许哥手中的弓弩,心里暗暗吃惊,那很明显是经过改造的两连发强力手弩,在这狭窄的环境里,比起手枪的威力也不遑多让,先前自己还把这许哥当成不入流的角『色』,但从他懂得用手弩来代替手枪这一点来看,这人明显不是个简单人物。

出门在外,携带枪支弹『药』的危险和万一出现意外时所遭受的处罚无疑要比携带弓弩要严重得多。

房内一时静默如水,门外尽力压抑的脚步声响起,甚至沉重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许哥『露』齿一笑,手中弓弩扬起,冲着那薄薄的木板门啪啪就是两箭『射』出,箭支轻易地透门而出,门外传来惊呼声和受伤倒地的闷哼,一把男子声音响起:“各单位注意,对方有杀伤『性』武器,小心防备,遭遇时允许直接攻击。”随着他的呼喊,门外枪机拉动的声音响起,安平四人才闪出一旁,门外五四特有的尖利枪声已经响起,窗前的阿牛满脸愕然地看着背着个大背包的许哥越窗而出,助跑、穿窗、腾空、落在对面楼顶后轻巧的翻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电影里的最好的替身大概也不过如是。

枪声停下,那木板门早已经成了筛子,安平一声低喝:“跟上他!”张鸣跳上窗台,刚想腾越,窗下小巷里传来一声呼喝:“不许动!”张鸣才想抬枪,砰一声,一颗子弹擦身而过,把他身边的玻璃打得粉碎,『逼』得他连忙缩回身子。

安平靠近窗台,沉声道:“他们是警察,尽量别打死人,『逼』退他!”从先前对方的呼喊和行动方式中,张鸣也明显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点头答应,抽出ak,枪管往窗外一指,突突地打了两个长点『射』,楼下小巷留守的那个警察高声呼叫起来:“小心,对方有重武器!”声音渐叫渐远,张鸣微一探头,那警察却已经退到了巷口外,路灯把他的影子映照出来,张鸣冲着那影子几个点『射』,看着人影在惊呼声中消失,这才后退两步,腾身跳过窗台对面的楼顶,回身戒备。

枪身响起,小镇的灯火纷纷亮起,除了楼顶外,街道小巷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芒中,人声也渐渐嘈杂起来,安平一边催促阿牛和飞机尽快出窗腾越,一边有节奏地开枪『射』击着木门的死角,虽然不可能伤得到人,但威吓的效果是能够充分达到的,至少可以让门外的警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从听到那一句“对方有杀伤『性』武器”时开始,安平已经肯定这帮警察是冲着那许哥来的了,原因很简单,如无意外,自己四人早已经是a级通缉令上的重点人物,在警方的资料上,四人绝对不止是携带有杀伤『性』武器的匪徒这么简单,杀人、劫狱、窜逃,一系列行动过后,警方为了挽回面子,最起码也得说四人“携带大量重型武器”才对,如果这帮警察的抓捕对象是四人,就不会为这么两支弩箭吃惊了。旅店里只住着两拨客人,不是冲自己来的,就只有是冲那许哥来的。

两枪连发打出,安平最后一个爬上了窗台,跳跃的时候飞机阿牛齐齐起身接住了他身子,安平心中苦笑,虽然经过丛林中的历练,自己的体质实际上已经增强不少,但在张鸣几个的心里,自己只怕还是以前那个弱不禁风的安平。

“跟上那许哥,既然他每次来都住在这个房间里,一定是已经挑选好遭到追捕时脱逃的路线,跟着他,我们才能安全出到镇外!”安平一边说话,一边带头跑出,前方屋顶上不断飞奔腾越的许哥已经去得很远了,朦胧月光下只留下淡淡的影子。等旅馆中的警察分出了四个人,小心翼翼地探到那巷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只有随风摇摆的破烂窗页。

春风轻舞,迎风奔驰的安平心里出奇地感到安静而愉悦,那许哥挑选的路线实在绝妙,充分利用了镇子里房屋间隔距离短的特点,从一个楼台到一个楼台,一个瓦面到一个瓦面,或取直线,或之字环回,总有适合的落脚点可供腾越,风在耳边轻掠,外套飘扬,天上冷月映照,手中枪支冰凉,带来坚固而稳定的依托感,身后紧跟着可以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儿时的侠客梦想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最终落在一块湿润的菜地中后,安平甚至升起了想回头重新在那不可思义的路线上腾越一次的荒唐念头。

身后警笛声虚张声势地嘹亮作响,显得那么遥远,在进入镇外丛林前的开阔地上,张鸣准确的点『射』让远处的许哥停下了脚步,安平提枪奔近,微微地喘着气:“朋友,怎么说起来也是共过患难了,你打算就这么走了可不行,起码也给我们指条道吧!”

那许哥又笑了:“警察是冲我来的没错,可我没叫你们跟我一起跑啊,况且大路通天,各走一边,这话可是兄弟你说的吧!”

“此一时彼一时,你知道我们经不起警察盘查,不走也得走,就当帮个忙吧!”安平看阿牛靠近,伸手从他身后背包里掏出一把钞票,递到了那许哥面前。

许哥眼中闪过轻蔑的神『色』,笑道:“我不缺这玩意,告诉我你们要到哪里去,或者,我可以给你们指个路!”

身后的警笛响亮起来,安平知道不能拖延了,淡淡说道:“越南边境!”

许哥眼中闪过难以言传的复杂神『色』,略一思索,接过安平手中的钞票,说道:“跟我来!”领头向后轻快跑出!

“我叫许文强,你们呢?”

……

安平不曾想到,遇到这个跟那个纷『乱』年代的上海大亨同名的男子,将是他们一辈子最重要的人生转折,而他更没有空暇考虑到的是,那块在他脑袋里肆虐的淤血,在这段如此困顿的日子里,已经很久没找过他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