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找到了那间位置略显偏僻的咖啡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绢子。她沉静地低着头坐在角落里,姿态优雅,身上穿着一条素净的黑『色』裙子,式样简单,剪裁出『色』,这是高档奢侈品的共同特征,把她衬托得高贵『迷』人。

绢子属于很妩媚的那种女人,这类女人大多靠暴『露』的衣着妖媚的举止来增加自己的『性』感,吸引男人的目光,可绢子不会,也不用,她光站着就很吸引人,她可以将一个在其他女人身上显得非常做作的姿态演绎得自然舒展,他的媚是直接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安平跟绢子是大学同学,一个才华出众,一个聪慧美丽,又份属同乡,在那个激情洋溢的时代,很自然的就走在了一起,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童话,当时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不已。但是,这童话最后还是破碎在了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

安平的少年时期孤独而可怜。在他十二岁那年,父母双双失踪,他满身伤痕地躺在一个废弃的木屋里,被接到匿名电话赶来的医护人员发现时,身上只有一张出生证明跟一只刻着他名字的玉佩,被救醒之后就丧失了童年的大部分记忆,按照他的出生证明千般查证,却找不到关于他父母的任何资料。

值得庆幸的是他在一位热心人士的资助下上了学,还很顺利地列入了『政府』救济的贫困生名单,人又聪明好学,中考高考一路高唱凯歌,终于在十八岁那年凭着优异成绩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的计算机系。当他正在为大学学费发愁的时候,一个从海边繁华都市来的律师找到了他,交给他一只密封的盒子,里面是一张写着密码的十万块钱存折跟一封很简短的信:

此事切莫与人提起,凡事忍让,保重!父字。

他泪流满面地拉着那个律师,追问父亲的情况,在他脑海中关于父母的残缺记忆少之又少,甚至连样子都是模模糊糊的。律师表示无能为力,他在同行中以诚信出名,当时只是接受了安平父亲的电话委托,委托费和盒子都是通过邮局转递而来,唯一能给安平带来的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当时他父亲写的一封委托书:

x律师,请于x年x月将此盒交与xx市x年x月x日生名为安平之人,其人左背应有紫红胎记,另应持有如图式样玉佩。

日期是六年前的,署名是安剑。信封里还有一张泛黄的相片,照的是一块玉佩,跟安平带在胸前的一模一样,式样奇特,犹如篆字,但玉本身没有奇特之处,只是一块质地普通的硬玉。

无论真假,安平总算是知道了父亲的名字,更凭着这笔钱顺利上完了大学,为了等候父母的消息,他回到了家乡。出于有利于主动探访父母下落的原因,立志要成为一名警察,可他的体质实在太弱,连续两年都因为体能测试不合格落选。

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脑部有『毛』病,拼命地想把身体练好,但一运动就头痛欲裂,呕吐不已,后来蔡明告诉他,这是因为淤血压抑了他的一部分运动神经,不先把淤血清理掉,根本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当年没折腾死算是走运了。

就在安平拼命的时候,绢子却离开了他。

绢子的成长历程波澜不惊,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一直以来,虽然算不上丰衣足食,可毕竟也衣食无忧,只是清苦了点。她自小好强,拼命地想出人头地,因此学习非常刻苦,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跟安平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毕业以后,她随着安平回到了家乡,她知道安平有多爱她,知道这份感情有多么的值得珍惜,可她却受不了生活的平淡与清苦。在街上看着一个个无论容貌还是才能都远不如她的艳俗女子,名车华服、招摇而过时,她总觉得很失落,很郁闷,看到富贵起来的旧日同学在她面前高谈阔论大放厥词是更是愤愤不平,这些二世祖大多不学无术,凭什么就荣华显赫,凭什么就不可一世?

在无情的现实面前,绢子心中的爱情堡垒摇摇欲坠,终于在一个荣耀腾达的男人出现后轰然倒塌。绢子一直认为,成功建立在付出跟牺牲之上,她付出了青春,牺牲了爱情,为的就是要出人头地。而安平是牺牲典礼中的祭祀品,注定要被抛弃。

那个荣耀腾达的男人,就是周启光,当年是靠黑道起家的流氓,如今是身家过亿,闻名全国的企业家。

安平走到绢子跟前坐下,看着娇媚的昔日情人,心里有千言万语,到了口里却便成了一句:“你还好吧?”

绢子勉强地笑了笑,伸出双手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看了一会,眼泪刷地下来了。

两个人的故事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明白,又复杂到千言万语不足以道其万一,这普通的故事从古到今每日每夜都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之间上演着,不同的只是主角的名字,情节却极为相似。

绢子是一个坚强自立的人,安平从没见过她流眼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他本来应该生她的气,应该责骂她,甚至挖苦她,可他做不到,也许,他本就不该来,这事要是让张鸣知道了,非得拍着桌子骂不可。

当年绢子只给安平打个电话提出分手,之后就踪影全无,安平疯了似的到处找她,期间找过张鸣帮忙,才知道绢子跟了周启光,已经成了周氏集团的部门副经理。悲痛之下他整日失魂落魄,借酒消愁,后来被张鸣揪着领子打了好几个耳光,骂他:“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拿出点男人的气概来,别整天跟孙子似的。你他妈扮杨过啊,扮给谁看啊?『操』!”

……

绢子流了会泪,又笑了:“你真好,还肯来见我!”

安平没敢看她的脸,低头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说:“别这么说,象是我们俩有多大仇似的!”

绢子笑出了声,接过纸巾轻轻地擦着脸,低声问道:“你真不恨我?”

安平摇摇头,伸手往口袋里掏烟,碰到了装链坠的礼盒,想起跟李林的约会,顺手拖过绢子的手,看了眼她腕上精致的卡地亚,已经差不多七点了,连忙问道:“想跟我说什么呢?一会我……”话没说完,抬头看到了绢子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楞放手,手心却温软尤存。

绢子见他神『色』尴尬,轻轻咬住下唇,伸手搭上了他手背,温柔地扣住了他的手掌,低声说:“再陪我一会不行吗?”

安平手臂一震,却终于没有缩手,手背温暖滑腻,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许久才回过神来,说:“你到底怎么了?”

绢子神『色』一黯,欲言又止,身旁的坤包里响起悠扬的音乐声,她拿出手机一看号码,随手按下了挂机键。铃声不依不挠地持续响起,绢子索『性』关了机。

安平心里一阵难过,站起身来,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转身才走出两步,绢子跑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

安平犹豫了一下,转身搂住了她,熟悉的柔软躯体登时唤起了他心中一直珍藏的甜蜜记忆,爱怜之意溢满心间。

时间还早,咖啡馆里没什么人,安平拉着绢子的手回到了座位,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绢子把头埋在安平胸前,哽咽着哭得哀怨不已。

安平能猜到个大概,绢子之所以这么伤心肯定是因为周启光,她过分相信自己的魅力和能力了,不明白男人的区别。假如周启光是一个真正有才有识的企业家,说不定集聪慧与美貌于一身的绢子还有机会如愿以尝,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但周启光只是一个有钱的流氓,他不需要女人有智慧有才华,只要胸大屁股大在**叫得『骚』就行了。在一个流氓大亨的眼里,不管多漂亮,多『迷』人的女人也只是玩物,是玩物就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安平怜悯地抚摩着绢子柔顺的长发,心里时而甜蜜,时而痛苦。

安平猜对了一半,周启光是抛弃了绢子,但没想到他还把她当礼物一样送了人,送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杀人在逃的罪犯,两日前当街杀人的嫌犯,黑道出名的杀手,周启光的亲弟弟——周启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