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秋风徐来,在江上激起一阵波痕。秋日里的江水很清澈,波涛荡漾间,一张清秀的面孔在江中映衬的越加清晰。

“兴霸”

华歆笑着走进甘宁。

对着江水发呆之人正是甘宁。

“兴霸,你当初甘愿为锦帆贼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甘宁一怔,不明所以的回问。然后想了想,回道:“杀戮而已。”

“如果单单是图杀戮,图痛快,你又何须如此?”

“我又何须如此。”

甘宁正是因为不清楚自己的路在何方,为了谁,又为了什么活下去。

“苟活乱世,人都要是如此不明,不活都好。”

华歆恨其不争的骂道。甘宁是华歆来到江东后,依照皇甫岑书信中所托,第一个找到的人,又是第一个招募的人,说服华歆,说服严白虎,眼前的甘宁都是出了大力气的,所以华歆也很看重甘宁,面前的甘宁有那份成为统帅一方大将,可是他混不吝的眼光局限了他。所以华歆总是想方设法的让甘宁能够多想一想,用上位者的思考方式去看待这个世界。他不希望这么一个帅才平庸成为一个将才!

那才是皇甫岑与大汉的损失。

“子鱼先生,你到底让宁明白什么?”

甘宁回身抓住华歆的衣襟,问道。

“呵呵,兴霸,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

“就是为君死亦无憾,在外敌之前,血战到底,生死一掷的豪情,不是杀戮,而是扩大到国家与人民,甚至是整个民族的担当。”

“担当?”

华歆这说,甘宁自然想到被北地人传颂的皇甫岑,白马都尉不是虚名,每当这个国家的百姓遇到危难之际,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站起来,那个人自然就是白马都尉皇甫岑,他那些事迹已经深入每个人大汉子民的心中。身为最重义气的江湖草莽,甘宁和他的锦帆自然心慕皇甫岑,如果不是因离不开江南河道,他们早就投效皇甫岑去了,所以即便如此,他们也选择了亲近皇甫岑的华歆效命!

“像白马都尉那般担当吗?”

“嗯。”

“可是昌黎城、漳水河那种担当,我甘兴霸当真可以?”

“你可以。”看着甘宁疑惑的目光,华歆最后抬了抬手,按下甘宁的肩膀,淡淡道:“如果你想,并为之努力,你的锦帆从今后绝不是那么简简单单你也可以让你的锦帆成为大汉的白马义从……甚至超越他们,带领你的锦帆走上一个新时代。”

“我可以?锦帆可以?”

甘宁不相信的重复问道。

“可以。”华歆自信的回道:“从现在开始坚定你的目标你就可以,你和锦帆就会成为大汉另一个响亮的旗号。”

“我真的可以?”甘宁缓缓拿起手中的利剑,从闪闪发光的剑柄上,他仿佛依稀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高大。

“可以,你可以。”

“子鱼。”两个字说的很长,很慢,像是做了什么千难万险的决定,最后甘宁说道:“子鱼,那么你来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重新上路,当从心做起。从今后,你们就是大汉的军人,保家卫国的军人!不再是过去的锦帆贼,不再是!”

甘宁点着头,华歆这一席话,依稀让甘宁看到了些希望,虽然渺茫,但却并不遥远。

“走吧!”

“嗯?”

“只怕大将军派来的这个鲁子敬年幼,说不动刘基,我们还是要把希望放在自己的手中,此去,江东必定!”

……

华歆以为他说服了甘宁,而事实上甘宁到底有多么深的感触还不清楚,总之没有真正像皇甫岑一样,在昌黎城亲历那么多过往,此生就决然没有那么深的感悟,只有当真正的使命强加在人身上时,人才会意识到原来他的肩上肩负着很多人的性命。

华歆也知道想让甘宁从一水贼干脆蜕变成为一个驰骋疆场的悍将还需要时间。

可时间紧迫,华歆觉得自己能灌输多少总比没有强。

扬州,也就是江东这个地方的局势,说起来可大可小,也是皇甫岑在扬州唯一没有根基的地方,不似河北与山东,皇甫岑虽然还未对联军大举进军,但凭借强硬的实力,有麴义、徐荣两个稳扎稳打的将军坐镇,河北与山东正在一点一点被蚕食,加之益州、荆州在出其不意,诸多意外下,成功收复,下一个目标自然转移到眼前的扬州。

这块土地,也是山东诸侯薄弱之地。

华歆以为皇甫岑对扬州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他听说派来的只是一个年纪不大,没什么名声阅历的鲁肃后,华歆的心就没有安稳过。

此地内无兵源,外又离朝廷大军距离尚远,想要如同益州、荆州这般似乎很难很难!

当然他以为的事情并不一定对,因为华歆毕竟没有皇甫岑那预知后事的本事。

对于鲁肃的认识,绝不是谁都能正视的。

这是三国初年,少有的一个战略家。一改演义中的形象,正史之上的鲁肃文武双绝,练习武艺之人性情没有几个像后事演义中那般厚道的人,只不过,鲁肃很清楚当时的战略对于两家有什么必要,所以他才会舍弃颜面。或者可以变相的说,只有真正的大智若愚的人才会有这般觉悟!

恰恰此时,自与刘晔在淯水之上分别后,一人入荆州;一人入扬州。

就局势而论,鲁肃此行自然要比刘晔凶险许多,因为刘晔的凶险毕竟都让诸葛亮、司马懿、庞统三个小家伙分担了!

但所幸鲁肃的能力绝不是一般的强,在未曾被朝廷征调礼辟之前,鲁肃就已经接到过周瑜的来信,当时周瑜心中透漏汉室已有衰败气象,希望今后能够与他一起相助孙氏,当时鲁肃就为此做了准备,观察着扬州各股大小势力。说起来,自从皇甫岑入主洛阳后,整体格局就被打破,小股势力虽然存在,但已被大势力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唯今,在鲁肃看来,扬州江东,能够造成威胁的势力不多,一是袁术;二是刘繇,其他诸如严白虎、王朗、笮融、刘勋,鲁肃倒觉得没有什么,因为华歆的存在,使鲁肃自己都不得不佩服其人手段,到任不足两、三年,先后安抚越人严白虎罢乱,又说服名士王朗来投,俨然这两股势力都决意力挺皇甫岑如今主政的朝廷。

不过,鲁肃也清楚,江东的重中之重不在他们身上,也不在袁术身上,以二袁与皇甫岑的交恶程度想要劝服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所以目标只有一个,很明确,便是刘繇!

当然华歆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华歆又想错了,甚至连在洛阳遥控的皇甫岑也想错了,鲁肃没有去见刘繇反而去见了刘繇的长子刘基!

“先生何时回的秣陵,怎么没有事先告知学生,学生当出门三百里远迎!”

刘基年纪不大,刚刚及冠的样子。

虽然鲁肃也不是很大,但是面对刘基这一礼他却堂而皇之的受了下来,然后抬头所望,回应道:“不瞒公子,肃此行从洛都而回!”

听鲁肃直言,刘基失望的一怔,然后叹了口气,回应道:“难怪,听闻先生如今被大将军礼辟入朝,当日便被拜入尚书台,学生当在此恭贺先生!”刘基当然很失望,以往鲁肃的存在,每一次都会为自己出谋划策,然后锁定时局,甚至往往能够扭转危局,让自己在父亲刘繇那里最受重视。现如今听鲁肃亲自承认入朝为官一事,只要想起日后难见,便觉得有些失落。

瞧见刘基这般表情,鲁肃早已意料到,并未多语。

倒是停顿了片刻后,刘基抬头看向鲁肃问道:“先生即已入朝为官,怎会在此?难道……不会专门辞行的吧?”

听刘基这么一问,鲁肃放下茶盏,抖了抖衣襟,然后对着刘基恭敬的轻施一礼,回应道:“大公子所料不误,肃此行却是为劝服刘太守归降朝廷而来!”

“你。”刘基收势,避过鲁肃这一礼,脸色微怒,回应道:“先生,你……唉,先生既然已投效朝廷,自然要以朝廷之事为重,但也不能这般无情,虽然先生未曾收的我这一学生,但我刘基却以师徒之礼待先生,先生这般而来,未免太过有些世态炎凉……”

未等刘基说完,鲁肃挺直身子,笑笑,并未有丝毫不满,盯着刘基回应道:“大公子,肃此来虽然是公事为主,但却更重私情!”

“私情?”

“你我的师徒情谊!”

“这……先生是认我这个学生了?”刘基一喜,疾步上前即要扶起鲁肃,却又觉得不妥,然后又有些疑虑的瞧着鲁肃,问道:“先生不会是为了说服我父归顺朝廷,而故意如此吧?如果要是那般,我劝先生打消此念!”

听刘基几次三番顾虑,鲁肃笑着起身,瞧着刘基,问道:“难道大公子知道刘太守心中是何想法?”