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从河北传向洛阳的战报接连抵达,无数个人影穿梭在洛阳各家公卿的府邸。有大将军何进派遣的密探,有冀州士人宗员送达当朝各家士大夫的书信,也有凉州董卓给十常侍赵忠送达的密信,当然也少不了皇甫岑送达天子刘宏的书信。

“哐当!”伴随着那龙枢案上奏折的轰然倒塌,天子刘宏的衣袖已经横扫而出,脸色阴沉似水,一言不发。

跪倒在地的几位机要大员,加上在旁低眉顺眼偷瞧天子刘宏的十常侍,各自惴惴不安,现在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许久。

在赵忠的挤眉弄眼下,封谞叩头道:“陛下,河北本是蛾贼起事之地,蛾贼势大,董仲颖此番……”

“砰!”

封谞话还未说完,便被飞来的砚台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本能的吃痛抬头,却瞧见天子虎目圆睁,恨不得生撕了自己一般,便乖乖地闭上嘴,再也不言。

“你还敢给他董卓求情!”

“这董仲颖虽然大败而归,可也斩了张梁,算得上将功折过!”瞧见封谞吃了苦头,赵忠本能的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封谞所言也不无道理。”

“屁话!”天子刘宏震怒的手指封谞道:“他说蛾贼势大,董卓就该不胜,那朕说卢植无罪,你们怎么没人求情?”

“这。”赵忠被辩的哑口无言。

“杀了一个张梁,却把朕的西凉铁骑折损了个七七八八,你们说说这算什么狗屁理由!”天子刘宏想起此事就怒不可支,手指赵忠、封谞道:“你们给朕说说,这一个张梁能抵得上西凉半边天?”

“嗯。”两个太监木讷的附和,随即却反应过来,使劲的摇着自己的头。

“失了西凉铁骑,羌氐又是一麻烦!”天子刘宏甩甩衣袖,脸色不满的呢喃。其实他不清楚,为什么董卓会败的如此之惨,竟然无缘无故的就让几千铁骑消失在地平线上,这种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所幸还有一点让人兴奋的消息,点头道:“还好,皇甫爱卿使力,不至于让朕的脸面无光。”

说起皇甫岑,书房内跪倒的一片人反应不一。

但能替皇甫岑高兴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其他人也都吱吱呜呜,不言不语。

其实他们最不敢相信的是,皇甫岑竟然能打赢这场仗,纵横疆场数十年的西凉铁骑,加上扩招的一万步卒,整整近两万人被黄巾军杀得大败,而皇甫岑只凭借那么两千都不到的白马义从能拿下黄巾军的重镇广平,这对西凉铁骑,对董卓,对满朝所有反对他的公卿是何等的讽刺!

而那些希望卢植下狱,甚至希望卢植去死的人眼下都十分清楚,再也没有机会了。

之前,无论怎么弹劾卢植,都有理由,眼下数倍于卢植的董卓都败了,还有什么好刁难卢植的呢?

士人们没话可说,宦官们也无话可说。

即便不太关心卢植生死的何进也无话可说,本来皇甫岑在河东得罪过何进的弟弟何苗,但卢植却是何进保举,所以对卢植,何进感觉没有那么激烈。

“啧啧。两千白马义从当得起两万汉军,五千西凉铁骑,朕听说这董卓手下头号大将竟然败在了皇甫爱卿白马小卒之下,嘿嘿。”天子刘宏似乎很享受皇甫岑送来的捷报,别的不说,皇甫岑是天子刘宏的心腹,又是天子刘宏一手提拔的人才,在各个场合下都给自己挣足了面子,而且每每都能扭转这不利的战局,这样的文武全才,无疑不是在昭显自己的英明神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白马义从不是谁都能入的,要是真没有些本事,想混入白马义从,啧啧,还真是不行!不像有些人吹捧的铁骑无敌,竟然连敌人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就凭空消失,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

“是。是。”一旁张让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本是同赵忠不相上下的两人在对待皇甫岑的问题上出现了纷争,从昌黎到河东,再到眼下的广平,他皇甫岑每次都胜了,而赌在皇甫岑身上的张让也胜了,赵忠再也没有冲击自己“十常侍”之首的能力了。

“陛下,臣以为卢子干可以释放。”马日磾厌恶的瞧了瞧这些人,成天的勾心斗角,却没有人在关注黎民百姓的生死,要不是因为他们热衷权利的斗争,又怎么会爆发眼下的蛾贼之乱呢?未等天子点头应允,接道:“董卓功过臣以为稍候再议,眼下是河北局势该怎么办?”

“是啊!”天子刘宏听此,本是欣喜的脸又严肃了下来。

“陛下,莫不如让这皇甫岑带兵继续剿灭蛾贼。”何进算是瞧出来皇甫岑到底有多少受天子喜欢,阿谀道。

“呵呵。”天子刘宏一笑,心中虽是百般欣喜,却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让皇甫岑如此重用,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听见何进此言,赵忠心中一慌,急忙的冲张让使眼色。眼下,他也不得不对张让低头。

张让也知道皇甫岑毕竟还会成为与“十常侍”争风吃醋的家伙,当然不能马虎。上前道:“陛下,臣以为皇甫岑年纪毕竟尚轻,不足服众,河北剿贼大任,尚需老成持重之人!”

“这个。”天子刘宏环视了众臣一眼,道:“你们也是这样的意见?”

“臣等以为如此。”

“陛下,皇甫嵩已经领兵在兖州。”马日磾逾越抬头扫了眼天子刘宏,微微提醒道。

皇甫嵩一言既出,身旁众人无语。

这个结果算是都能接受的,无论从能力还是从家世,各方面调解来看,皇甫嵩都是最适合的人选,更何况几日前,已经有人提过。

天子刘宏点点头,冲着赵忠、封谞哼了哼道:“卢子干调任尚书台,董卓就先让他回西凉,火速调皇甫嵩北上。广平只有两千白马义从,恐迟则生变!”

群臣响应,叩头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