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柯比能高喊口号之后,在广昌营地之外,大片的篝火冲天燃起,紧接着无数匹战马集结。

在他们面前是松散的鲜卑轻骑,为首之人正是慕容风。

朔风扬起。

铁骑盔甲在黑夜里格外的阴寒森冷。

慕容风高坐战马之上,横刀在前,目光瞧着许久不见的皇甫岑。

昔年,昌黎城一战。

盛极一时的鲜卑彻底的瓦解。随着檀石槐的死亡,三部鲜卑陷入了永不止息的内乱之中。三部鲜卑各自为伍,再次在汉庭的铁骑下生灵涂炭。

不能说责任在于皇甫岑,或是在于昌黎城一战,毕竟一个民族的衰亡是由里到外自然的腐朽,而恰巧被某人在某地提前碰触了,鲜卑能有今日是迟早的。可也绝不能不归咎于皇甫岑,毕竟触发这一切的都是皇甫岑,如果没有皇甫岑,如果没有白马义从,鲜卑人不会这么早衰落,也不会这么惨败。从昌黎城到并州境内,一转眼,七八年的时间,大汉依旧衰弱,鲜卑也江河日下,唯有这白马义从的名声越来越大。在北地,提起骁勇善战的部队,谁人不提白马义从。

慕容风也知道自己的部众不是白马义从的对手,所以他带着他的族人东进。

可是,时势逼人。

可无论如何,今夜也走到了此地,只有战,才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而,慕容风也知道,无需用尽全力,只要拖到柯比能偷袭事后,大军撤去后就好。

而且,白马义从势必回军。

本来,慕容风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他瞧见面前这些严阵以待的白马义从,心头生出一丝不好的念想,如果……意外,恐怕,皇甫岑今夜不会善罢甘休,唯今之计,也只能期望,柯比能不要贪功冒进,早早结束偷袭之策。

慕容风在冥想,皇甫岑亦在瞧着慕容风。

史书上对慕容氏的记载很多,但那大多是在南北朝后,而汉末三国时期的慕容氏却不显于名,鲜卑人中能算得上枭雄的莫不是檀石槐、柯比能这类人,却没有想到,在昌黎城上,就多了一个慕容风,慕容鲜卑的娇楚。

也是至今为止,自己遇到的第一个真正对手。

于夫罗、丘力居、和连这些人在皇甫岑的心目中,没有太多地位,也就仅限于敌人而已。

可,慕容风却算得上自己的知己。

时间在两人目光对视间,开始慢慢溜走。

戏志才知道皇甫岑很欣赏慕容风,在昌黎城就很重视此人,但是,敌人终究是敌人,既然白马上下对鲜卑人恨之入骨,那这转瞬即逝的战机,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流逝,戏志才给黄忠使了使眼色。

黄忠明了的点点头,然后看着皇甫岑,道:“大人,可以进攻了。”

“嗯。”

皇甫岑轻哼一声,点头过后,拨马躲闪于后。

戏志才也跟着快速离去。

黄忠一马当先,立马横刀挡在白马义从的最前方。身后是锋矢阵型的冲锋战阵。

三千白马义从,马镫、马鞍、马掌第一次全副武装的量了出来,这一次,他们毫无保留,把纵横北地几年来的秘密展现出来。

对面,慕容风亦调兵遣将。

这一次,是白马义从同鲜卑轻骑真正意义上的对决。

鲜卑人脸上带着茫然,这些年,他们面对白马义从之时,已经没有了底气。可是,对面的白马义从,却一脸的果决,似乎杀伐已定,只在旦夕之间,他们就要从面前的对手身上取回属于自己的荣耀,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信心的丢失。

所以,皇甫岑默默闭上双眼,拨马回阵的时候,嘴里轻轻呢喃道:“鲜卑,此战必败!”

随着他的话语落地,黄忠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此时,他已经把慕容风的样貌默然于胸,既然皇甫岑喜欢此人,那么就让此人再次成为白马义从的阶下囚吧!

“——冲!”

随着黄忠令下。

身后似乎响起了无数号角之音,映衬得天边的星辰嗡嗡作响。

大地之上,顿时有如滔天巨浪一般,翻天覆地,厚重的马蹄践踏着北地之上的每一寸土地,战火已经渐渐逼近。

“杀!”

慕容风用冰冷的口吻发号示令。

身旁的鲜卑轻骑有如旋风一般,高举手中的战刀,摇晃着冲向面前的白马义从。

此时,刀山火海一般的战场,就有如地狱里的罗刹深渊!

喊杀声不绝于耳,响彻在皇甫岑和慕容风的耳畔。

这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厮杀,以往他们从没有这么单一兵种相对,而且也经常依靠着城池为战,这一次,却是彻底的拼上了身体的死扛。

鲜卑人是天生的马上民族,所以慕容风对自己的部众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见得能大胜白马义从,也不见得能大溃败。毕竟,在草原,在马背,他们就是王者之师。

所以慕容风迟迟没有动,他的目光一直游离在皇甫岑的身子上。

即便黄忠那严谨的阵型让松散的鲜卑兵汗颜,他慕容风也没有丝毫改变。

“慕容风,慕容风,你自恃了解我大汉,了解我白马义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了解我河东,这七年,我皇甫岑难道就真的甘于如此,我皇甫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你们的戒备,既然你以鲜卑铁骑为荣,今天,就让我大汉铁骑踏过你族人的尸首。”

皇甫岑说这话时的语气平淡无奇,却听得戏志才冷汗涔涔。

慕容风究竟让皇甫岑有多忌惮,从这一次的决心,就能看得出。

事实上,战场上的情况也不出皇甫岑所料。

有黄忠大刀在前,这三千白马义从就有如在鲜卑松散的军阵之中,横切一刀,然后四下徘徊,连续数次的冲击,整个鲜卑队伍就彻底的被撕裂成两部分。

鲜卑事先引以为傲的马上技术,在白马义从马镫之上的比较开来,一下子便弱了下风。

好多鲜卑人正是因为在马上同白马义从的较劲,用力不均,被挑落下马,然后葬身马蹄。

这白马义从在旦夕之间就已经彻底的让敌人手足无措。

这种力拼,就好如孩童同大人较量,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号角声越来越犀利,战场之上的哀嚎声、嘶鸣声、器械声也越来越多。

慕容风策马在后,虽是入夜,可是眼前的战况却清晰的映入自己的眼中,面前的白马义从出人意料的强横,似乎马背上的民族不是鲜卑铁骑,而是这群久居边塞的白马义从。

虽然,有些不可能。

但是,白马义从在马上的表现确实超乎了他的意料。

“他们**的是什么?”

“他们双脚蹬踏的是?”

……

接连不断的问号在白马义从渐渐逼近之时,慕容风才看得清楚,这面前的白马义从同往日里都不同,他们的战马之上多了许多没有见识到过的东西,这些就应该是那往日里包裹着的黑布。只不过,他们一向是裹在马脚上,但是,马背之上决然没有瞧见过这类物品。

“难道……这就是,皇甫岑又一秘技!”

时间不给慕容风遐想的功夫。

随着慕容风的动作,黄忠带着白马义从冲着慕容风杀了过来。

“贼酋,哪里逃!”

距离尚有十丈之远,黄忠挂起大刀,骤然张弓搭箭,对准面前的慕容风。

慕容风也似乎感觉到了来自面前异常的危险,身子急忙向后躲闪。面前这种实力不着痕迹的对手,手法很难捉摸,既然是高手,自己身上的各处要命之处都有可能被对方封死。

只有横躺马背,或是钻入马腹之下。

箭矢来的太快,慕容风虽然功夫不错,却不敢自恃功高,只好背负马上。

因为距离尚远,面前又有太多敌人阻拦,黄忠的神射也不能面面俱到,每每之间总会留给慕容风几处生路。

箭矢飞过,黄忠怎甘心。

阵前斩将,或是阵前破敌都是决定一场大战胜负最有利的办法,生擒慕容风,此战既胜。

黄忠怎么作势此等机会溜之大吉。

拔起九凤朝阳刀,黄忠双腿扼住战马,**催力,战马对天嘶鸣一声后,仰天跃起,跨过人群,直扑慕容风。

中途尚有几个小卒试图抵抗黄忠,却被黄忠这一刀卷起,砍飞六七人后,便无人再敢上前阻拦。

此时慕容风已经坐回战马,勒住马缰,自知不敌的向后撤退。

皇甫岑在后盯着慕容风不是一点功夫了,迎风大喊,道:“汉升,生擒慕容风!”

白马义从听此,踊跃杀向前方。

黄忠马速有些稍慢,眼见慕容风就要夺路而逃,用尽全身力气,把胸中之气,催发在丹田,又有丹田灌注双臂,手中的大刀力劈华山而下,顿时大地之上蓬勃而起的刀气朝着慕容风袭去。

慕容风已然感觉到,身后那凌厉的刀气。急忙腾空飞出,跳下战马,夺路便要逃走。

黄忠身轻如燕,手中大刀驻地,身如流星,一个跃身,已然杀到慕容风的近前。

大刀横起,直指慕容风,面色凝重的吼道:“降还是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