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当皇甫岑邙山脚下缟素誓师,并当即突破了吕布的防线,战火就彻底的被点燃了。从陇西到长安,河东到河北,辽西到辽东,几乎大汉四境之内每一场战斗都仿佛自觉的站在两个对立面。偏偏当时矫诏口号喊得最亮的山东诸侯,陷入暗流涌动之中,纷纷对彼此开始防备。

不过这也很好,迎合了大汉时下百姓对皇甫岑那种英雄似的膜拜!

只有这种力挽狂澜,敢当人不敢当的英雄气概,才更让陷入绝境的洛阳百姓,从内心深处对皇甫岑和他的河东勤王大军有种炙热的崇拜。

董卓能够控制朝廷,却控制不住洛阳城百姓的心思。

从上至下,即便是仅仅九岁的天子刘协更是一脸担惊受怕。

这个天子不似少帝刘辨,刘辨当皇帝之时,他的身旁有何太后,也有大将军何进。可天子刘协母亲王美人早被毒死,而最宠他的董太后也被活活逼死,他身边能够依靠的人不多。

这一点,亦如当年的灵帝刘宏。

正是因为这些,他们这些天子才更加倚重身边的人,而能够在他们身边被重视的除了宦官,几乎没有谁。

“段珪,你说董卓和袁绍、皇甫岑,他们三个哪一个才是忠臣?”

小天子虽然言语尚有些幼稚,但小脑袋绝对聪明,一眼便可察觉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这么问,不过是让段珪告诉他,进而试探段珪是不是能为他所用?

自邙山脚下,抢救两位天子,进献给董卓后,段珪在董卓的庇护下,也幸免于难。因为袁绍引来的一场祸事,让宫廷内乱不止,大小黄门上上下下几千人,最后能够存活的人也不多,没有宦官充实内宫,无人照顾小天子衣食住行,最后董卓还是把段珪调了回来。

由段珪照顾小天子的饮食起居,也颇得小天子的依赖。

当时,段珪那一剑,确实让刘辨、刘协两兄弟打从心底的对段珪感到依赖。

依赖赖并不等于信赖,所以小天子刘协时常会试探段珪,询问一下,段珪的意思。

不过,听此问。

一直就在韬光养晦的段珪脑袋快速飞转着,说实话,段珪考虑过自己真心投靠董卓会怎么样,不过后来还是断然拒绝了。董卓其人,其他的不说,就这种武夫的性情,就不是段珪能够左右逢源的。更何况,眼下董卓身陷内忧外患之中。而皇甫岑虽然也是代表着西凉武人的利益,但皇甫岑毕竟是大儒卢植门下,又与郑玄、蔡邕等人交好,在皇甫岑那里,会有武人血性与文人气节最完美的重合。而且,眼下山东诸侯退却,能够力挽狂澜的只有皇甫岑,全天下都在看着他皇甫岑能够走到哪一步?天下揭竿而起的勤王之师,哪一只不于皇甫岑有交集啊!

麴义、张飞、关羽,这些都是皇甫岑河东属吏。

皇甫嵩、臧洪是皇甫岑的先辈同宗。

刘备、公孙瓒是皇甫岑的结义兄弟。

俨然,董卓之后,能够接过这个朝廷大权的非皇甫岑不可。

所以,段珪闷着心思就在想如何再进一步的得到皇甫岑青睐。眼下,小天子这么一问,正是介绍皇甫岑,缓和小天子对皇甫岑印象之时。随即回道:“陛下,以为他们三人谁能辅助陛下光复河山?”

“如今声势滔天,董卓措施做得不错,却没有人领情。恐怕……”

小天子刘协摇摇头,品味着董卓的所作所为。虽然董卓在洛阳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他的西凉部下偶尔有些兵痞气息,但十万西凉兵驻扎在这么一座小洛阳城,自然有些纷争。小天子刘协对董卓的印象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厌恶。不过,董卓始终是害死了兄长刘辨等人,虽然刘辨其母何氏是小天子仇人,但两人私下里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闻言,段珪偷偷打量几眼小天子,暗道,小天子却是聪慧,难怪先帝一直想改立太子,这么小就分析的如此透彻。

但段珪万万没有想到,小天子会在试探着他。

“段公公,你说这袁绍杀了你曹这么多人,你恨他吗?”

说起袁绍,段珪皮笑肉不笑,摇摇头。

“呵。”嘴唇之中不经意的发出一声回应,然后小天子刘协抬头凝望段珪,然后问道:“段公公,你跟朕说说,这白马都尉的大名吧!”

“陛下想从哪里听起?”

段珪侧目问道。

“就从他这个名号说来吧!”

“好,老奴这就说说,他这个白马都尉是从何而来。”

段珪不急于谄媚,也不急于分辨告知段珪他皇甫岑的好与坏,但偏偏言语之中对皇甫岑多加倍赞誉,而且每一句评价、赞誉的话都是注加先帝刘宏所评价。当然也说了那些什么二百五、疯子等等一切士人们强加给皇甫岑的辱号,说得多了,两方势力也就对立分明了。

本是想试探段珪真心与否的小天子竟然真被皇甫岑这传奇的一生而惊住了。

心机如何深沉,但毕竟还是孩童。

难保不会有什么心里崇拜,而皇甫岑这个让天下豪杰、游侠都竞相崇拜的人物自然会让一个年纪不仅十岁的小孩子当做英雄。听到热血激荡出,小天子竟然还会拍案而起,高声喝道:“好一个白马都尉,好一个皇甫岑!如果没有他,乌丸、鲜卑、高句丽、匈奴、羌氐这些宵小异族当真不知道我大汉朝的天威。这些仗打的朕一个比一个佩服,哎,段公公,你说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为什么还会被先帝下狱,险些砍了头。而他如今竟然不记前嫌,此番竟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兴师勤王!”

见小孩子心性已定。

“扑通”一声,段珪屈膝跪倒近前,哭道:“陛下,陛下。这个大汉真正的忠臣也只有白马都尉啊!”

“段公公,你这是……”

小天子迟疑,不明白段珪这是何意,惊奇的看着段珪。

但段珪却近乎是爬着痛哭道:“陛下,陛下。臣这有白马都尉暗中派人送来的信笺,上面尽是白马都尉肺腑之言啊!”

“当真?”

小小年纪的小天子哪里受得了这么强烈的变故。但眼前段珪这副哭相,由不得小天子不相信。

接过段珪手中的信报,小天子几乎是不敢相信的读完手中的书简。

上面却是皇甫岑派人送过来的书简,虽然只是表明心意,会让段珪、小天子的处境更加危险,但皇甫岑需要小天子从内心深处的信任。这算是对自己也对大汉,皇甫岑使用暴力手段最好的解说。

“陛下,山东诸侯拥兵自重实乃真正罪魁祸首啊!而董卓虽然没有恶心,但此人性情暴戾,入洛之后种种行径,皆已表明此人非但不是我大汉救亡火种,他反而才是我大汉落得如此局势的导火索啊!如今能够挽救这个危局的,除却白马都尉,再无二人,陛下!”

近乎是痛哭,却让小天子感到震惊。

小手不住的发颤,嘴里也不住的嘀咕着段珪那番话,道:“袁绍他们是乱国之本,董卓是乱国之索,那他皇甫岑……”

闻听此言,段珪狠下心,堵了一把,回应道:“先帝临终前,已经把陛下与弘农王皆尽托付给皇甫岑,先帝言,皇甫嵩才是霍骠骑,而他皇甫岑就是陛下的霍光,就是陛下的尚父!”

“尚父?”握着信笺,小天子神情惊呆的看着段珪,重复问道:“先帝,真是这么说的?”

……

就在皇宫内上演着近乎是惊天逆谋的一幕时,从窗门前,急速的跑出去一人,不过还没有跑远,便被一个戎装甲士横剑放在他的脖子上,低声喝道:“去哪啊?”

那人一怔。

还没有看清楚面前这场景,身后忽然划起一剑,从他的脖子上狠狠滑落。

擦干血迹,一脸凝重的孙坚回身冲着黄盖等人,令道:“去,把他的尸首给处理了,别让董卓的人发现。”说完,扭头瞧向小天子的房间,自语道:“这段珪当真是胆大,竟然敢如此这般说话,就不怕董卓派来的间隙听去。”

“呵呵。不是还有文台将军吗?”

那戎装甲士正是徐庶,当他知道孙坚被董卓重用为执金吾后,便匆匆跑来。

执金吾,秦汉时率禁兵保卫京城和宫城的官员。本名中尉。其所属兵卒也称为北军。偶尔也会有征讨之责,皇甫岑平定马腾、韩遂、王国一乱之时,袁涣便任职执金吾协助太尉张温征讨叛乱。

而孙坚本应该在洛阳城内保护百官。不过由徐庶这么一来,提醒过后,孙坚便加重了对小天子刘协的重视。护卫天子的职责当然从属于光禄勋的责任,但以孙坚和曹操等人的身份,董卓当然会有些提防。

不过由于孙坚的侧重,小天子的行踪,孙坚掌握差不多。

处理完此事,孙坚不能再待在宫中停留不走,唯恐给董卓落下什么把柄。

徐庶自然也跟着出来了。

路上无话,直到一个偏僻的地儿,孙坚才问道:“元直先生,如今白马都尉在邙山脚下起兵,天下响应,听闻,第一仗吕布就大败而回,邙山据此不远,如果真要进军,恐怕顷刻间便能够抵达此处,我等该如何准备?”

闻此,徐庶摇摇头,回应道:“就怕战事僵持。”

“嗯?”

孙坚侧目观瞧。

徐庶回应道:“最近文台将军有没有发现董卓调兵遣将比往日频繁?”

孙坚点头。这几日,他还纳闷儿,怎么不像之前那几次,董卓并没有召唤自己与曹操相商,甚至,孙坚都开始怀疑董卓是不是已经发现他同皇甫岑曾经的密会。

“看见吕布了吗?”

听徐庶这么问。

孙坚摇摇头。

“据我所知,吕布此时正被派往潼关,扼守潼关对付长安附近的皇甫嵩一部。”

“这是为何?”孙坚说出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随即补充道:“我是说,为何要由吕布盯防潼关?虽然败给皇甫岑,但吕布之勇,你我已经见识……这,是不是?”

闻言,徐庶回应道:“很简单,吕布不足以对抗河东上下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河东皇甫岑已经兵临城下,绝无再退的可能。而群起响应的这些人中,偏偏就只有长安附近的皇甫嵩一部实力与皇甫岑的河东集团不相上下。而吕布不足以对抗皇甫岑,并不是不能对抗皇甫嵩。”

“原来如此。”孙坚又问道:“可是山东诸侯也是一样的威胁。听闻,最近徐荣把大部分兵力都调了回来,偏偏只留下徐荣与其一部人马,难道他们真的?”

听此话的徐庶摇摇头,道:“山东诸侯内部分歧不断,而皇甫岑起兵之初,又如此大胆,与其绝交,这样的办法对他们来说已经让他们面子尽失,他们怎么还会相助皇甫岑。而董卓降低徐荣的兵力,便是给山东诸侯降低压力,说不定,这样还会让山东诸侯在皇甫岑的背后捅上一刀,如果要是那样,看来他董卓已经打算同山东诸侯暂缓,准备全力对付皇甫岑。”

“这样皇甫岑岂不是很危险?”

孙坚一急,现在能够期望改变这一切的也只有皇甫岑,却不想会猜到这般下场。

见孙坚急切,徐庶回道:“文台放心,虽然不了解皇甫岑行事手段,但凭我与此人的几次见面,他皇甫岑事事料敌于前,必定早就想到,而且,你试想,他皇甫岑在黑山附近,有三股旧部,那河北大地可是山东诸侯的老巢,只要他们适时弄些手段,就不会给河东惹来麻烦。”

听着徐庶的回应,孙坚上下不住的瞧着面前的徐庶,在徐庶有些为难的反映下,轻声问道:“我说你真不是皇甫岑的心腹?”

“当然不是。”

“那何以如此了解他皇甫岑,随是观赏角度,却事事相助?”

闻言,徐庶一笑,回应道:“我乃阳翟长公主的家丞,自然是公主家人,眼下国难当头,我徐元直自然以国事当头。”

听这话,孙坚思考了一下,然后静下心来,抬头问道:“可如何国难之后,你当如何?”

“很好办,那看他皇甫岑如何选择?”

“你忠心于汉?”

孙坚抬头问道。

“难道文台将军也有私心?”

被徐庶这么一挑明,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心计的孙坚向后一退,然后看着徐庶摇摇头,道:“自然是保家卫国!”

“可如果国不国,家不家的时候,文台将军又如何?”

说这话的徐庶身子已经倾斜,背对着孙坚,却是一连的正色。

闻此言的孙坚嘴角一挑,微笑回应道:“难道,这个大汉就只有你徐庶一个为国为家之人?”

“难道不是?”

徐庶回问道。

“当然不是。”

孙坚一急,他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虽然是行伍出身,但不同他人,自诩为孙武之后的孙坚一向是顾及自己的名声的。当然在不失去正义感的前提下。如今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质疑,这对孙坚来说无疑是一种**裸的挑逗。

“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孙坚一急,推掉自己一旁的束缚,然后怔怔瞧向徐庶,问道:“你想我怎么证明,要我像他皇甫岑一般揭竿而起对抗他董卓吗?”

“怎么,不敢?”

“我不敢。”孙坚气的一乐,回应道:“恐怕先生还不知道,当年在西凉,是谁劝言太尉张温斩杀渎职的董卓。不介意告诉先生,那个人就是我。”

“好!”

徐庶这么一回应,看似充满了喜庆,但在孙坚看来有太多的讥讽,勃然大怒道:“我也不怕你激我,我今夜就率兵反了他董卓,要你瞧瞧我孙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此话一出口,本是已经走出去的孙坚却是一怔,生硬的拽回自己的脚步,诧异的望着徐庶。

见孙坚已经冷静。徐庶点点头,回应道:“没错,方才徐某手段确实卑劣的点。”

“你激我?”

“算是吧!”

闻言孙坚怒不可支,扬手欲打,却又生生收回,瞧着徐庶,回应道:“好你个徐元直,我孙文台,叱咤疆场这么多年,今天没有想到竟然上了你的当。好了,我的决心你已经弄清楚了,说罢,你究竟要干什么?”

“痛快!”徐庶去掉方才那般戏谑的表情,正色的回应着孙坚,道:“事情很简单,你我都不是什么逆臣,虽然还不能确定皇甫岑决心如何,但至少要比董卓、袁绍好,你我合作助皇甫岑一臂之力。”

“现在不就是在做?”

董卓反问。

闻此言,徐庶一笑,向前走了两步,分析道:“他董卓竟然把手下心腹二将分别调往潼关、虎牢关一带,防备皇甫嵩和袁绍,独独弃了已经兵临城下的皇甫岑,也就说他董卓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对付他皇甫岑!”

“那我们?”

“看起来段珪是皇甫岑的人,首先要借助段珪保护好小天子,先帝就这一支血脉不可断却。之后,我们需要时刻注意董卓的动静,看他究竟打什么注意?然后再想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