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瘟疫在蔓延。

亲眼看见自己的皮肤溃烂化脓,直至化成一堆白骨,这比在战场上厮杀更惊悚可怖。

好在,他们有亲爱的神医王爷,还怕个什么劲儿呢?尽管疫情沒有解除,但气氛并不如想像的惊恐。

幸而这是冬天,腐肉的溃烂程度渐缓。全军除去少数几个沒有伤口的人,不在感染之列,均受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此刻,他们俊朗非凡的神医大人,如天神一般在指挥准备药材了。神医也是人,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不过有方子就成,凡未被感染的士兵,被安排去最近的城里买药了。

十五天之内,必须回來,否则全军覆沒。这是聂大神医下达的命令。

十五天!

邱寒渡终于从云里雾里恍过神來了。真正的人间地狱将是橙城,这场瘟疫不会因为城墙高城门厚,而被挡在城外。

这就是聂印所说的办法。

敷魂之毒就好比生化战剂,冷兵器作战,生生演绎成了生化武器。

聂印的武功并不算好,他也自來沒有当将军和主帅的霸气。但他的能力和缜密心思,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

其实,他才是最优秀的统治者。他才是真正有资格坐上那把交椅的人。

她望着面前高大伟岸的聂印,情绪里奔腾着莫名的崇拜以及随之而來深深的担忧:“这样会死很多人,到时候,若是药材不够,救治不及时……”

“我自有分寸,敌军挨不到十日便会大开城门投降。”聂印漆黑的眸底,是满满的笃定:“人到了快死的边缘,都会奋起抵抗,到那时,百姓的力量就能把敌军给淹死。”

自然,橙城的百姓谁不知道印王爷已率军抵达城外,之所以胶着,全是因为不想误伤百姓。如今瘟疫蔓延,横竖都是个死,而城外有印王爷坐镇,就算是瘟疫,也不过是几副药就解决的问題。

如神祇般的印王爷,成了百姓心中唯一的念想。

邱寒渡不得不承认,此法虽然残酷,却是沒有办法中的最好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现代社会,那么多国家研究生化武器干啥?

聂印说过,一切有他,尽在掌握。

她不必操心了。

也就在那天,她在沒有告之涅啸的情况下,带领选出來的敢死队员,将那一堆炸药秘密运至五里之外,然后进行销毁。

巨大的轰响,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漫天烟雾,卷起雪粒、尘土、黄沙,硝烟的味道那么浓烈,仿佛天生带着血腥的浓稠,呛人心肺。

等到涅啸带人赶來时,邱寒渡心头的这块心病总算是了结了。她日防夜防,千防万防,就害怕这堆宝贝被人弄了去酿成大祸。

涅啸焦头烂额,气急败坏,只觉得事事不顺心,处处不如意。他的确是派人偷了她的铁疙瘩去研究,可里面全是泥土,他被耍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堆宝贝化为灰烬,涅啸气得吐血,却偏偏发作不得。这女人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原材料沒用大军一分钱,从头到尾还是她自己亲手制造,谁也不知道那是用什么东西制作而成。

他气,气得冒烟,瞪着血红的双眼,恨不得掐死这个顽固的女人。

邱寒渡拍了拍狐裘上的碎屑,满不在乎地下令回营区。

眼看她就要一溜烟走了,涅啸沉声怒喝:“等等!渡云公主请留步!”

邱寒渡顿住,沒有回头,声音悠扬清冷:“八皇子如果是兴师问罪,大可省省力气。”

“不,谈不上兴师问罪。”涅啸目光森然,却是头脑发晕:“我只是想跟渡云公主单独谈谈而已。”

德奈雪和曲舒乌可不管是谁,立时一左一右,剑拔弩张。龙飞飞也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挡在邱寒渡身前。

邱寒渡缓缓转过身來,表情依旧冷若寒冰,眸色仿似千年幽深的古井:“不要紧,你们退下。我也正有话跟八皇子说。”

德奈雪和曲舒乌不动,龙飞飞也不动。

八皇子目光炯然地扫视这几个人,最后视线落在龙飞飞身上。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偏偏不认识他是谁。

很奇怪,很奇怪。

渡云公主奇怪,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奇怪。

邱寒渡再次平静无波地下达命令:“先行一步等着,我即刻就來。”语调仍是悠扬清冷,却固执。

硝烟弥漫过后的荒漠,依旧风雪肆虐,黄沙漫卷。终于,这里只剩下八皇子涅啸和渡云公主邱寒渡。

“说吧。”邱寒渡柳眉轻扬,白色的狐裘将她融化在风雪之中。

她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独特,风姿卓然。

涅啸忆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不是在清池那次,而是更远,远得他曾一度记忆模糊,不再想得起这个女人。

那是印王爷选妃,她穿了一件翠衫,却配了印王爷的墨色。也是这样清冷的面容,也是这样遗世独立的风姿。

但她并不足以吸引涅啸的注意。

是这一次的交战,他们针锋相对,他们看似对立,却又常常站在同一阵线。

这个女人越來越吸引他的视线。

他会因为她的话气上半天,也会因为她的一小点肯定而心情大好。

他常看见印王爷搂她抱她亲她,进她的营帐,与她同眠。他竟然会整宿整宿恨得睡不着觉。

他曾经以为自己也许有点喜欢上这女人了,可是很快,他觉得他错了。他是需要这个女人的帮助,成就大业。

他抓住这个独处的机会,想要许她一些什么,以交换她的神秘武器制作配方,却发现,沒有什么可许。

有什么是女人喜欢的?

金钱,权利,美貌,男人,爱情……似乎,该有的,她都有。

她要的,有个男人统统都会给她,轮不到他來许诺。甚至,如果她要天下,那个男人争夺之下未必会输。

他有些焦灼,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她仿佛会读心术,就那么看透他的想法,并且直白揭穿,连拐弯都不必:“你想要我的制作配方,又不知道拿什么來交换,对吗?”

涅啸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这个风姿卓绝的女人,目光灼灼:“渡云公主快人快语,我只不过想跟你做朋友而已。”这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