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以为,不追方为上策!”

被这人耽搁,皇甫岑也不认为能追上高延优、高严须,立马横槊,怒道:“如果你不说清楚,那么今天你就是死!”

那人浅浅一笑,朝着皇甫岑弯了弯身,似乎知道皇甫岑恼怒的是什么,开口道:“大人,罪臣以为,放之余孽,正可以附和大汉利益。”

“哦?”皇甫岑打量着面前这人,不屑道:“原来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大人,这是不是就是反骨仔。”收兵而回的颜良,对这样的人也十分看不上,穿的衣冠楚楚,言行却有如狗屎一般。

“抱歉,罪臣还不是小人。”那人进退有度的回道。

“不是小人?”颜良一笑,用环首刀挑了挑马旁的死尸,低声道:“刚刚死了大王,就这么卑躬屈膝,难道你是懂得大义之人?”

“自然是。”那人也不生气,笑笑地看着面前两人。

皇甫岑好笑的勒马仔细瞧了瞧面前这个人,神情自若,年纪同自己差不了多少,看样子应该是高句丽朝中的贵族。

“你倒说说,怎么个大义?”

“呵。”那人嘴角微挑,脚下轻移,靠到皇甫岑的近前,看着皇甫岑,平静道:“一来,我本汉人,投靠大汉有何不可。”

“看得出,你是汉人,而且还是个贵族!”

“大人好眼力。学生佩服。”那人手执羽扇朝着皇甫岑轻轻一躬,然后继续道:“二来,我高句丽本是大汉属国,何来投靠之说。”

“嘿!”颜良一笑,侧身瞧了瞧皇甫岑,低声道:“这群读书人还真能强词夺理,强言狡辩。”

“不是狡辩,这是事实。”那人转回身看着皇甫岑继续道:“三来,我这样也是为了高句丽好,尚未开化的民族,对抗大汉,不是自找死路还是什么!”

“有理!”皇甫岑收敛自己的轻视,恭敬的看着面前的人,问道:“先生,三点说的俱是实情,我很想知道先生出身何处,姓氏名谁?难道是逃难于此的汉人!”

“不是。”那人见皇甫岑不似寻常官僚,回道:“大人昌黎城下大破鲜卑,罪臣心生向往,故而升起投靠之心。”

“投靠?”皇甫岑板了板脸,问道:“既然想入我辽东属国都尉府,不知先生有何才华?”

毛遂自荐这种事情,皇甫岑还是第一次碰见。

“我本大燕遗民,久居辽东,姓宴名留。”

“大燕?”皇甫岑一怔,秦汉想成,哪里来的大燕王朝,历史再会胡诌,也不至于断代吧?

“自然是大燕。”宴留似有几分心生向往,开口道。

“秦汉相承,何来大燕?”

“大人,秦前尚有燕赵韩魏齐楚等国,大人难道忘了?”

“呃。”皇甫岑一怔,宴留这么一说,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燕国,在皇甫岑的印象中除了燕昭王千金买马骨,乐毅破齐,还真就找不出什么能让自己铭记于心的东西。更何况,此事距离现在有多远了?谁还能记得。

“自然是大燕,当年秦皇一统六合,我大燕后裔逃亡此地,推翻萁子朝鲜,建立卫氏朝鲜。却不想汉武帝雄才大略,比之当年的秦皇都不承让几分,卫氏朝鲜被大汉毁灭后,我们就投靠了高句丽,一直遗存至今。”

皇甫岑心中好笑,那是当然,汉武帝那是什么皇帝,能有秦皇汉武之称的大汉又何曾需要这些人来多说什么。不过倒是这个宴留好像有些印象,这个人应该是高男武中兴高句丽的重臣,难怪能有贤者之风,却原来,这宴留乃是燕国后裔。

“先生说投靠我都尉府,那先生可有……”

“有。”宴留没有方才的笑意,神情凝重的看着皇甫岑道:“要想迅速平定高句丽之患,先要除掉……”

“除掉谁?”皇甫岑跳下马来,把宴留请到一旁,问道。

“辽东公孙。”

“辽东公孙?”皇甫岑眉毛一皱,不解道:“这同辽东公孙有何关系,辽东公孙跟辽西公孙又有何关系?”

听宴留提及辽东公孙,皇甫岑一下子便想到公孙瓒的家世,他的家里也是公孙一脉,只不过他们是辽西公孙。那么……辽东公孙是谁?又跟高句丽有何关系?

“大人可保我性命?”宴留抬头看着皇甫岑,他对中原消息所知甚少,因为地域的关系,他只知道皇甫岑是天子亲派,卢植的学生,其他的一无所知。

“即入我都尉府,就为我属下,谁动你,可以问问我身后的白马义从?”皇甫岑回头冲着早就准备好的白马义从示意道。

宴留点点头,这样的人能以这样的年纪来辽东就定然有背景,朝中有人,靠山越大,自己也就越安全。

“好!”宴留点点头,回道:“大人可知辽东公孙和辽西公孙之争?”

“呃。”皇甫岑不解的沉吟一声,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宴留,颔首一下道:“虽有了解,但所知不多,大哥也未曾跟我提及此事。”

“呵。”宴留摇摇头,不觉道:“也可能是辽东公孙这帮人多心了。”

“多心?多什么心?”

“大人,恕我多嘴,你可是公孙长史的义弟?”宴留问道。

“这,你也知道?”

“呵呵。”宴留摇摇头,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公孙长史的义弟,恐怕他们还不至于现在动手,辽东公孙同辽西公孙向来不合,公孙瓒能为长史,大人又为辽东属国都尉,这辽东、辽西都将要是他辽西公孙家的势力,他辽东公孙焉能坐视不管?”

“这?”皇甫岑不知辽东、辽西之争,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缘故,今天听宴留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原来高句丽偷袭昌黎城的背后,其实是又辽东辽西之故。

“所以,高句丽出兵虽然有自己壮大的野心,其实他们背地里,最大的因素却是两姓公孙之争。”

“哦!原来如此。”皇甫岑点头,想起昌黎城下,赶来营救的那支骑兵就合乎情理的解释了,辽东公孙能有高句丽的帮手,那辽西公孙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看来,鲜卑这一趟,不单单揪出乌丸、鲜卑勾结一事,还引出了高句丽这样的属国,辽东的局势确实错综复杂。”

“不。”宴留摇摇头,看着皇甫岑道:“大人有所不知,地方豪强能把持辽东,却因朝廷之故。”

“朝廷之故?”听宴留这么一说,皇甫岑算是一点都看不明白了。

“具体的罪臣地位低下,有些事情看得还不透彻,大人日后自知。”

皇甫岑见宴留不像有隐瞒,也不打断他,转问道:“既然是辽东公孙同高句丽勾结,那他们是如何勾结的呢?我又该怎么处理?”

“怎么办,大人自己看。不过高句丽隶属玄菟治下,玄菟太守公孙度乃是辽东公孙家住公孙域的女婿,又是义子,大人难道还看不明白?”宴留把公孙度任职玄菟太守,又跟辽东公孙一脉的关系说了出来。

“哼!”皇甫岑把公孙度这事铭记心中,这种事情没有确切证据,自己不好决断,也无权决断,而且说起来自己同公孙度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僵,这其实都是公孙塬那个老家伙的事儿,自己犯不着为他拼命,公孙瓒是公孙瓒,公孙塬是公孙塬,自己要分清楚这事,而且,当初舍出自己代替公孙瓒南下日南的事情,还不都是公孙塬一手造成的。这种事情还是暗中向天子刘宏说明,等天子的旨意。“那先生,有何叫我定高句丽之策?”

“这其实不关大人之事吧?”宴留看了看皇甫岑,不明白皇甫岑为什么要管这烫手的山芋,驱逐出辽东属国境内,这事就是他玄菟太守的失责。

“我毕竟是天子亲任之人。”皇甫岑虽然对天子未派援军有些耿耿于怀,可是总不能就此放任自流,自甘堕落吧!

宴留看着面前尚有些天真的皇甫岑,摇摇头,笑道:“大人如果真要管,很简单,想彻底铲除高句丽这事很难办,但是要让他们无暇东顾,罪臣还是有办法的。”

“还什么罪臣不罪臣的,你跟我说说,这事情怎么办?”

“好办,想要他们无暇东顾,就只有让他们内斗。”

“内斗?”皇甫岑还真不清楚高句丽的内政,看着宴留。

“大人入境之后,不要伤及无辜。”宴留看着皇甫岑,似乎在等待皇甫岑的首肯,毕竟大汉对待四夷,是有优越感的,他们从没有把对手当成人。

“这个自然。”

“高句丽是大多居住山洞之中,想围剿他们,没有一定兵力,这事情很难办,如果让他们联合起来,这场战役就是一场消耗无数的拉长战役。”

“嗯,我会记住的。”

“然后大人直抵国内城,破城杀了他们的老顽固明临答夫,然后扶立高男武的兄长,用高男武对付高延优、高严须,这样高句丽必定内斗下去,等到辽东安定,大汉腾出手来,用什么理由都能取而代之。”

“嗯?”宴留说着说着,看见皇甫岑一直紧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看不出什么表情,心有畏惧,恐皇甫岑忌惮,把话收回。

许久,皇甫岑嘴角邪邪一笑,这个宴留啊,虽然有贤明,可是用起手段来,一点都不比他人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