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邱寒渡勾唇淡笑,在无垠的荒原中,如一朵小花绽放得惊艳脱俗。偏偏,她的笑容,又那么冰冷。

冷得让人觉得她不属于这个世间。

她的话也冰冷无情,令人心悸:“利益相交的人,岂能做朋友?”

她的笑一寸一寸隐去,连目光都不曾与他相接。

涅啸关于“朋友”的话一出口,就知道会引來讥笑的结果。气极,反笑,俊挺的五官刹那间由难堪变得轻松:“说得沒错,利益相交的人,岂能做朋友?”他潇洒地掸了掸身上的雪花,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般凌厉:“你觉得如果我要动手,你和印王爷逃得了多远?”

不为我用,即杀之。像邱寒渡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多危险。

邱寒渡这回倒是真笑了,带着一种孩子般纯洁的天真,以及狡黠的顽皮:“这一路,要暗杀我们的人还少吗?我们何时怕过?只是我相信,八皇子不会那么做。”

“何以见得?”涅啸负手而立,凛然峻峭的外表透出一股冰融雪化的春意,眼尾处也带出少见的温和。

邱寒渡更加有恃无恐:“难道你就这么想当孝子?你父皇设了个套,你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难道,她,喜欢的就是这么蠢的一个人?”

她!

涅啸的心忽然痛了一下,一种仿佛叫相思的东西,似有似无。

她!存在过,的确是存在过。就算邱寒渡沒有点出那个“她”是谁,他也该知道,那个“她”到底是谁。毕竟那样的女子,总是会让一个动了心的男人纠结。

他做不到不在乎那个“她”的过去,刻意疏离后,却每每在深夜,会想及她冰冷的容颜而心悸。

那是一个回忆的死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直直盯着邱寒渡,仍旧什么都沒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种太复杂的感情,无法言语。仿佛眼前这个女子,和曾经那个女子,本就是一体。怪不得看见她和印王爷缠绵悱恻,心头会那么异样。怪不得时时偷看她修长的身影,冰冷的样子,心里总是隐隐作痛。

那么像。

不是外表,是气质。

涅啸的脸色变得苍白,猛地转过身去,双拳握紧,声音压抑得深沉低哑:“她,还好吗?”

邱寒渡更加证实了心中所想,淡淡开口:“好得很,比过去好得太多了。”

涅啸的眉峰聚满了愁绪,又很快地隐去:“那,就好。”

邱寒渡也直视着涅啸,幽深的美眸里,平静无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宛央?还是觉得宛央像我?”

她再一次直戳他心底最柔软最纠结的地方,将他看得无比透彻,令他无所遁形。

沒等他回答,她自顾说了下去:“有时候我看她,就像在照镜子。但其实,她所经历的,远比我更残酷。”她的声音伴着狂风的呜咽,凄清而悠远:“当然,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但我希望你把袁父放了。印王爷对太子之位沒有兴趣,所以你也不必用袁父威胁宛央做什么了……”

“等等!”涅啸眉峰轻扬,一脸的诧异:“她的爹爹?袁丛山?他不是早就回去了么?”

“回哪儿去?番阳?”邱寒渡望了望远处涅啸的随众,早已不见周成用的影子了。

涅啸点点头。

事实上,他只是命人悄悄将袁父从牢里接出來住在一所别院,只因为其伤势太重,才一直瞒着袁宛央。他想先让袁丛山养好伤势,再让其一家团聚。

只是后來发生太多事,他才沒有直接插手袁家的恩怨。他的确是喜欢过袁宛央,可是后來周成用查到了袁宛央是青楼女子,也查到了为何袁家小姐沦落到如此境地。

本來,他是很同情她的。可是同情,不表示他能无所芥蒂地娶她为妻。他的挣扎和疏离,袁宛央怎会觉察不出?

终有一天,她说她会去找印王爷治好袁冬阳的伤。

终有一天,她差周成用将他送给袁冬阳的香囊还了回來。

那之后,他见过她一次。她的目光冰凉,对他再也沒有温度,其实曾经也不曾柔情过。她的心一直尘封着,在林以修出卖了她,害了她全家之时,她就对世间男子绝了念头。

倒是他,有些放不下。

他曾以为,她喜欢上了印王爷。

涅啸也不知怎么就那么絮叨,将零零碎碎的记忆讲给邱寒渡听。末了,他长叹一声,终究他不是袁宛央的良人。

邱寒渡听得很仔细很认真,目光落在飞舞的雪花上,有种凄迷的美:“如果我沒猜错,你们都被周成用给耍了。他到底是谁的人,八皇子还不清楚吗?”

涅啸锐眸凌利,射出一抹骇人的精光,却是说不出半句话。被人背叛,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他千防万防,竟将老四的人放在身边这么久。

至此,邱寒渡总算把这一堆乱麻给理清楚了。周成用是老四的人,自然不断挑拨袁宛央和涅啸的关系。他将袁宛央引向印王爷处,既让印王爷认为敌人是八皇子,又让清江公主将印王爷视为敌人。

一箭三雕。这一堆人如果互相打起來,几乎是几败俱伤的结果。

只是沒想到,清江公主有隐疾,有求于印王爷。更沒想到印王爷是如此不上道的人,对于一个姑娘的悲惨遭遇,既无同情心,也无好奇心,甚至周成用故意留下线索,让印王爷知道袁宛央身后的人是八皇子,都沒能掀起波澜。

邱寒渡启唇淡笑,声音里还带了一丝温和:“你若是争得皇位,我祝福你,也希望你是个好皇帝。只是,我不能将毁掉的东西给你,更不能将制作方法给你。因为那样,我会是历史的罪人,而你,也会是个暴君。”

八皇子苦笑:“如今这样的情势,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胜算?”父皇属意老四,而老四战功赫赫,且从未卷进任何争斗,一直保存实力。

他忽然也意兴阑珊,一抹疲惫之色染上眉峰,俊朗的脸庞在风雪中显得无比萧瑟。

邱寒渡眉儿轻拧,唇线带上了一个轻扬的弧度:“袁父的事,还请八皇子留个心……今天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也是为了证实一下心里的想法,八皇子绝不该是那么卑鄙的一个人……”

打几巴掌给一颗糖。邱寒渡沒料到今儿一夕话,会给日后带來莫大的麻烦。

她终究是不太了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