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更大的烟雾弹游戏。

印王爷与太子殿下不醉不归,把酒言欢。直到深夜,才由印王爷带人将太子殿下亲自送回东宫。

各种传言不胫而走,各种版本渲染得五颜六色。其中最多的一种传闻是,印王爷用毒药控制了太子殿下……这弄得秀妃也坐不住了,带着凤喜亲临印王府,來证实这件事。

聂印的话似是而非,笑容意味深长。他问秀妃,真的想坐上皇太后的位置?

秀妃终于泫然而泣,摇头道:“印儿,母妃当日糊涂,才会无端挑出那么多事來。后來你掉崖之后,母妃想通了,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以后母妃再也不会逼你做不愿做的事了,也请你答应母妃,不要卷进皇位的争斗中去……”

凤喜也抹泪道,秀妃娘娘近日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就怕王爷出点什么差错。

这一次,秀妃娘娘召见了邱寒渡。

邱寒渡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聂印的亲生母亲,那种感觉好奇妙,丑媳妇儿见公婆的忐忑不安,让她有些局促。

邱寒渡行礼,秀妃娘娘赐坐。

气氛有些尴尬。

“渡云公主,近日坊间传闻可有听说?”秀妃娘娘端坐在正椅上,一身华服,光彩照人。

如此开门见山,如此咄咄逼人。

邱寒渡抬起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不急不徐回话道:“略有耳闻。”

“传闻并不好听啊。”秀妃娘娘的语气很冷。

邱寒渡再笨,也听出了这位娘娘不喜欢她,这便微微点头道:“寒渡并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渡云公主,话不能这么说。”秀妃娘娘久居高位,说话的气势越來越强:“渡云公主虽然以公主的身份被皇上指婚,但毕竟渡云公主來自民间,可以不在乎流言。只是,印王爷是货真价实的皇子,他不能不要脸面。”

邱寒渡的脸一白,心极速下沉。听出來了,这未來婆婆不仅仅是不喜欢她,而且是嫌弃她出身寒微。

自古以來,门当户对。为何她和少年在一起时,从來沒想过这样的问題?

印王爷忽然朗声笑起來:“脸面?一个忽然从天而降在民间长大的皇子,就算赐以‘王爷’的封号,也只是皇上收的义子罢了,何來脸面?又何來身份?货真价实,怕是母妃自己的想象吧?”

“印儿!你什么意思!”秀妃被驳斥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母妃是聪明人,难道我说的意思还不够明白?”聂印的眸色变得冰冷,那模样哪里是在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讲话:“母妃胸怀大志,又岂能甘心我只是皇上的义子呢?”

秀妃凄厉地指着聂印道:“你的意思,是我把真相泄露出去的?”美目凄然,哀伤又绝望。

凤喜“扑通”一声跪下,眼泪直流:“王爷冤枉秀妃娘娘了……当日是英莲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奴婢已经极力阻止了。后來就沒在意,心想哪里会那么巧就传了出去……可是后來确实传出去了,为此秀妃娘娘还打了英莲三十板子,现在还躺着下不了床呢……”

聂印被这两个娘给闹得头都大了,赶紧上前扶起凤喜,安慰了几句,又沉着脸给秀妃道了歉。

总之娘比天大,但娘要欺负他的惹祸精,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秀妃摆了摆手,并不和他计较,只是悠悠道:“母妃也并不是恶毒之妇,非要拆散你们这对孩子。母妃的意思是,让渡云公主先回大唯国可好?等大婚时日一到,你再去风风光光把她接回來。”顿了一下,又道:“如今你们这样子,坊间已经传得不像话了,皇室的颜面终究也是要顾一下的。”

邱寒渡的脸火辣辣地疼,仿似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百口莫辨,却又羞愧不已。

作为聂印的母亲,她说的每个字,其实都是沒错的。她自然是偏向自己的儿子,这完全沒有错。正因为此,她连回话反驳都沒有勇气,只得沉默。

“不行!”拒绝的是聂印,脸上一抹绝然之色:“寒渡她……她中了毒,她必须要时刻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什么?中毒?”两个娘异口同声,一个声音大,一个声音小,但惊讶的程度却是一样的。

聂印看向邱寒渡,见对方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有种莫名的疼痛在扩散。

“那,那印儿,你要跟母妃说句实话……渡云公主中了毒,能生孩子么?”秀妃问话时,嘴唇都在打颤。显然,她沒想到一个欢天喜地的指婚,搞成这样了。

“能!”聂印偷换了概念,脑子一热,就给了个肯定回答。邱寒渡不是不能生,是中了毒暂时不生,这是有区别的吧?

只是,在他的肯定回答之后,邱寒渡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來,微微向秀妃娘娘行了个告退的礼:“说实话,不能。寒渡身体不太舒服,先行退下,请娘娘恕罪。”

“寒渡!”聂印拉她。

“请王爷放手,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她挺直背脊,慌乱地甩开他,急步奔出大厅。

身后是聂印叫她名字的声音,那么焦急。可是他不能追出來,他的面前,还有一个生母,一个养母要急待安抚。

邱寒渡并沒有哭,只是面染寒霜地冲了出去。她的心生疼生疼,有种被人嫌弃的自卑和耻辱。

她不在乎名声。前世,她不知道名声是什么。一个特工,永远隐在暗处,用的名字都不是自己的,要名声來做什么?她以为不重要,只有那些高官富贾有钱有势的人,才看重名声。

这一世,她穿越时空而來。这里,甚至都不是她熟知的历史。她要名声來干什么?她沒有亲人,沒有熟人,她到底要名声來干什么?

曾经最不在意的事,现在竟然变得重要了。

不止如此,她曾经自己纠结的事,也成了一块横在她和聂印之间的巨石。清白,孩子,这每件事,都是大事。

可她能怪别人吗?不能。这是一个母亲起码的要求。要求媳妇儿名声清白,能生孩子,这不过份吧?

她怅然若失,走在湖畔的小道,像一个游魂。心,在一点一点撕裂……疼痛延伸至四肢百骸。

她忽然懊悔,那晚,为什么那么冲动?明明一直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为何仍是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