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

就在白马义从和几千河东步卒商定怎么进军幽州,借用更好的理由来助皇甫岑一臂之力的时候。军帐的另一侧,一个一身仆人的打扮的中年人正在抬头观着北地的天象,时而还会朝着黑山、河间等地望去。

并不时的发出一声低叹。

过了一刻,麴义同沮授、程昱、黄忠、徐晃、张颌商议完事情后,率先挑开帐篷的门帘,走了出来。

他一眼瞧见这中年仆人,略带惊恐的向前走了几步,问道:“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麴义这话问得有些奇怪,而且语气还很谦卑,如果这话对着其他人说到没有什么?可是,他面对的却是一个下人,堂堂河东步卒统帅,也算得上是皇甫岑手下一等一的战将,竟然会对一个仆人如此紧张,怎能不让从后而出的几个人惊讶。

沮授奇怪的看了看程昱。

程昱则是掐着胡须,目光如鹰隼,盯在那仆人的身上。麴义身为统帅,行事如此稀奇古怪,程昱自然加了几分注意。

任何威胁皇甫岑的人都是河东的敌人。

一旁的黄忠、张颌、徐晃都停下脚步,看着麴义和那仆人。

那仆人气度从容,拍了拍麴义的臂膀,笑道:“麴将军,不必紧张,文和思考了一夜,还是决定说一说。”

“说什么?”

麴义不解,却回头看见几人在那里踟蹰不语,为难的回头,示意这仆人有话要说。

沮授上前一步,敬重的深施一礼,道:“看先生不似仆人,反倒是似我等文人。不知公与有未猜错?”

“不错。”

那仆人点点头。

“麴将军门下幕僚?”

麴义却跨前一步,拱拱手,严肃的回道:“几位大人、将军,此人并不我的门客,也非我幕僚。”

“哦?”程昱一惊,走到麴义身前,低声道:“将军可知私自带外人入我军帐,可有……”

“知道。”

“那?”

“这位大人,此事怪不得麴将军,麴将军乃是受人所托,才会不得已收留与我。”

那仆人走上前,颇为自信的说道。

“是谁?”

程昱怎么看麴义都不会是受制于人的主。

“汉阳阎忠。”

“呦!”

身后的黄忠、徐晃到没有什么表情,他们出身太低,自然不清楚阎忠的名声,可程昱和沮授却清清楚楚,面带震惊的瞧向那仆人,又抓回头瞧着麴义道:“麴将军,既然是阎先生引荐,为何不推荐给大人?”

“这。”麴义回头看向仆人,为难道:“是先生不许。”

此言一出,程昱压低眉毛,凝视那仆人道:“莫非先生有意试探我家大人?”

那仆人点点头。

“先生既然决意如此,为何今日表明?”程昱面带凝重的问道。

“唉!”那仆人叹口气,笑道:“如果文和再不出手,唯恐大人受诸位拖累,日后再找这等枭雄之辈,文和此生学问,恐就长眠于地下!”

“什么!”

即便素来稳重的黄忠、张颌、徐晃三位智将听到此人之言,也忍不住怒声问道。

“拖累!”

那仆人毫不在乎黄忠三人身上散发的压力。

“先生,请直言。”

沮授和程昱互视一眼,由始至终他们对营救皇甫岑就心存顾忌,却一直没有想透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看样子,面前这仆人似乎知晓。

如果真知道,那可真就是大才。

不过,即便猜不出,可阎忠推荐的人也不可能是一个庸才。

那仆人笑笑,走到几人近前,手指洛阳,又指辽东,问道:“此两地相距如何?”

“甚远!”

那人点点头,又问道:“那河间同黑山如何?”

沮授眉毛一蹙,似乎想起什么惊恐的望向身旁程昱,程昱也正惊慌的点头道:“先生想说什么,尽管直言。”

“我要说的,你等此刻回军去追皇甫岑,一为不智,二为拖累,三为陷害。”那仆人似乎知道几个恩不忿的表情,摇摇手,示意几人不要打断自己说话,然后开口道:“几位可曾想过,皇甫岑此去辽东顶着几许麻烦?他是顶着朝廷的旨意,如今天子北上巡视河间,此等要事,你等不为你家大人着想,却想着出兵相助。辽东的麻烦倒是解决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皇甫岑靠的是谁?还不是天子,当今天子要是在河间出了事情,谁负责?到时候,天下责怪的是皇甫岑,却不是其他人。到时候所有的骂名都推在皇甫岑的身上,你们谁能替他解围?两朝太尉已走,天子出事,谁还会倾力相助?不要忘记,你家大人得罪太多人了。”

“说了这么半天,先生暗指的威胁是谁?”

徐晃问道。

沮授摆摆手,示意他人都不要说话,脸色苍白的问道:“先生是说,黑山太平道不安?”

那仆人点点头。

闻此,沮授、程昱、麴义、黄忠、张颌、徐晃恍然大悟,彼此凝视,辽东看似危机,却是私事,而天子此时北上,却步履危险,暗藏杀机,而偏偏此刻应诏皇甫岑南下护卫,而公孙瓒偏偏出了这等事情,究竟是谁在暗中摆布?究竟又是谁在暗中撺掇?

事情,哪有这么巧。

“能不能阻止天子北上?”

“不可能的。”

程昱断然回道。

“天子北上已成定势,而偏偏皇甫岑皇甫大人却不知晓,天子使同大人脚前脚后,如果有人借此弹劾大人,你等必定手足无措。所以你们当务之急,不是东进,相助皇甫岑,而是南下护卫天子,如果天子有个闪失,七年河东,毁之一旦!”

“唉!”许久,沮授叹了口气,现在他终于发现问题的纠结处了,这中种种竟然如此凶险,却奈何没有办法,道:“可大人在辽东如若有意外,我等如何是好?”

“辽东?”那仆人摇摇头,苦笑道:“辽东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时局,叛贼已成颓势,幽州牧刘虞又颇有手腕,如若不出意外,乌丸还会重归汉祚,至于鲜卑吗?中部鲜卑如此强大,还不是被打得四分五裂。依我看来,河间危机大于辽东,如果没有猜错,还会有人暗中阻挠你等南下,你等却在此东进,岂不是自我束缚,耽搁时间?只要皇甫岑救出公孙瓒,他得到朝廷消息,必定兴夜南下,你等早作准备,才是最好办法!”

“先生之言有如醍醐灌顶,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呵呵。”那人笑了笑,既然已经把心意表明,就已经表明,他自己已有投靠之心,现在虽然不是皇甫岑招纳自己,但自己正是在皇甫岑危难之际出谋划策,这般雪中送炭,日后也定然不受重用。

其实当日皇甫岑初见皇甫嵩的那一晚,汉阳阎忠就有种感觉,皇甫嵩一力推脱权臣之道,可是这皇甫岑却不一样,这个人天生的枭雄之姿,虽然一力保汉,却不似皇甫嵩这般死板,手段非同一般,可以说,篡汉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阎忠之道,自己年纪已老,所有的想法没有时间却实现,不过自己帐下却有门客一人有陈平之才,当夜就同此人说了,此人为探视皇甫岑,就一直在麴义帐下听用。一直在河东三年,皇甫岑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今日,他毛遂自荐,竟然在危难之际,给了河东上下一条明路。

瞧见沮授和程昱诚挚的目光,又见麴义弯曲的身子,那人点点头,笑道:“武威贾诩,敢不效命!”

……

有些时候,消息跟时间赛跑。

在消息传达并不便捷的两汉,往往朝令夕改。

同样也会让很多人疲于奔命。

张婕儿的本意是想在皇甫岑的背后狠狠&插上一刀的,却没有想到听到了其他的消息,天子刘宏北巡河间旧宅!

这是牵动朝野的大事。

张婕儿犹豫在是取天子刘宏的首级,还是取皇甫岑的首级,两个人都算得上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敌人。

但偏偏等她听到天子刘宏招皇甫岑南下护卫的消息后,她笑了,这是一石二鸟的计策,当即他便把于毒和管亥招了进来。

于毒这几日颇为不高兴,这些时日自己非但没有取代褚飞燕的位置,还反而沦落成为张婕儿的附属,此等窝囊气,他焉能不生气,不过张婕儿分析的又每每在理,他也无从反驳,最后只好相依。

不过,今天张婕儿相召,他倒是想旁敲侧击,回黑山一事。

可未等他开口,便听见张婕儿转目瞧向自己,道:“于方帅,早做准备,今夜,你我回黑山。”

“回黑山?”

管亥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几日前还说要东进,断皇甫岑后路的张婕儿为什么要朝令夕改。

“不要多问。”张婕儿瞧向于毒,道:“于方帅,你不是一直想除褚飞燕吗?”

于毒也是惊奇不已的点着头。

“那今晚我们动身。”

“少主,那我等该如何办?”管亥惊奇的瞧着张婕儿问道。

“管亥。”张婕儿脸色突然变得无比严肃,凝视管亥道:“有一事,不知你管亥能否完胜此任?”

“少主请直言,管亥定效死命!”

“阻击白马义从和皇甫岑,不能让他们南下!”

“南下?”

管亥和于毒都是一惊,明明都在东进,如何谈到南下。

张婕儿抬头,道:“天子北巡河间旧宅,招皇甫岑随行护卫,你在此阻击白马义从,拖住他们的脚步,我与于方帅回去夺取黑山大权,借机铲除昏君!”

“什么?”

于毒又是一惊,张婕儿的想法竟然如此大胆。不过仔细一想,却也无碍,河间同黑山相距并不太远,而且黑山拥兵百万,气势上足够吞掉河间,而且张婕儿要想如此,势必会斩草除根,彻底废掉张牛角和褚飞燕,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届时,自己就是那黑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统帅,如果能灭掉汉朝皇帝,或许还会有机会封荫子嗣。

瞧见张婕儿如此自信,管亥拔出腰下佩剑,狠狠地插入地下,冷声道:“少主,你放心,弟子定不负托所!广平城内,弟子丢失,此行,皇甫岑和他的白马义从要想得过,除非踩着我的尸首!”

“好!”张婕儿一改往日收拢人心的姿态,冷声道:“如有意外,你以死相报吧!”

管亥答应完,转身跨大步离去。

于毒却疑问的转回头道:“少主,我们一兵一卒都不带?”

“不带。”

“那。”

张婕儿起身,佩戴好自己的甲胄,低声凝望黑山道:“有郭太他们在,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